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你跪下来

作品:《公子好囚

    谢令仪也不知如何就鬼迷心窍,被他勾了腰间的丝绦,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进了屋。人都倚在贵妃榻上了,脑子还是迷迷糊糊的。


    然而,对方却早已赤着脚,在地上转了有半盏茶时间了。心口的衣襟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越发敞开。


    直到他一甩袖,谢令仪瞥到那抹转瞬即逝的白,精神一震,猛地回了神。


    “停下,停下,快停下!”


    看着‘张歧安’在她面前烟视媚行,扭胯起舞,怪别扭的。


    “嗯?”


    闻应祈惊愕地看她一眼,乖乖应声,收回舞势,垂眸安分的站在她身侧,离她不过几步远。


    谢令仪这回倒是搞不明白了,这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听话了?


    这是美人计,还是笑里藏刀?


    她下了榻,踱步到闻应祈面前,想看清他脸上表情,却尴尬的发现了一个问题。


    她没闻应祈高。


    对方又低着头,这就导致了如果自己想看到他的脸,就得贴到他身前,还得仰着头去瞧。


    一高一矮,一上一下。要真这样了,那谁还分得清,谁是主子,谁是奴才?


    可若要站上贵妃榻前的脚凳,那确实能高人一截。可未免太过刻意,仿佛她非得与他较个高下似的。


    迟疑间,耳边却突然听到一个声音,那声音低沉温润,像被一层柔软的绒布包裹着,带着一种令人放松的安抚力。


    寒冬腊月里,她早晨不想起床,就闷在锦被里,故意发出这声音,朝璞玉撒娇。


    “贵人是不是想看应奴的脸?”说话间,闻应祈抬起了头,笑眯眯——俯视她。


    好,这下真矮人一截了。


    谢令仪深吸一口气,退后几步,重新坐到贵妃榻上,皱眉打量对方。


    不行,这样还是不行。


    “你跪下来。”


    闻应祈闻言,藏在宽大袖袍里的手猛然攥紧,手背青筋隐隐浮现。


    然而,他面上却毫无波澜,连一丝情绪都未泄露,甚至还扬起了一个堪称温顺无害的笑。随后一声不吭,慢悠悠地弯下膝盖。


    谢令仪挑挑眉,这下对了,也能好好交流了。


    “你花了我这么多银子,就是想逼我来见你?”


    “贵人这话可不对,这不是逼。”


    “那是什么?”


    闻应祈朝她眨眨眼,语气暧昧,“就不能是应奴想见贵人了吗?”


    谢令仪差点被他这句话呛死,她脸上的怀疑实在太过明显。闻应祈不得不又多解释两句。


    “贵人您也知道应奴以前干的是什么营生。”他顿了顿,神色有些委屈。


    “您为应奴赎了身,又视应奴为无物。整日关在这里,不见天日,比外室还不如。贵人您是不是厌恶应奴......这张脸?不想看到应奴。”


    “可既然厌恶,当初为何又......”


    谢令仪其实很想辩解,你这张脸,确实是个不能见光的存在。既然不能见光,那就当然也不能随意放出去。


    即使他与张歧安毫无瓜葛。


    可这话显然不能直接跟他说,所以她换了种说法。


    “你想男子了?”


    “你!”


    闻应祈闻言,一双眸子倏地睁大,脸上委屈顿消,抬头不可置信地瞪着她。


    察觉到对方脸色不对,谢令仪意识到这话太过直白,他可能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她又委婉的换了种问法。


    “那你是不是想那些恩客了?担心自己的手艺生疏......”


    从前她做鬼,闲的没事到处飘的时候,好像是有看见娇娇怯怯的妻子,在家扶着窗棂,含泪盼君归的。


    没想到这小倌情意竟也如此之重。


    “没有!”


    她话说到一半,就被闻应祈高声打断。生怕她一张嘴,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来,他咬牙补充。


    “我没有想男人,也没有想恩客,更没有想任何人!”


    “那你刚刚不是说了想我?”


    “我......”


    假话被当场戳穿,闻应祈生无可恋,干脆直接闭上眼,任谢令仪怎么叫都不睁开。


    “好了,好了。我知道应奴你不是这个意思,你的手艺并没有生疏。”


    “你只是有些寂寞,需要......”


    “住嘴!”


