那天晚上,林希坐在神子身边吃饭。他们之间只有一个胳膊的距离。


    神子吃饭时，背脊挺直，姿势优雅。看得林希也情不自禁地挺直了背脊。


    古神望着林希，担忧地问：“孩子,你真的十三岁了吗？感觉更像十岁的小孩。”


    瑟西笑：“神子和他本来只相差四岁,现在站在一起,看起来至少相差七岁。”


    林希难过：“我确实十三岁了,一直不长个子。”


    古神：“主要是太瘦了，看来得增加一些营养。”


    祂说着，给林希加菜：“每天多吃一些,别饿着自己了。”


    瑟西：“长个子的孩子要记得喝奶，每天早晚各一瓶。”


    林希感动：“嗯嗯。”


    瑟西笑眯眯地对神子说：“神子,你比他大,是哥哥，以后要多多照顾他。”


    她又对林希说：“希希,叫哥哥。”


    林希扭捏了半天,才不好意思地喊：“哥哥~”


    林希没敢看神子的脸。


    他只知道神子并没有回应，但祂将自己还没有喝的鱼汤推到林希跟前。


    祂用行动表示，祂同意了。


    林希简直受宠若惊。


    鱼汤熬得又白又香，林希抿了一口。


    他感觉自己从未喝过那么好喝的鱼汤，一时间眼眶居然湿了。


    毕竟，从家人那里,他从未得到过这样的优待。


    他默默地想：神子哥哥,我原谅你了~.


    从那晚开始，神子会和林希一同出门。


    于是经常会看到这样的场景,神子飞在天上,林希在地上跑。


    林希一边跑一边喊：“哥哥,等等我！”此时，神子便会停下来，等着这个小家伙跑到祂的跟前。


    林希再激动，迈着的也是一双小短腿儿，跑得忒慢。神子实在是嫌弃他的速度，干脆将林希当成摆件，当祂飞起来的时候，会腾出两只足勾住他的咯吱窝，将人提在空中。


    他们飞在高高的树冠之上，在缭绕的云霞之间穿梭。重重空中岛屿冒出云霞。


    林希的鞋子掉下去了，瞬间消失了踪迹。


    神子以为林希会吓得哇哇叫，结果这孩子完全没注意到鞋子没了，他欢呼了


    一路：啊啊啊啊我们在飞！！！好美啊呜呜呜！！！好刺激啊啊啊！！！


    这孩子不怕怕的反而是神子祂担心这个过于激动的小孩掉下去了。


    祂只好无奈地放慢了速度将孩子卷在节肢足里。


    林希变成了神子的小尾巴整天跟在祂后面缠着祂陪玩缠着祂教他古语缠着祂告诉他各种生物的名字。


    神子偶尔也会烦某次祂没有等这个小孩独自飞走了。


    明明感觉重获自由心中却一直惦记着小孩焦躁不安。


    实在是没办法祂只好飞回去。


    只是确认一下他要是没问题我就不会管他。祂想。


    结果祂恰巧看到孩子被食人植物袭击！这个又瘦又弱的小孩居然打算自己反击完全没有向祂求救的想法！


    祂干掉那些植物后感到十分后怕。


    祂生气地问：“为什么不向我求救？”


    小孩垂头说：“因为……我不想打搅你。”


    祂意识道小孩其实十分通透他知晓祂有些烦他了便无论如何也不张口求救。


    祂感到十分愧疚


    小孩点点头。


    从那之后祂每次跟小尾巴同行时生怕小尾巴没有跟上来。


    因为这个小尾巴实在是太脆弱了是个一捏就会碎掉的小家伙。


    当然神子很快就会发现这个小家伙虽然很脆弱却有着奇妙的感染力。他总能让身边的人感到开心快乐因为他的存在神子的生活也变得有趣起来了。


    事实上古神一家都挺喜欢这个开心果的。


    祂们的一大嗜好就是投喂林希。


    瑟西每天早晚检查林希有没有好好喝奶古神常给林希夹菜神子偶尔会给林希留小点心。


    神子给林希的点心林希可舍不得吃掉。他悄悄地将那些点心存在柜子里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去看看。天知道后来那些点心被大耗子啃没了他还因此偷偷地哭了一场。


    正是因为古神一家的照顾林希总算恢复了正常体重顺利进入了青春期身高蹭蹭蹭地往上长。.


