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 8 章

作品:《退婚后嫁给他哥

    一刻、两刻、三刻,马上就是一个时辰了,书院的大门始终紧紧关闭,江筠高高悬着心。


    江念会选哪两科?画是事先商定的,那么另一科,是什么?


    棋吗?她曾教过江念下棋,但江念总有许多活要做,没时间练,自然也就生疏了。琴太贵,家里只江维鸾有一把,轻易不让她们碰,莫说江念,连她也不怎么熟练。骑射更不用想,那八年里家里一贫如洗,如何能有闲钱学那个。那么,也就只剩下算学。


    她知道江念曾经跟周一娘学过,学得如何她没有细问,这终究是商贾吏员的行当,与大家闺秀并不相宜,所以这次备考她并没让江念练习,可眼下看来只能选算学了,这么久没练,行吗?


    “也不知道你姐姐选的哪两科。”边上柳氏悬着心,忍不住说道。


    江筠回过神来:“应该是经义和棋。”


    大姐为这两科准备了那么久,必然是要用上的。可妹妹。江筠自责着,都怪她,若是她能想得更周全,让妹妹提前练练算学,就好了。


    “马上到一个时辰了。”沈豫看了眼楼下大堂的沙漏,说道。


    江筠心里一紧,以往都是一个时辰为限,这会子是不是考完了?考得怎么样?


    书院。


    江念再看一眼完成的画卷,确定没有疏漏了,提笔落款。


    抬眼,沙漏中最后一缕细沙正飞快落下,在浅蓝琉璃钵中堆成一座尖顶小山。恰是一个时辰。


    “时间到。”夫子朗声道。


    江念放下笔,余光瞥见周围的人一个个搁笔坐正,这一场,并没有人超时。夫子穿行其中挨个查看,忽地在她面前停住,念出了画上之题:“秋杀。可是实景?”


    “回夫子的话,是实景。”江念连忙起身行礼。江筠曾提醒过她,夫子们很可能会当面提问,虽然心里早有准备,此时还是觉得紧张,不自觉地攥着拳,“孤山州,建安军寨。”


    夫子点点头,细看眼前画卷。一脉白水环绕孤城,秋山苍翠,红枫几片,点出题目中的“秋”字。蹀楼上甲光映日,沙场中旌旗翻卷,一匹战马长嘶着冲出重围,马背上的将军臂挽强弓,箭如流星,直指天际处滚滚的狼烟!


    静止的画面,甚至连人物也只一人一骑,但其中那绷紧的气氛,无声的杀机,却让人陡然心惊,夫子忍不住问道:“何为秋杀?”


    “杀敌。”江念听见自己因为激动,微微的颤音。杀敌,自她到了孤山,无数次从百姓,从士兵,从额上刺字的孤山流民口中听到的词,一代又一代北境人前赴后继,九死无悔的信念,“收复山河。”


    周遭响起低低的赞叹声,大雍谁不知痛失孤山之恨?闻言无不起了同仇敌忾之心,江念看见夫子微扬的眉梢,看见淡黄衫少女明亮嘉许的目光,突然觉得羞涩,忙低了头。


    “好。”夫子点点头,转向黄衫少女,同样念出画上题字,“秋行。”


    江念忍不住看了一眼,画中是水天一色,孤帆逆流,河滩上嶙峋的怪石中间,几个纤夫背着纤绳,身体绷紧触底拉满成一张弓,拖动大船逆风上行。是运河上的情形,回京时她也见过,也曾感叹民生艰难,震撼于渺小凡人搏击自然的悲壮。


    也许这少女,与她有同样的感受。心里油然生出亲近,听见夫子评价道:“角度倒是新奇。”


    窗外钟声悠悠敲响,夫子快步回到讲台:“此科结束,可以离场了。”


    众人按次序退出,江念寻着路标去找算学教室,身后那黄衫女子紧走两步跟上,笑道:“你画得很好。”


    江念忙道:“你画得也很好。”


    “你叫江念?”少女看见了她画上的题跋,“我叫曲蔚,咱俩都考算学,一起走吧。”


    她极熟稔的,握住她的手,江念怔了下,蓦地想起江筠,二姐这时候,正等着她的消息吧。


    茶楼中。


    “开门了,有人出来了!”楼下议论的声音陡然放到最大,江筠心里一紧,难道又有退场的,是谁?


    紧走两步到窗前,书院大门开了又关,两个女子低头走了出来,又有无数人涌上去打听,不多时消息传了回来:“自选也有退场,下不出限定棋谱,弹不出指定曲目的都得退!”


