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 12 章

作品:《退婚后嫁给他哥

    两刻钟后,江念在书院门前下了车,车夫赶着车子回去了,幞头压得低低的,垂着一张紫棠色的脸膛。


    江念目送着,她没看错,这新来的车夫,就是上京码头撞到她的流民,为什么做了车夫,又为什么会在江家?


    “看什么呢?”江筠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问道。


    “车夫有些眼生,”江念道,“之前不是这个人。”


    “他叫王川,是阿爹的新随从,赶车的乔叔今天有事,他来替班。”江筠挽着她,临进门前,再又打量。妹妹穿着新做的裙袄,眉目如画,清丽无双,唯独发髻上那支银钗太简陋,与她并不相称。拔下头上的荷花给妹妹簪上,清艳的嫣红衬着雪肤乌发,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江筠笑起来,“这样才对。”


    “姐,”江念惊讶着,连忙来取,“我不要。”


    “戴着吧,”江筠笑着拦住,“等散学再换回来。”


    张姨娘再三叮嘱说这花金贵,不能给人,她既不想听姨娘唠叨,便用这折中的办法好了。


    江念在难以言说的复杂滋味中被她拉着进了门,一条宽阔的步道连通南北,道旁的银杏落了叶,金灿灿一地小扇子。


    “那是经义堂,”江筠指着不远处正大端严的建筑,“平时上经义课的地方,待会儿迎新之仪也在这里。”


    “左边是徽音阁,声乐课在这儿上。”


    “亭子旁边是丹青苑,作画在那里。”


    路上三三两两,无数同窗寒暄招呼,江筠带着亲昵和骄傲,一一向她们介绍自己新考进来的妹妹,所有人都在笑,所有人的目光都是亲切和善,江念觉得欢喜,像摆脱积雨的云,轻盈着上扬。


    离开那个家,到这全新、明朗的环境,真好。


    远处一带假山,山后拦着帷幕,隐约能看见搭起的木架,江筠停住步子:“那里是正在修建的藏书馆,明年五月就能建好,据说能藏上万卷藏书。”


    江念一刹那间想起那个流言,这次秋招,是贵人捐了藏书馆,为女儿换来的机会。


    “你也在想那人是谁,对不对?”江筠猜到她的心思,低声道,“学里也都在猜,都有些怀疑是……”


    身后突然有人叫了声:“江念!”


    江念回头,大道另一头曲蔚快步赶上来,一笑时,白生生一口糯米牙:“看背影就猜着是你,一起走吧。”


    她极熟稔地凑近了,与江念并肩同行,又越过她看向江筠:“是筠姐姐吧?早听说你了,大才女!我叫曲蔚,跟江念考试时认识的。”


    江筠认得她,这些天众人私下猜测,都觉得那内定的人,便是曲蔚。心里有些抗拒,淡淡道:“不敢当。”


    当,钟声在此时响起,学生们纷纷往经义堂走,江筠拉着江念跟上去:“第一遍钟是预备,第二遍就要到堂,千万不能迟到。”


    钟声悠长舒缓,江念一颗心却不由自主地提到了嗓子眼儿。入学了,从此她将在大庸最顶尖的书院读书,她能行吗?


    眼前是经义堂的白墙灰瓦,堂前一株大杏树,叶子还不曾落尽,虬曲苍劲的枝节,“进去吧。”江筠拉着她,迈步走进正厅。


    光线稍稍暗了些,江念看见靠北摆着一排高背椅,是师长们的座位,下面几排矮桌矮凳,是学生的座位,负责指引的学姐含笑与江筠打了招呼,又向她道:“新入学的学妹在第一排就坐,其他人按以往的次序就坐。”


    “我得去后面了,”江筠低声叮嘱,“你自己照应着,不要怕。”


    心跳越发快了,江念定定神松开手,目送着江筠走到最后一排坐下,“我们也坐吧。”曲蔚拉着她在第一排坐下,边上一个少女向她们微微颔首,却是一同考进来刘家四娘子,刘慧文。


    人越来越多,身后的座位渐渐坐满,江念低着头,因为太紧张,便默默数着身后的人数。一个、两个、三个……五十七个。这名扬天下,世间女子的最高学府,加上她们,刚好六十人。


    好少,父亲曾提过,单是太学,就有学生三千。


    第二遍钟声敲响时,师长们进了门,江念连忙起身,所有人也都起身相迎,走在最前面的是位四十多岁,中等身量,目光安详的女子,江念猜她便是书院的山长,谢茂清。


    出身名门,饱读诗书,一手创建林下书院,在上京甚至大庸,引领起女子读书向学的风潮。江念油然生出敬意,仰头望着。


    “坐吧。”谢茂清居中坐下,声音清朗。


    众夫子纷纷落座,谢茂清从容道:“今日在此,是为引见新人,我点到名字的,便起身介绍一下自己。”


    江念的心砰砰跳着,在袖子底下紧紧攥着拳,听她唤出第一个名字:“曲蔚。”