    林希十四岁时步入了古神的书房。


    那里有数不清的书籍，大部分是用古语写的，关于神族的文化和历史。还有一部分，关于人类的政治、文化、历史、地理等等。林希并不关心那些书属于神族还是人类，他只知道，他喜欢诗集！


    那些日子里，林希整日沉浸在诗歌之中，他一边读一边查字典，实在是读不明白，便会求助于神子。


    于是，他常常带着书跑去花海寻觅神子。


    无论是不知道的词，还是不理解的句子，问神子准没错。祂什么都知道，祂总是会耐心地回答林希的问题，将答案说得通俗易懂。


    祂不会因为林希年纪小，就小看他。祂知晓林希早熟，便慷慨地将自己知道的都分享给林希。


    林希特别喜欢听祂说话，无论祂是什么形态，无论祂说的是什么语言，祂的声音总是像清冷的泉水，又像是慵懒的微风。


    那些声音漂浮在花海之中，飘进林希的心里，缭绕在静听着的松林之间。


    他们一起讨论神族的祭词、爱乐和歌谣，一起讨论泰戈尔的神，蒲柏的人类，爱默生的自然，纪伯伦的自由与爱……


    那段时间，林希白天研读诗集，空了的时候，就会去门前坐坐，或许神子会提前回来呢？傍晚，眼看着窗外一片金橘色，他又会坐在台阶上，继续等待神子。


    他今天又读了好几篇文章，里面有不太懂的内容，希望和祂一起讨论。有时候就算没什么问题，也希望祂早些回来，毕竟，哪怕只是看着祂，都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情。


    有时，阳光灿烂，光斑如金粒。


    有时，雨水纷纷，倦鸟在屋檐下鸣啼。


    当林希远远地看到神子时，他便会激动不已地跳起来，朝神子跑去。


    炎炎夏日也好，雨水纷纷也好。


    那时的他忽然就会想起泰戈尔的诗：


    『光影相逐，夏至雨来，就这样在路旁守望是我的快乐。


    从清晨到黄昏，我在门前坐着，我知道一见到你，那快乐时光就会骤然而至。①』


    日复一日的相处，林希越来越了解神子，对祂的喜欢与日俱增。


    不知不觉，他有了两个特别的笔记本，里面的所有笔记都与神子有关：


    1278.


    神子的名字原来是一首乐曲，无论用什么乐器演奏都可以，只要能重现那种旋律，祂就会出现。


    1279.今天古神教神子降雨，祂飞在空中扇动双翼，霎时间，乌云密布，雷声轰鸣。祂们的存在本身，就是生命的奇迹。


    1280.我在长高，神子也在长高。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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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人形有183了，我好羡慕！为什么我才161啊呜呜呜呜！


    1281.今天我说着说着话，祂忽然把点心塞到我的嘴里，吓了我一跳。祂脸上还是那么冷淡，但是果然，祂好温柔啊。


    1282.每次看到祂坐在那里端端正正地睡觉，我就想笑。要是被我画成大花猫，祂会不会恼羞成怒呢？当然，我很乖，我可不会那样做。


    1283.我就像一个虔诚的信徒，跋山涉水，穿过大千世界，来到了神的殿堂。每日，我都坐在神的跟前，认真地记录和了解祂的一切。


    ……


    林希永远都记得，在他十五岁的某个夜晚。那晚夜明星稀，他待在神子的房间里迟迟地不肯走。


    他忘记了自己在跟神子说什么，总之他拿着书，滔滔不绝，情绪十分激动。


    当时，神子以人形的状态坐在窗前听他说话。


    祂慵懒地摆弄着手中的白玫瑰，手指修长，手背上有着漂亮的筋脉。


    祂微微垂头，绸缎一般的发丝滑下。


    祂将头埋在花朵中，好像在品尝一杯美酒。


    然后祂张口，将新鲜的玫瑰含入口中。


    林希忽然就忘记了自己刚才在说什么。


    他满脑袋都是神子漂亮的嘴唇，湿润的舌，以及由于吞咽，上下起伏的喉结。


    “怎么忽然停下了？”神子望向他。


    祂的眼神明明跟平时一样，林希却感到自己被深深地震撼了。


    他感到一阵心悸，脸蛋滚烫。


    他立马看向别处，有些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那晚，他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做了一个旖旎无比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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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竟然梦见，神子咬的，不是玫瑰。而是他。


    从那时起，林希变得不擅长跟神子相处。


    他总是会注意到一些微妙的细节，会有一些奇怪的反应。


    他会注意到神子香气的变化，在某些日子里会


    变浓；


    无论神子是什么状态只要稍稍碰到他他就会浑身僵硬；


    当一丝不苟的神子稍稍解开一颗纽扣后他就会情不自禁地去看露出的那一寸皮肤又羞耻地挪开视线；


    只要跟神子待在一起他就会很紧张紧张到不断吞咽唾液紧张到放大自己的一切反应……


    他开始不愿意像小时候那样总是厚脸皮地贴着神子。


    然而白日里他离神子远远的夜里做的梦却总是截然相反的。


    林希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当他知晓自己心意的那一刻只剩下一声叹息。


    林希是有自知之明的。


    他只是一个弱小的人类能够住在古神家能够喊神子一声哥哥已经是天大的荣幸。


    他真是疯了怎么敢觊觎神明呢？


    他默默告诉自己：


    “林希不要让贪婪毁掉你毁掉你们之间的关系。


    神子是你的朋友是你的哥哥是你崇拜的神。


    好好珍惜现在的幸福吧。”


    从那时开始林希跟神子相处的过程中不断强调“距离感”这三个字。


    虽然他没办法停止心中的渴望。


    至少表面上他要努力当神子的好弟弟。


    作者有话说：


    ①来自泰戈尔《吉檀迦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