    “阿弥陀佛。”江筠听见柳氏低低念了声佛,她是为江维鸾,江维鸾选的多半是棋,既然没出来,想必是过关了。忍不住也跟着念了一声,江念没出来,至少眼下,还有希望。


    “大姐看来要得偿所愿了,”江维胤笑道,“只是想不到三姐居然能撑到现在。”


    江筠忍了又忍,没再与他争执。他虽不像江维鸾那么露骨,但  同样瞧不上她们这些庶出,有柳氏言传身教,这样子也不奇怪。


    “令姐妹蕙质兰心,此次考校自然不在话下。”沈豫笑道。


    “沈贤侄过誉了。”柳氏心情大好,笑吟吟地回了一句。


    她也曾听人说过沈豫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只不过沈家是武将勋贵,柳、江两家都是文官,圈子不同,平日里也就少有来往,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心里不由想到,刘家二郎跟沈豫,哪个更好?


    远处钟声悠悠响起,听见江筠道:“第三科开始了。”


    书院中。


    “算学分两部分,一为算筹,一为珠算,”夫子道,“前半场考算筹。”


    选算学的只有江念和曲蔚,此时一人领了一盒算筹,听夫子念出第一道题目:“用算筹写出两万八千零四十六,以漏尽为限。”


    她将沙漏倒置,小得很,不到半盏茶就能漏尽,江念连忙取出算筹,没立刻动手,先在脑中回忆一遍。


    算筹是古时遗留,当世惯用算盘,她跟着周一娘主要学的也是算盘,算筹虽然也懂,但多日不曾练习,手生得很。


    余光瞥见边上曲蔚飞快地摆着,面前的沙漏就快过半,江念定定神,回忆着口诀,取两根算筹,自个位开始摆起。①


    算筹摆放复杂,又兼数字中有零,稍不留神就会出错,沙漏越落越急,边上曲蔚摆完了,举手示意,江念稳着心神。


    不要急,更不要怕,前两科她都考完了,这一科,她也行。


    六,四,零,八,二。最后两根算筹竖直摆好,江念急急举手,漏中最后几粒沙子恰在此时落尽。


    夫子走来检查,点点头,将沙漏再次倒置:“第二题,某甲有陈米一千九百石,今秋收新米两百二十三石,卖出七百九十七石,问某甲现有米多少石?”


    边上算筹轻响,曲蔚手快,已经开始摆了,江念紧随其后。


    第三题、第四题……眨眼便是最后一题,夫子朗声念出题目:“圆田,周百二十步,径四十步,田共几亩?”


    江念脑中嗡地一响。这题是求圆面积,算法她会,但她不知道步数与亩数该如何换算。脑中急急思索着,看见边上曲蔚下手如飞,已经开始计算了。


    怎么办?江念紧紧咬着唇,头一个念头便是,她要让二姐失望了。


    茶楼中。


    漏刻马上就到午时,看热闹的人等得饿了,此起彼伏叫着餐食,江筠丝毫没有胃口,一双妙目一瞬不瞬,紧紧望着书院。


    第三科时间已经将半,江念怎么样了?辰初三刻开考,到如今马上就是两个时辰,她饿不饿,渴不渴?


    虚掩的门推开一点,伙计捧着一大盘点心走了进来:“客人,点心来了。”


    江筠回头,沈豫伸手接过,奉让柳氏:“伯母用些点心吧,时辰不早了。”


    柳氏满心牵挂着江维鸾,其实并吃不下,但见他盛意拳拳,到底道了谢接过来,取一块给江筠:“你吃吧,别饿坏了。”


    见他拿着又让韩尚和江维胤,礼数周全,言谈得体,直让人如沐春风,柳氏不觉又多看几眼,不知谁家女儿有福,能得如此出色的夫婿?


    “午时了!”楼下突然嚷叫起来,“是不是快了?”


    柳氏心里一紧,看见江筠快步走去窗边望着,沈豫跟上去,将窗户掩上:“外面风大,二姑娘小心。”


    最后一丝漏进来的风,吹动鬓边发丝,江筠低着头:“多谢。”


    书院中。


    沙漏落下最后一粒,江念颓然放下算筹。


    田地步数早已求出,亩数却不知该如何换算,看见夫子确认了曲蔚的得数,跟着看向她:“为何不算完?”


    “回夫子,”江念连忙站起,紧张自责到极点,手指打着颤,“我不知道步数如何换算亩数……”


    夫子没说话,世界骤然陷入一片死寂,江念极力仰头忍着哽咽,接下来是不是会让她退场?一直不曾报什么希望,到这时却突然意识到,她努力了这么久,也盼着能有个圆满的结果。


    却突然听见夫子道:“上半场结束,曲蔚全对,江念对五题、错一题。下半场珠算,现在开始。”


    没让她退场!


