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我会死吗

作品:《公子好囚

    “哎,应主子,大主子怎么来了又走了?”


    因着雨天无事,花奴们早已放下手头琐碎活计,三三两两地聚在亭中喝茶取乐。


    院内只剩闻应祈独自一人,支了伞坐在正对门的藤椅上。他目送着马车渐行渐远,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回头半是揶揄,半是了然道。


    “女为悦己者容,大概是要回去,重新梳妆打扮一下再过来吧。”


    “那他还会来吗?”


    “一定会。”闻应祈语气笃定,随即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襟,“行了,你们也别闲着了。去准备些糕点,再泡一壶好茶送进屋里。”


    他埋头思索了下又道:“记得,要大点的茶盏。”


    吩咐完花奴,他慢悠悠踱步进了屋。看着屋内琳琅满目,姹紫嫣红的花,左思右想,对着铜镜,挑了一枝黄水仙插在鬓角,又取了同色系衣裳换上。


    镜中映出他一贯柔若无害的面容,眉目间却隐隐透出一丝狡黠。


    闻应祈满意地看着镜中人,兀自欣赏了片刻,自觉万无一失后,方施施然,坐在琴桌前......闭眼歇息。


    果然不出他所料,不过半柱香功夫,外头便传来了脚步声,伴随着隐隐约约的低语与问候。


    他耳尖微动,唇角几不可察地扬起,并未着急起身,只将手指轻搭在琴弦上,做出一副弹奏姿态。


    谢令仪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待到山花烂漫时,人比花枝俏,仿若画卷的梦幻场景。


    闻应祈端坐于花团中央,背靠空窗,身后即是一片绿垂柳。垂柳如丝,风拂枝摇,与这满室繁花相得益彰。


    而他鬓间那一簇明艳的黄水仙,更如点睛之笔,将这满屋的雅致,增添了一丝俏皮意味。


    谢令仪微微一愣,看他这故作高雅的模样,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谁说男子不拘小节,不事装扮的?眼前这人便是个反例。


    闻应祈似有所感,微微抬眸,正好迎上她视线,懒洋洋道。


    “贵人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先喝茶。”说罢,他眼神示意谢令仪,圆桌上已经放凉的茶水。


    谢令仪还心有余悸上次黑猫事件,望着那足有海碗大的杯盏,站着半天不敢动。


    闻应祈知晓原因,轻笑摇头,面上有些遗憾,却也任由她。


    “方才奴便见了,贵人怎的来了又走?”


    “你看到了?”谢令仪闻言,脸上有些不自在,嘴里嘟囔几句,“我临时想起来,有件急事没处理。”


    “嗯,看到了。”闻应祈笑眯眯盯着她,毫不留情戳穿她的谎言,“急事?那贵人好像还有空,换了件衣裳?”


    谢令仪:!


    怎么回事?这人怎么不顺着她的台阶往下走?


    “啊,我知道了!”他摸摸下巴,双眼亮得惊人,似是想到答案,“女为悦己者容,对不对?贵人一定是为了我,才愿意费时间,花心思打扮。”


    谢令仪:???


    眼见谢令仪表情不对,他又慌忙改口,“不对不对,是士为知己者死。”


    谢令仪:......


    “还不对?那就是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①?”


    “妆罢低声问——”


    “停!”


    谢令仪听他这些不着边际的话,脸色越来越黑。终于忍无可忍,高声打断他。


    她现在也没什么闲情逸致听诗句了,只想立马捂住他的嘴!


    闻应祈见她脸色不善,眨眼间便换上一副委屈的表情,语气也低落下来。


    “唉,贵人你也知道,奴从小没读过什么书,这些句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就听那些恩客嘴里常念叨,久而久之,就记住了。”


    “本以为能在贵人面前,小小卖弄一把。不成想惹您生气了,是奴不好,奴以后再也不说了。”


    很好,谢令仪听了,深吸一口气,这下她火都不知道该往哪发了。再看对方这狡猾的样子,分明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可偏偏,她还真没办法继续怪罪下去。


    闻应祈见她那一副憋着火,又发作不得的模样,笑得越发春风得意。赶在她彻底憋不住前,抛出钩子。


    “奴之前不是同贵人说过,可以治好太子的病?”


    “你有办法了?”谢令仪闻言,精神一下振奋起来,立马忘了方才的不愉快,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他,“快同我说说!”


    “哦,没有。”闻应祈见她注意力这么快就被夺走,心中小小吃味了一下,忍不住呛声。


    “?”


    “没有你在这瞎自信什么?”


    谢令仪气不打一处来。


    闻应祈罕见沉默了一下,随即从善如流,为自己开脱,“贵人不也知道,药王孙思邈看病尚且要讲究‘望闻问切’,奴连太子的面都没见到,怎么可能直接治好他?”


