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溪边洗衣服的女人手脚麻利地收好东西，正准备回家。


    一只体型不大的狐熊拦住了她的脚步。


    她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身边又围上许多小动物。


    它们极有分寸地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松鼠和狐熊通灵性般合住前掌，冲她拜拜，目露哀求的神色。


    米特怔忪片刻，迟疑地跟着它们走去。


    ……


    看到眼前的场景，她惊呼一声。


    只见四个陷入昏迷、生死不知的人倒在一片血泊中，几只体型庞大的动物蹲守在一旁，缓缓扭头看她。


    眼前像是什么凶杀现场。


    米特的脸白了几分。


    身旁的小狐熊跑过去吱吱说着什么，那几只守在一侧的动物竟然向旁边挪动两下，冲她微微低头。


    它们在示弱，表示无害。


    米特愣在原地。


    她踌躇片刻，又向前几步，这才发现一地的血竟然是其中两个人造成的。


    身形较瘦弱的那个少年半握着木剑，他的脖颈、腹部伤口很深，顺着那把木剑望过去，一个体型肥硕的男人倒在剑锋上，伤口和出血与少年相差无几。


    她的神情严肃了些，伸手探了探两人的呼吸。


    刚要碰到少年，米特被他狠狠咬了一口，虎口处渗出些些鲜血。


    她松了口气，还有生命力。米特神情认真，撕下裙角些许布料，为少年做好简单的包扎止血，扭头对眼巴巴看着自己的狐熊说，“我去找人帮忙，能麻烦你们在这里看着他们吗？”


    说完，她愣了一下，暗自笑自己，真是紧张过头了，动物怎么可能会听懂自己在说什么啊……


    狐熊吱了一声，像是回应。


    米特看着它们围着少年的样子，心中逐渐出现一个荒唐的念头—难道，它们是知道体型庞大的动物会给自己造成惊吓，才只让小动物去找自己的？


    她摇摇头，又向外走去。


    ……


    「二号！你快醒醒！感觉怎么样啦？」


    脑海里传来米露锦惯有的喊叫声，二号略微迷茫地睁开眼，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地回答，「啊，我大概没事了。」


    米露锦松了口气，「我和三号后来看到你的濒死状态消失了，猜到你被人救了，现在醒了就好。」


    二号眨眨眼，思绪回笼，哦对，自己应该是被人救了。他慢吞吞地撑起身子，打量四周环境。


    恰好米特进来，见到他醒来松了口气，“你醒了就好。”


    二号的视线落在她包扎过的右手上，想起来昏迷前自己的举动，抿抿唇。


    米特注意到他的视线，毫不在意地挥挥手，“没事的，过几天就好了。你呢？现在感觉怎么样？”


    二号很久没有和人沟通，与一号三号的对话不算，几乎快要忘了音节，声音干涩，“我好多了，谢谢您。……非常抱歉。”


    米特笑眯眯地看着他，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我是米特，你叫什么名字？”她没有去问怎么会出现那样糟糕的场景，而是选择了一个不容易出错的话题。


    二号愣住，名字？荆倒是为他随机过一个，但他不需要那东西，和一号三号聊天时不会提到名字，平时在森林里也不会有动物喊他的名字，他有时会想，动物们大概会把他指代为“绿发绿眼的两脚兽”。


    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二号缓缓，翻出沉在记忆中一角的名字，“我叫…凌。”


    米特一愣，以为是化名，倒也没什么不满，点点头，“是个好名字啊。”


    凌意识到她误会了，简单解释道，“我没有父母，只知道这个名字，其他的，我不知道。”


    米特一愣，想起还是婴孩的小杰，心里酸酸胀胀的，她难得多问了一句，“那…小凌，你之前在哪里生活呢？”


    “森林里。”凌老实回答，“自从有记忆，就在森林里了。”卡牌上随机出来他就在这里，三岁状态，无父无母。


    他看到米特难过的神情，秉持着少说少错原则，不再说话。


    他安静地感受着身体的恢复情况，心里大概有个数，便又盯着米特包扎住的手。


    “小凌，等恢复好再回去吧？”不知道沉默很久的米特想了多少，最后，她这样开口。


    米特补充道，“就当是等我恢复怎么样，帮我干一些活。”