    江念紧紧攥着拳头,劫后余生的疲惫中隐隐又有强烈求胜的欲望,侍女送上算盘,是十三档的,从前她跟周一娘学的是十一档,这种档数更多,是做复杂计算用的。


    “我提问,点到者回答。”夫子转向江念,“背诵四归。”②


    江念不敢迟疑,连忙背了下去:“逢四进一,逢八进二,四二添作五……”


    “停,”夫子转向曲蔚,“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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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去。”


    曲蔚背的极是流利:“四一二余二,四三七余二。”


    夫子点点头:“好,现在背八归。”


    这次曲蔚背前面,江念背后面,如此一来一往,不多时背完了大部分乘除口诀,夫子点点头:“第二题,某甲行路,日增等里,九日走一千二百六十里,第一日、第四日、第七日所走之和为三百九十里,问第六日走几步?”③


    倒置沙漏:“以漏两尽为限。”


    沙子飞快落下,江念稳着心神,在算盘上摆出数字。大半年不曾摸,起初有点生疏,渐渐地越来越灵活,此时所有的杂念都已消失,全神贯注,只要解出眼前的题目。


    噼里啪啦的算盘声中,日影一点点升到屋脊,马上就是午正了。


    茶楼中。


    江筠悬着心,看着漏刻走过午正,无声无息又向二刻挪移,太久了,怎么还没考完?


    却在这时,突然听见钟声敲响,考完了。刷一下站起来,向柳氏道:“母亲,我去接接妹妹!”


    她不等回答拔腿走就,柳氏连忙叫江维胤:“老四,你跟着你姐姐。”


    身后脚步杂沓,大概是江维胤跟来了,江筠顾不得回头,飞快地往下走,茶楼里的人也都挤着向外,书院门开了,隐约看见几个考完的女子往外走,门前一眨眼间挤满了人,接人的、问询的、看热闹的,挤挤挨挨堆在一起,江筠艰难穿行着,望见照壁边绿裙一闪,不是江念又是谁?


    “三妹,”急急招手唤道,“我在这儿!”


    话音未落,斜刺里忽地抢过来几个人往门前挤,江筠力弱,看看要被撞到,身后忽地有人伸臂挡住:“小心!”


    江筠回头,沈豫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手中折扇虚虚向外一挡,在拥挤人群中撑出方寸之地,容她安身。心跳突然快到极点,却在这时,看见江念迈出了门槛。


    未来得及的情绪戛然而止,江筠抢上去握住江念的手:“饿不饿?”


    “不饿,”江念带着愧疚,不敢看她殷切的目光,“姐,我算筹做错了一题,珠算最后一题不确定对不对。”


    江筠一颗心沉下去,忍着失落安慰:“没事,错一道并不算多,还有机会,看明后天放榜吧。”


    “夫子说半个时辰就能放榜,”边上江维鸾轻笑一声,“今天人少,判卷快。”


    “这么快!”江筠脱口道。


    是啊,好快。江念低着头:“二姐,算筹最后一题是计算圆田亩数,我不会换算步数和亩数,没做完。珠算最后一题是勾股弦,我开方练得少,不是很有把握。”


    虽已考完,整个人依旧绷紧到极点,脑中纷纷乱乱,全是方才的题目。算筹已确定错了,便也不再去想,但那道开方题她从前练得太少,只是根据口诀摸索着打出来的,却不知是对是错。


    “居然考了开方?”旁边有人说话,江念抬头,看见一张风流蕴藉,陌生男子的脸。江筠转过脸:“这是四弟的同窗,沈二公子。”


    人越来越多,沈豫伸臂挡着,带着感叹看向江念:“三姑娘竟是算学高手,佩服,佩服!”


    原以为都是女儿家,最多不过考些加减乘除,没想到竟要开方,连他这种涉猎甚广的男子对此道也不甚熟练。忍不住又看江念一眼,江维胤曾说过三姐木讷土气,可眼前的少女无论容貌还是气度,哪有半点木讷的影子?


    “大姐儿,”柳氏被江维胤护着挤过来,“怎么样?”


    她小心窥探着江维鸾的神色,江维鸾笑了下,虽然围棋对弈时输了几子,但打棋谱她一子不曾差;经义虽然也有几道没答出来,但今日来考的这些人她差不多都知道,没几个比她强的:“挺好的。半个时辰就放榜,等结果吧。”


    “这么快?”柳氏也吃了一惊,眼看人群都往茶楼挤,显然都是要等放榜,忙道,“我们也进去等吧。”


    时间飞快地地过去,书院大门仍旧紧闭,榜还没放,江念安静地坐着。


    那道开方,她在脑中反复推演,答案应该是对的。无论结果如何,她都尽了最大努力,也算没辜负自己,没辜负二姐。


    “没事,”江筠见她一直不说话,以为结果不好,低声安慰着,“回头好好温习,明春再考。”


    “说得轻巧,”江维鸾撇嘴,“这次亏得没考经义,要是再加上经义,哪还有机会?”


    江筠正要反驳,忽地听见楼下叫了声:“放榜了!”


    脚步杂沓,无数人都在往外跑,江念看见江维鸾刷一下站起身,听见有人在喊:“放榜了,曲蔚、刘慧文、江念!”


    脑中似有无声的嗡鸣,江念沉默着,看见江维鸾羞愤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