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上传来几声汽车喇叭鸣笛声，散会之后，车辆相继离去。


    校门口小小拥堵一下。


    陈思意视线往下垂，鲜艳的玫瑰花在暖阳的照射下更亮眼，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梁嘉珩送这花的含义别有深意。


    她摇摇头，避之不及：“不用，我不喜欢。”


    一句话说完，怕他不相信，陈思意又郑重的强调：“很丑。”


    她把话说完，气氛陷入沉默。


    肉眼可见，梁嘉珩此刻很明显的无语。


    梁嘉珩本就没有真要在学校送她花的意思，只是这会儿听她这么描述，他看向手中这捆玫瑰的目光也带着些许的怀疑。


    色泽鲜艳，娇美欲滴，这不挺漂亮的么。


    梁嘉珩掀起眼皮，语调懒洋洋的：“送你，你还挑上了？”


    他这话强买强卖的意思不要太明显，陈思意把目光停留在他脸上，似有若无的倔强：“我不能挑？”


    梁嘉珩没吭声，目光有些复杂，而后，听见陈思意嘀咕一句：“狗都能挑，我怎么就不能挑。”


    他挑眉，一瞬后反应过来，得，这是真要跟他杠上了，他笑着反问：“你是狗？”


    陈思意：“……”


    她不可思议的抬起头，瞥见梁嘉珩嘴角没完全收起来的笑容，一下子有些恍惚，到底是什么钢铁直男啊！


    有这么跟喜欢的女生聊天的吗。


    陈思意深吸一口气，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梁二横，你自己过去吧，你以后要能找到女朋友，我给你女朋友磕两个头。”


    不喜欢这花就不喜欢，想要别的，也不用这么暗示，梁嘉珩轻嗤：“那我还得谢谢你？”


    无法沟通，陈思意加快脚步往教学楼走去，气呼呼的丢下一句：“我妈不让我跟钢铁玩。”


    梁嘉珩替她补充一句：“但你妈应该会让你跟狗玩。”


    陈思意放缓脚步，怪异的回头，“什么？”


    问完这句话，她听见梁嘉珩满不在意的回一句：“听到什么是什么，问那么多，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陈思意有预感到他的答案会很离谱的，但没想到，是这么个离谱法，她杵着在原地，进退两难，终于在梁嘉珩上三个阶梯后才有所行动。


    她算是听明白梁嘉珩话里的潜在意思了，这人为了跟她玩到一块，把自己比喻成一条狗？


    陈思意内心呵了下。


    一时不知道是该高兴自己魅力这么大，还是该嘲笑他以后一定是个恋爱脑。


    一路上无话，两人一前一后上到教室门口。


    开完家长会，下午还要上课，班干部在里头把桌椅摆回原来的位置，椅子拖动的声响刺耳，大部分学生都站在走廊聊长天。


    “妈妈，回家我能不能玩三个小时电子游戏？”季崇捏着张纸，对着上面的内容念出来，而后笑得直不起腰，他偏头问一句，“耗子，老胡让你写最想对父母说的一句话，你就写了这么个玩意出来，你妈怎么忍住没当场抽你的。”


    周子浩把手搭在阳台上，脸上不甚在意，老生常谈道：“要我写‘我爱你妈妈’，那才是真写不出来，我想想就觉得很尴尬，后来那什么环节来着，老胡还让我们集体唱歌鞠躬，那场面整得送葬一样，我跟我妈对视的那两秒，我恨不得当场遁地。”


    “我早就知道老胡会整这种玩意出来，所以我直接让我爸把他拉黑了。”宋远航一副有先见之明的样子，正准备大肆吹水的时候，见到梁嘉珩和陈思意回来，这两人表情不太对劲，他眼眸眯了眯，怀疑的问，“你俩做什么去了？”


    陈思意站住，面无表情的反问：“刚回来，能做什么。”


    “梁嘉珩，花哪儿来的，这么大一捧。“季崇调侃的笑着。


    周子浩凑热闹不嫌事儿大，抛出疑问：“陈思意，你送的啊。”


    “挺漂亮的，眼光不错呀。”


    “陈思意，你怎么不送给我。”


    “……”


    季崇和周子浩站一边，笑得脸上跟开花一样，陈思意不屑的轻笑一声，眼里有刀子，“如果我有八只手就好了，一人四巴掌。”


    在一众嬉闹笑声中，梁嘉珩下意识回头看她，眼底那抹温柔的神色呼之欲出，却又一瞬间被带过。


    梁嘉珩收回视线，很淡的解释一句：“我哥带来的，不是她给的。”