    凌有些犹豫，又看了看米特的伤口，点头应声。等米特…姐姐伤口好了，他再走。


    ……


    差不多可以动的时候，凌开始帮着米特姐姐打理酒吧，帮她晒被子，帮她看孩子一是的米特姐姐收养了一个她姐姐的孩子。


    他帮着米特姐姐和婆婆出海，去镇上卖药草，带着活泼的小杰玩。凌常常产生一种错觉，似乎日子也可以这样过下去。


    带他出海的老渔民说，“小凌，你跟米特是什么关系啊？”


    凌愣在原地。什么关系？他想。


    米特姐姐的手早就好了，他自己的身体也已经好了。他们好像没有必须要住在一起的理由了。


    凌蹲在院子旁边的大树树干上，看了看干活的米特，又看了看天空。最后，他说，“谢谢你，米特姐姐，我要回去了。”


    米特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背对着凌，许久，她说，“…我知道了。”


    凌最后看了她很久，顺着枝干走远了。


    此后的很长时间，米特为他收拾的房间里不曾有人住过。


    ……


    凌隔三差五地会去米特家送一些东西，新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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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实和肉类，又或者值钱的草药。


    他不进去，只放在门口，往往确认米特发现时收走才离开。


    这天下午，凌也是照常放好果子，安静蹲在树干上。


    他等了十分钟，米特也没出来。


    很不正常，毕竟米特的日常轨迹十分规律，不可能晚这么久。


    他跳下来，推开门向里面走去。


    ……


    米特长得好看，经营着酒馆，单身抚养一名孩童，总会被找些麻烦。


    在她开的酒馆中，有人故意装成醉醺醺的模样，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她，说些似是而非的话。


    米特堪堪维持住基本的笑意，拳头握得死紧。


    那个酒鬼靠近时，一把木剑抵住他的胸膛，锋利地，刺破衣襟。


    “再过来一步，我会杀了你。”


    背对少年的米特没看见，酒鬼却看的分明。少年眼眸中是兽类的杀意，全然无视人类社会的规则。即便这眼神出于一个九岁的孩子。


    自己真的会死。


    这样想着，他清醒起来，连忙和米特赔着不是。在少年的眼神下，连忙跑了。


    总会有一些人，借着喝酒的名头来说些胡话，做些糊涂事。米特无比清楚地明白这些冠冕堂皇的说辞，往常也并非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只是，她看着这个挡在身前的孩子，嘴唇哆嗦两下，险些哭了出来。


    米特，在成为万能的米特阿姨之前，也只是个少女。


    ……


    在这一切发生的不久后，天空下起难遇的暴雨。


    米特恢复了以往的平静，若无其事地说，“小凌，你那个房间还空着。雨很大，先留下来吧。”


    凌盯着她，像是要确定什么，问道，“米特姐姐，您不担心我是坏人吗。对我的第一印象，应该不算好。”


    米特看向少年，他快要和身后的暴雨融为一体了，她想。


    看了凌很久，米特透过这个孩子，顺着凌的话想到那一天，但不是第一眼见到时少年鲜血淋漓的回忆，而是大大小小的动物，目露乞求的神色。


    她认真地看向他，“首先，我不会任由一条生命在我眼前流逝。就算你是坏人，也要活下来赎罪。”


    “其次，被那么多动物喜爱着，你怎么会是坏人呢……”


    她笑了，目光悠远，“我还是第二次见到，有人能被那么多的动物喜爱着。”


    压下脑海里那个带笑的脸庞，她向凌伸出手，“凌，留下来吧。”


    看着安静倾听的孩子，米特其实还有一条原因没告诉他。当她得知这孩子无父无母地在森林里活到这么久，当她对上那双透亮清澈的眼睛，她就没办法视而不见了。


    “…好。”


    凌听见自己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