    闻应祈脖颈右侧,青筋跳了又挑,终于压不住。


    谢令仪被他接二连三的打断,饶是她脾气再好,此刻也不免挂脸。


    “本公子好吃好喝的养着你,你是不是当真就得意忘形,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应——奴。”


    见他低着头不回话,谢令仪直接跨步过去,伸手强掐住他下巴,逼迫他抬头。闻应祈的脸都在她手中扭曲变形。


    “把本公子当傻子对不对,以为随意说两句话就能糊弄,试探我?”


    “想出去啊?那本公子也借用你的一句话——即使到了十八层地狱,你也得跟着服侍我。”


    “你这辈子都别想跑出去。”


    闻应祈方才尽力维持的假面,终于一寸寸龟裂。他慢慢睁开眼,眼眸幽暗,像蒙了浓雾。一动不动,直勾勾盯着谢令仪,毫无情绪,像是在看死人。


    而恰巧谢令仪,最讨厌的便是这样的眼神。


    尤其是这个人,还生了这样一张脸。


    谢令仪掌心盖住他眼睛。


    几息过后,闻应祈呼吸陡然急促了起来,喉结上下滚动的厉害,额上也出了虚汗。整个人跪在地上打摆子,快要晕厥过去。


    谢令仪见状愣了一瞬,赶紧松手,扶住他肩膀。


    “喂,你怎么了?我告诉你,你可别故意装病,吓唬本公子。”


    闻应祈仍垂着头,塌着肩膀没理她,喉间发出几声难耐的喘息。他试了好几下,也没力气把自己撑起来,索性直接坐在地上,以手撑地。


    谢令仪讪讪地将手从他肩膀上收回,抬眼仔细打量了他一番,眉头微蹙,“我说,你这该不会是身子有什么毛病吧?”


    “是啊,我快要死了。”闻应祈朝她虚弱假笑,“贵人花重金买了一个废物,气不气?”


    谢令仪被他这话噎得语塞,心中隐隐升起一股说不清的烦躁。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要死。


    “你就是死,也得埋在这。”


    “好啊,”闻应祈忽然抬起头,无所谓笑道。


    “那到时候劳贵人受累,给应奴备一个金丝楠木打造的棺材,棺材里面最好还要放上四时鲜花。”


    他这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让谢令仪彻底没了辙。见他嘴里再吐不出什么,她只能愤然拂袖离去。


    “嘭!”


    木门被用力带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声,连带着窗棂也跟着颤了几下。


    闻应祈偏头,盯着那扇被重重关上的门,眼中笑意渐渐退去。


    歇了一会儿,他从宽大的袖袍中缓缓掏出一张字条,仔仔细细又从头看了两眼,随后面无表情,放进嘴中,嚼烂吞掉。


    院子里的奴仆们也被这关门声吓了一大跳,纷纷停下手中劳作,转头去看她。


    璞玉见状,连忙跑过去,低声问。


    “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生了这么大的气?”


    “没什么。”谢令仪皱着眉,看那些又蹲在花丛中的奴仆,不解道。


    “她们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干什么呢。”


    璞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见她脸色不好,赶紧解释。


    “奴婢方才过去打探了一番,她们说,是应主子让她们在花丛里捉虫呢。”


    “捉虫?”


    怕虫还养这么多花,真是有毛病。


    “把那些人撤掉一半,他要捉虫,就让他自己来。”


    “再吩咐人看着他,除了每天的一日三餐,其他吃的用的,一律不许再送过来!”


    她这几句话刻意放大了声量,是以满院的人都能听见。


    “好的,奴婢记下了。”璞玉小跑着跟她到了门口,又问。


    “还有什么吩咐吗?小姐。”


    谢令仪手指轻叩着门框,静了一会儿,方道。


    “再给他找几个大夫来看看。”


    ——


    这几日,因置了气,谢令仪都没再去浮光院。璞玉送过来的消息则是应奴身体康健,并无什么大碍。


    “你确定他身体没什么问题?”谢令仪有些半信半疑。


    “我那日见他好像快要死过去了,不像是没病的样子呀。”


    “奴婢确定。”璞玉斩钉截铁。


    “好几个大夫都瞧过了,都说没问题。若要实在揪出些毛病,那就是虚不受补,再加上情绪波动才会如此,休养几天便好了。”


    虚不受补?