    李悠然紧接着说话：“就是，你们俩是家长会发疯后遗症吧，明明就看见了，还在这瞎起哄。”


    “……”


    几个人又打闹起来，梁嘉珩没再插话，他余光瞥了又瞥陈思意，不记得宋远航说了句什么，她被气笑，上前扬言要追着他打。


    他们在开玩笑，只有梁嘉珩觉得自己像是个躲在暗处的得意者。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会在无人知道的角落里，一个人偷偷的磕自己和那个人的硬糖。


    这捧花，梁嘉珩留着没有什么用，在宋远航虎视眈眈的目光下，干脆一人分几束。


    陈思意刚刚才说他这花很丑，现在接过来之后，她觉得自己在“啪啪”打脸。


    梁嘉珩皱眉：“你这是什么表情。”


    陈思意解释：“下回能送别的吗。”


    愣了一秒，他低头短促的笑了声：“下回，下回是什么时候？又要送什么？”


    陈思意极其无奈，梁嘉珩又在顺藤摸瓜胡思乱想，这欣喜又不值钱的样子，盘算的那点小心思，简直不要太明显。


    她只是不想让他送花，仅此而已。


    至于下回，送什么东西，她真的没想好。


    陈思意把花接过，很无奈的回应一句：“这就是不学习不动脑的下场，满脑子都是废料。我要以你为例，我去学习了。”


    说完话，她快步溜进教室。


    “等会儿。”梁嘉珩伸手拽住她的臂弯，把剩下那一小捆玫瑰塞她手里，“留着没什么用，送你了。”


    陈思意看着手中多出的那几朵玫瑰花忽然怔住，她掀起眼皮，眼睛撞入他眼眸里的那一股波涛汹涌的暗流，他又好像在笑。


    陈思意心一惊，她的心跳有些快。


    回到教室后，陈思意脑海里不自觉的闪过梁嘉珩刚才望向她时的那个眼神。


    那样带着莫名的侵占感很强烈。


    一下子不知道要做些什么，陈思意故作很忙的翻出一本书来看，有点静不下心来。


    还有点后知后觉的尴尬。


    走廊外闹出的动静有些许大，声声传入耳边，她好像听到宋远航很欠的问梁嘉珩：“诶，你干嘛都把花送给她，怎么不分两朵给我，我不配吗？”


    有一个起哄，就会有第二个，季崇嘲讽宋远航，“你是真好意思问这话啊，你手中这朵玫瑰花都是捡漏来的，你真以为梁嘉珩想送你啊。”


    周子浩笑得鸡贼，明知故问：“梁嘉珩，我也是捡漏来的吗？”


    “……”


    陈思意指尖抵着额头，望向书本的视线渐渐偏离，所有的注意力都停留在外面走廊的动静上。


    那天，她等了很久，依然没有等到梁嘉珩片刻的回应，直到哄笑的声音逐渐平复下来，她再三犹豫，偏头看过去。


    冬日暖阳沿着走廊照进来，微弱的光线照在他的侧脸，连带那一抹身影被笼罩在光辉下。


    少年背脊靠在阳台上，姿态慵懒，他嘴角扬起一抹笑，偏头安静的看那几个人，没说话。


    一阵之后，他把头转回来，目光下意识的跟坐在教室里的她对上。


    交汇的那一瞬间，两人都有些惊愣，没一会儿后，又相继转移视线。


    原本就一直乱跳个不停的心脏。


    这会儿好像是更无法淡定。


    余光瞥见梁嘉珩又把目光放在她身上。


    陈思意装模作样的把书翻一页，假装淡定的在纸张上写着几个数字。


    喜欢是一门表演课。


    刻意而又笨拙的举动，是为了掩盖心跳的节拍，也为那一点自以为很看重的形象。


    -


    下午第一节课，是胡智的数学课，他这人特爱讲大道理，一进门就在讲台上唠叨早上的家长会。


    说来说去，其实也就那么一件事：好好学习。


    大道理讲完，胡智又把上次月考的事情拿出来说，班上学生轮番遭受折磨，他们坐在教室里无精打采的垂着脑袋。


    陈思意托腮，笔尖在草稿纸上涂涂画画，一整节课，胡智说来说去，唠叨得跟村口大妈一样啰嗦。


    熬到下课铃声响起，陈思意打一个哈欠，随即趴在桌子上睡觉，那群无精打采的学生跟吃了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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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剂一样，一到下课铃响就在教室上演追逐剧，嚷嚷个不停。