    “奴只是根据上次贵人送来的字条,仔细研究了下,才试着配了一副药帖。”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太子若按方吃下,或许会有些好转。”


    听到这,谢令仪神色稍霁。说起这字条,还是前几日她想起来,命璞玉送过来的。上面详细记录了太子元怀英的病症,是她好不容易才回忆起来的。


    眼下,让他与元怀英见面是万万不可的,也只好暂且先信他这一回。


    “好吧,那药在哪里?”


    “贵人不如先扶奴起来?”


    “你虚的连站都站不起来了?”谢令仪停在原地没动,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他。


    闻应祈听了,脸上有些尴尬,这还真不能怪他矫情。谁叫她太磨蹭,让他等的太久,腿都坐麻了呢。


    “快点呀。”闻应祈伸出手臂,委屈巴巴催她,“腿好疼啊。”


    谢令仪:“......”


    念念都没他娇贵!她实在受不了,一个大男子,如此娇滴滴。遂撇撇嘴,一脸不情愿地磨蹭过去。


    闻应祈这厮倒不客气,见有了拐杖,半边身子都搭在她臂上,像甩也甩不掉的牛皮糖。


    谢令仪咬着牙拖他去贵妃榻,自然也没发现,在她身后,闻应祈的手轻轻虚绕在她腰间,似是怕她摔倒。又拿捏得极有分寸,始终没真碰到。


    幸而贵妃榻不远,走几步便到。谢令仪暗自舒了口气,到了地方直接撒手,把闻应祈毫不留情,往榻上一扔。


    “嘭!”


    随着一声闷响,贵妃榻都震得颤了一下。谢令仪懒得管他摔得如何,径自后退几步,双手环胸,冷眼看他在榻上扑腾。


    闻应祈狼狈地挣扎坐起,单手揉了揉被磕痛的肩膀,脸上一阵抽搐,后槽牙都咬紧了。


    这个小没良心的,忘恩负义!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忍住疼痛,幽幽开口,“古人云,为赋新词强说愁——奴这旧伤新伤一块忧,倒是恰好应景。”


    “咦,这还对上了。如此看来,奴只要稍加学习,以后说不定,也能做个沽名钓誉的诗人呢!”


    谢令仪见他自娱自乐,忍不住叹了口气。短短几息,她已身心俱疲,累到说不出话来。


    闻应祈果然没文化。


    她现在只想赶紧拿药走人。


    “药呢?”谢令仪手心朝上摊开,语气冷得像腊月里的寒霜。


    闻应祈不知哪里又惹到这个祖宗了,盯着她看了半天,对方也没消气,一副不愿与他多谈的意思。


    见此,他只好慢吞吞,从圆桌脚下掏出药帖递过去。


    谢令仪伸手去接时,他却眼尖发现,她袖口里似乎还藏了一个东西。


    “这是什么?”他忽然来了精神,眼疾手快就给抽了出来,动作快得让谢令仪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一个手帕?”


    闻应祈好奇把它展开,目光在扫过角落绣着的雪松时,笑容陡然僵住。


    一个手帕?


    一个......男子的手帕?


    “哟,这个怕不是贵人的东西吧?”他语气酸的连自己都没注意到。


    “与你无关!快还给我!”谢令仪脸色一变,俯身便要去抢。


    话没说清楚,闻应祈哪能轻易就放过她。他手腕一转,动作灵活得像泥鳅,三两下便将手帕藏到了自己怀里,然后装作不敌的样子,被她扑倒在榻。


    砰——


    闻应祈被她压得闷哼一声,后背重重撞上榻面。可即便如此,他也没逃开,反倒眯着眼含笑看她,嘴里哼道:“贵人到底是要手帕,还是要这送帕之人?”


    谢令仪被他的话气得头晕眼花,心里总觉不对劲。可眼下情形却不容乐观——她整个人几乎都趴在闻应祈身上,两人距离近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温热的气息交缠,谢令仪顿时耳根发烫。她猛地撑起身子,试图挣脱这暧昧至极的姿势。


    然而,闻应祈却仿佛早有预料,抬手一压,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将她牢牢固定在原地。


    “闻应祈!你是不是对谁都这样!”