    “到!”旁边曲蔚应声而起,含笑向台上师长行礼,跟着转身向后排学姐行礼,“弟子曲蔚,籍贯辽西,十六岁,有幸拜在门下,愿追随诸位师长,与前辈们共研雅诰奥义。”


    紧跟着是刘慧文,她是刘二郎的堂妹,世居京城,书院里一大半人都认得,介绍时便分外从容。接下来,便是江念了。紧张到了极点,看见谢茂清柔和的眸光在她身上一顿:“江念。”


    “到,”江念在微微的眩晕中站起身,“弟子江念,籍贯陕州,十五岁。”


    原该再说些漂亮话,此时却一句也说不出来,看见最后排江筠殷切的目光,江念觉得歉疚,边上曲蔚伸手拉她坐下,笑道:“你好温柔,不像我,总是高腔高调的话多。”


    明知她是有意安慰,心里还是好过了些,江念低着头,听见谢茂清柔和舒缓的语声:“能入此门,皆是百里挑一的佼佼者,书院会竭力为你们提供所需,助你们施展,也望你们能沉下心去好好读几年书,不负你们多年来的努力。”


    许是错觉,江念总觉得她从容的表象之下,有淡淡的惆怅。蓦地想起先前江筠说过,林下书院门槛高,能考上的都需苦读多年,多已到了十四五岁的年纪,也就因此,许多人刚刚入学,便因为议亲成亲离开,从此再不曾回来。


    今日这六十人中,又有多少人在议亲,很快就要离开呢?家里也在为她们议亲,她又能留下多久?


    谢茂清又再勉励了几句,接下来诸位夫子介绍了学科和书院各项规矩,这短短的迎新会便告结束。


    老生们依序离开,江筠落在最后,看出妹妹的紧张,低声安慰着:“没关系,学里各位师长和学姐们都很好,你不要怕,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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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懂的尽管问,我在里面上课,有事叫我。”


    她匆匆往里面一间教室去了,新生第一节课是初级班的经义,江念等着众位学姐全部离开,这才迈步出门,曲蔚跟了上来:“人好少啊,我听说太学有子弟数千,咱们书院身为女塾第一,竟然才几十个人。”


    江念心里一动,没想到她想的竟与她暗合,前面刘慧文回头道:“咱们书院原也不是谁都能进的,要是人太多,如何能显出不同于凡俗之处?”


    “但若是人太少,能做的也就十分有限了。”曲蔚道。


    刘慧文停住步子:“读书为的是明理修身,你还想做什么?”


    “做什么都行啊,”曲蔚道,“工农士商,五行八作,越多女子读书受益,才会有越多人家送女儿读书,书院方能长盛不衰。”


    江念突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先前在孤山时,同样尺寸的绣品,她做的,总比张姨娘做的价高,因为她能写会画,能根据主题设计更巧妙的构图、配色,这便是她从读书中,切切实实受到的益处。


    回京那夜与江筠的分歧突然就有了答案,原来读书与挣钱,其实并非冲突之事,也能两全。


    刘慧文皱着眉:“贩夫走卒便是读书又有何用?读书乃清贵之事,照你这么一说,倒成了俗人的俗务了。”


    “姐姐,”曲蔚笑起来,乌溜溜的眼睛眨了眨,“我家就是行商的呢。”


    贩夫走卒,自然包含了商贾,刘慧文脸上一红,不好再说什么,转回头快步走了。江念惊讶着,欲待安慰几句,忙又忍住。当世重文轻武,重农抑商,书院有几个低阶武官的女儿,听说平时在出身高门的同窗面前总还有点拘束,但曲蔚如此坦荡,当是不在意这些世俗的看法,她若是安慰,反倒是看轻了她。


    “走吧,”曲蔚拉起她,言笑晏晏,似已忘了刚才的争执,“你这朵荷花真美,我家也有首饰铺子,但我从不曾见过这种花。”


    “这个叫通草花,是南边的东西,京中大概还没有,”几次接触,江念对她颇有好感,不觉说道,“我正学着在做。”


    “真的?你好厉害!”曲蔚赞道,“等做好了,给我看看成不成?”


    她乌溜溜的眼睛带着笑意看住她,江念不由自主,道了声好。


    除了二姐,她极少与同龄人如此亲近,心中生出怪异的感觉,但,并不排斥。


    新生刚入学并不选课,要将书院各门课程全都上足一个月后,方才择选今后所学,这天上午江念上了经义和诗赋,午初时分,散学归家。


    来接的依旧是王川,低着头握着鞭,赶得骡车又快又稳。他为什么会做了父亲的随从?父亲知不知道他的身份?江念沉沉想着,那天在码头,是沈离带走了他,沈离后来,拜访过父亲。难道,与沈离有关?


    车子慢下来,到家了,大门内沈豫跟着江维胤正往外走,一抬头看见了,笑着打招呼:“二姑娘、三姑娘散学了。”


    日色明亮,映得他飞扬的眉眼昳丽无双,江念抬头望着。其实他与沈离,容貌是像的,同样崖岸高峻的额头和眉骨,同样挺拔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唇,只不过这相似的容貌配上不同的气质,便成了截然不同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