    被吵得实在是睡不着，陈思意坐起来，托腮眯眼，教室外的窗没关，有一阵风吹进来，她冷得哆嗦一下，瞬间清醒起来。


    突然之间，一件外套扔她背上。


    陈思意回头瞥一眼，梁嘉珩垂着眼在位置上写字，她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他，缓缓开口：“你有毛病？”


    好好的，干嘛要扔她一件衣服。


    梁嘉珩没抬头，语气不太在意：“穿着，我怕你冷死在我面前。”


    陈思意真想拒绝他的校服外套，但确实是冷，在面子和温度之间，她选择温度，“你不是说，你不做慈善的吗。”


    梁嘉珩停下笔，抬起头看她，“我的话，你记这么清楚？”


    “这么傻逼的话，只有你能说出来。”陈思意拢一下衣服，反正不要白不要，挨冻的又不是她，她转回身，留下一句，“谢了。”


    梁嘉珩垂下眼睫，很随意的捅一刀给她：“不用。你冷的时候动来动去，影响我放腿。”


    陈思意皱眉，再次回头，用看傻逼的视线看他，“你的腿为什么要放我凳子上，请问你的腿是什么高贵大长腿吗。”


    梁嘉珩似笑非笑，玩味的回：“你说是就是。”


    “我没说是。”陈思意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比梁嘉珩更加脸皮厚，她两手抓着椅子往前拉，拉两下发现拉不动，她气笑了，“梁嘉珩，你放不放开腿。”


    他挑眉轻笑，真把腿放下了，陈思意把椅子往前拉，只动了一点，就又卡住了。


    她眉毛皱着，低头一看。


    他换了条腿放上来。


    我草你大爷的。


    陈思意懵圈：“梁嘉珩，你幼稚不幼稚。”


    “嗯，幼稚的人问你，要不要接受数学服务？”梁嘉珩把草稿纸往她跟前一伸，向她发出邀约，“上节课的问题，要看看吗？”


    陈思意闭上这张想骂人的嘴，在这一刻，她好像尝到了一个巴掌一颗糖的滋味，真是又酸又爽。


    说他钢铁直男，他又懂得迂回，这人真没在装糊涂吗。


    陈思意一把扯过这张纸，很没骨气的留在一句：“谁要看你的垃圾，这辈子都别跟我说话。”


    梁嘉珩看一眼空着的手，几秒之后，默默的把手缩回来，他不屑的笑了声。


    把她能耐的。


    他刚拿起笔，陈思意突然又转个头回来：“我想问一下，你上课写这玩意，你不用听课的吗？”


    梁嘉珩没回，他往后仰，靠着凳子嘲笑：“你这一辈子，挺短的啊。”


    陈思意：“……”


    无语之后，她抓着张纸灰溜溜的转回去，提笔在草稿纸上给他画个诅咒的圈圈。


    越想越气，陈思意转回头，刚想怼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何雅云走到她的位置旁，她把一张纸拍在她的桌面。


    何雅云脸色臭得跟出味的鸡蛋一样：“还你的。”


    陈思意被她这动静吸引回注意力，脑子缓缓的打上个问号，脱口而出：“你没事儿吧？”


    一张纸，你也要还。


    到底是有多想跟她撇清关系。


    何雅云眼神居高临下，语气轻蔑的道：“你才有事，作死姐。”


    “……”陈思意皱眉，本来就要被梁嘉珩气死了，现在经何雅云这么一闹，她觉得自己彻底好不起来，“死装姐，死要面子。”


    何雅云没理会她。


    宋远航被她这气鼓鼓的样笑倒在桌面上，陈思意带刀的眼神冲他杀过去。


    无痛无痒，宋远航笑得更离谱，连带后面那几个男生也被他感染。


    陈思意深吸一口气，极其无语的翻一个白眼，她很不厚道的想把怨气撒在梁嘉珩身上，转回头，刚想找点他的问题，发现他嘴角也噙着一抹笑。


    得，他背锅，真的一点都不冤枉。


    梁嘉珩抬起头，“要吃糖吗。”


    “吃吃吃，你一天就知道吃，你除了吃还能做什么，梁二横，你个幼稚鬼。”


    梁嘉珩：“……？”


    他愣了下，周围一阵爆笑，一会儿后，梁嘉珩偏头也跟着笑了声，他把陈思意转移给他的炸弹，全扔给那几个人：“有什么好笑的，影响她发挥，我得挨两回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