    “不是啊,旁人根本没机会接近我。”


    谢令仪听得胸口一窒,简直要被他这厚颜无耻的话给气笑了。但经验告诉他,这时绝不能与他继续纠缠,否则对方就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是以,她迅速调整心态,将情绪尽数压下。整个人不动如山,甚至连眼底的怒意都收敛了几分。只冷冷看着他,眼神沉静如深潭,既没有恼怒,也没有羞涩。


    蛇打七寸,闻应祈这次心里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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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没了底,也摸不清楚,她到底生没生气。


    他直勾勾盯着谢令仪,对方还是面无表情,半晌,他终于败下阵来,语气格外颓废。


    “是奴错了。”


    察觉到背后那只碍事的手总算松开,谢令仪冷哼一声,迅速从他身上爬了起来。


    哼,跟她斗,她可是活了几十年,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


    “把手帕给我。”


    “行啊,要手帕还是要药帖,贵人自己选一个。”


    闻应祈直起腰身,慢条斯理收紧敞开的衣襟,随即一左一右伸出两只手,戏谑地盯着她,皮笑肉不笑的等她选择。


    谢令仪经他提醒,这才发现,自己吃亏半天,不仅没拿到药帖,还没抢到手帕!


    可恶!失策了!


    不过这还用选?她毫不犹豫就拿走了药帖。


    闻应祈见状,脸上才柔和几分。他晃了晃手中的手帕,自顾自将它垫回桌角。


    “记住,这个药每日一次煎服即可,不可多用。否则会给心肺造成负担,得不偿失。”


    “好。”谢令仪点点头,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所以,你精通医理,是不是早就知道那荷花香囊里装了什么?故意把它扔掉,才躲开我们的追查,对不对?”


    “嗯?”闻应祈一听这话,眉头微挑,又要缠上来,“所以,这么说来,贵人之前骗了我?您是有找过奴的,对不对?”


    谢令仪一噎,重点是这个吗!


    “哈哈哈。”闻应祈心情无端大好,“对呀,奴鼻子很灵,闻得出那香囊里装的是气味极重的落无花。”


    谢令仪闻言,一口银牙差点咬碎。这个人是狗鼻子吗!明明那是她精挑细选,气味最淡的花草,竟还能被他发现!


    她瞪他一眼,不再搭理,却听他继续道:“不过啊,那香囊奴可舍不得扔。”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绯色的物件,举在她面前得意地炫耀。


    “跟贵人一样的东西,奴是不会扔的。”


    “哦。”谢令仪听了,神色有些不自在,不去接他的话茬。


    要留就留着,扯上她干嘛。


    闻应祈盯着她的侧脸看了片刻,忽然轻声问,“所以,奴这么听话,是不是该有点奖励?”


    又来?


    谢令仪一听这话,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两步,双手护在胸前,眼里满是警惕。


    她心里突然有些明白,这不对劲从何而来了。他明明在花楼见惯了风月,按理说,早就该对这些感到厌倦,甚至觉得厌恶才对,为何屡次......屡次……


    她这么想,便也这么问了出来。


    闻应祈听完愣了片刻,随即失声大笑,笑声大的简直能冲破屋顶。见谢令仪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他才擦掉眼角的泪,回道。


    “奴小时候在山下开蒙,常听先生说,世间百事,无非见多则倦,盛极则衰。唯独情之一事,若得其真,则日深月厚,朝朝暮暮相对,亦不觉其腻。”


    “且奴的家中,虽说一贫如洗,但我爹娘二人日日相对,琴瑟和鸣,脸上笑容从未断过。奴看得多了,自然不觉得厌倦。”


    谢令仪听得有些出神,呆呆站在原地。


    “贵人这是想到什么了?”闻应祈见她呆傻的模样,唇角一勾,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没什么,是我以己度人了。”谢令仪朝他笑笑,又道:“那你后来为何......为何又去了象姑馆?”


    闻应祈看出她笑里的勉强,便没顺着她的话继续,只凑近道:“这便是另一个秘密了,贵人若真想知道,不如拿自己的秘密来做交换如何?”


    谢令仪:“......”


    “不必了。”


    他爱说不说,她还不想听呢。


    “对了,祭火舞你还是得跳。”谢令仪转身便朝外走。


    “啊,这样啊。”闻应祈歪着脑袋问她,一副无知无畏的模样,“那我会死吗?”


    “不会。”


    “我不会让你死。”


    “好。”闻应祈轻巧巧点了个头。目送她走远后,方回到贵妃榻边,一脸嫌弃地从圆桌脚下,抽出手帕。


    他只用指尖捏着,离鼻尖老远,仿佛上面沾了什么秽物一般。


    “嗯,有华山参的气味呢。”


    华山参主治体虚寒咳,价钱昂贵,上京能用得起的没几户。当然,卖的铺子也少。


    那么,到底是谁呢?


    思及此,他走出门,朝外一喊。


    “近来我神思不安,夜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不知有哪位人美心善的姑娘,可以帮我去药铺里买点华山参回来?银子记在大主子账上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