    谢令仪明白了。八成是前阵子,好东西吃多了,身体一下子承受不过来。


    看来,象姑馆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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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怎么样嘛。


    哼,还花魁呢。


    什么美人计,笑里藏刀。他这是以退为进,人闲多病。


    得亏自己心善,还给他找点事做。


    知道他没事,谢令仪便安下心来,很快就将此事抛在脑后。


    一晃又是好几日过去,府里风平浪静,浮光院也没再出什么幺蛾子。


    ——


    贞元朝堂官下朝时间一般是巳时三刻,这日到了未时,谢承还未回府。冯氏心中惦念,早早便在大门前候着,一直等到申时,才见丈夫的车架风尘仆仆地驶入府中。


    他一进门,就着人去叫谢令仪来堂屋。冯氏见他神情严肃,怕出什么事,想跟上去询个究竟,也被他三言两语挡了回去。


    半盏茶功夫,谢令仪慢悠悠进了堂屋,见到父亲,弯腰欲拜。谢承挥手免了她的虚礼,走到她面前,急道。


    “容君,你上次是如何得知,宫里打算为太子设立祈福道场,驱病辟邪的事?”


    谢令仪不想说,说出来也怕吓着父亲,便有意糊弄过去。


    “如何得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应对。父亲可揽下这个差事了?”


    “没有。”谢承沉默片刻,随即摇了摇头,回到太师椅前坐下。


    “晌午,圣上把为父叫到崇政殿,说了此事。为父记着你说的话,并没有轻易应许。”


    他看了谢令仪一眼,接着道。


    “只是,为父身为礼部尚书,在其位谋其事。而且此事,也关乎到了太子个人的安危。为父还是太子的老师,拒绝他,心中难安呐。”


    如此,便是逼她给出一个正当的理由来了。


    但是,这个理由,谢令仪无论如何是给不了了。他要真要,还不如求老祖宗给他托梦来的实在。


    是以,她正色道。


    “父亲,女儿当初只是说了一月后,会有祈福道场这回事。并且这件事,一定会发生,至于它发生时所造成的一切前因后果,女儿却是不管的。”


    言外之意,这烫手山芋,她谢令仪不接。


    “这……”谢承面带不郁看了她一眼。


    谢令仪就低头,假装没看到。


    父女俩僵持不下,窗外鸟叫了一轮又一轮。谢承见她软硬不吃,语气稍缓,又徐徐道:“容君,其实这次为了太子的病,不光有祈福道场,还要唱白日船戏。”


    “就算为父再推辞,也要象征性的领点差事。否则,就算圣上、太子大度不计较,那群言官的笔杆子也不会放过为父。”


    “再者,宫里只是打算,圣上也只是跟为父提了一嘴,至于祈福道场它能不能办,会不会办,还是个未知数。”


    “那父亲既然都这么说了,想必心里已有主意了?”


    “不错。”谢承点头。


    “祈福道场具体章程,为父不熟。但为父却知,但凡祈福,都需喜神像。而绘制喜神像的人,得是名家大师,德高望重之人。还有船戏,也需要会跳‘祭火舞’的怜人。”


    “若果真如你所说,祈福一事确定了下来。这两桩事,你可能替为父办到?只要你办成了,以后你的婚事,为父可酌情考虑。”


    绕了一大圈,还只是酌情考虑。谢令仪心中嗤笑,面上却不显。


    “可以。”谢令仪朝他点头,“但是,若祈福确定,且女儿两桩事都办到了,那么成婚的对象,得由女儿自己来挑。”


    “不行。”谢承眉头一拧,几乎没有犹豫,就断然拒绝。


    谢令仪抬起头,目光直直地锁定父亲,原本柔顺的神态收敛了许多,眉目间染上几几缕锋芒。


    半晌,谢承败下阵来。


    而谢令仪也带着新拿到的筹码,步伐从容地走出堂屋。


    她站到廊檐下,抬眼望了一眼灰蒙蒙的天,叹了口气。喜神像倒是不难,自己就能画。


    倒是那个‘祭火舞’有些难办。其舞步繁复,若非技艺纯熟之人,断不能演其精髓。且此舞承载祈愿,稍有不慎,便贻笑大方。


    现下宫中擅此舞者寥寥无几,否则父亲也不会特意挑这件事来为难她。


    正当思绪缠绕间,她脑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赤红,银链,腰……


    思及此,她脸色一滞,有些纠结。


    罢了,死马当做活马医吧!横竖他是奴才,哪有奴才敢不听主子话的?


    谢令仪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既然已拿定了主意,当即就换了装束,提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