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回

作品:《锦缎程

    第43章 第四十三回


    陆世宁又是看又是画的, 在楼上待了又是一整天,他自小擅作画,尽管画的大都是山水花草奇石, 但是这等宅子房屋,陆世宁看的还是很快的, 就这半天的功夫, 这图已经重新改画了一大半,还剩下了一点, 陆世宁有些手酸, 放下了画笔, 喝了杯茶。


    坐了许久了, 这茶都冷了。


    陆世宁想着叫十焉来添茶, 但是屋子里似乎看不见他的人影。


    十焉又下了楼去东家问些清明常吃的饭食来, 韩即派的来送礼的人先是比他一步上了楼。


    陆世宁小心翼翼的放好了这张还未完成好的画,收了墨, 离了桌。


    正好,有几处脚步声儿往他这边传了过来。


    “陆官人可还在”


    “小的们是来给陆官人送生辰贺礼的。”


    陆世宁刚走进自己的屋, 想要换件外衫,正解开了一半, 听见了韩即身边的人过了来, 又只好重新系了回去。


    没多久, 他去开了门。


    “陆官人安好。”


    一开门来,就是三四个人手上带着好些东西。


    “陆官人今日生辰,我家公子跟家里的郎君和夫人出城扫墓去了, 一时回不来, 但望陆官人能见谅。”


    “这些都是我家公子仔细选过的薄礼,希望陆官人能够收下, 祝愿陆官人福寿绵长,遂意安康。”


    这小厮将话都说了,陆世宁可见推脱不了,让他们先进来把东西放下。


    “陆官人,这李延珪(gui,第一声)墨,是官家赐给韩大人的,很是珍贵。”


    “多谢韩兄美意,替我谢过你家公子了。”


    陆世宁转身去屋内拿了点碎银子来,人家辛苦跑一趟,怎么也要给点好。


    “这点碎银,就当请你们喝茶了,收下吧。”


    “哟,这怎么使得,陆官人客气了。小的们可受不起陆官人这等礼。”


    “无妨,就当作今日你们也沾点我生辰的喜气吧。”


    陆世宁执意要给他们这点散碎银子,说的这么客套,这送礼的人还赶着回去,只好先收下了。


    “多谢陆官人,那小的们就先告退了。”


    “嗯。”


    陆世宁点了点头,他也不想多留他们,十焉还不知道去了哪儿,正要去寻呢。


    那些东西都放着,陆世宁没心思去打开来看,韩即对他是真的当亲兄弟一般,陆世宁是记得这份情的。


    正打算出去看看,陆世宁关好了房门,慢慢的下了楼去。


    欢善楼是个正店大楼,就光陆世宁这一雅间,都要比住之前的那个客栈贵三倍。


    还好他之前是还节省些,身上还有馀钱,至於,这买宅子的其馀的本钱,在陆世微那儿,他还得去见一次她,把东西拿回来。


    这寒食节的禁令解除了,生火做饭的这个热气立马又遍满了这汴京城。


    端茶送饭的店小二跑着腿端着热食给各位客官送了去。


    下了楼,陆世宁的耳边又多了几份人们的喧闹,突然感觉是从玉石雪山上下了凡间来。


    是满城的烟火气。


    “哎哟,客官,想吃些什么?”


    陆世宁刚一个人走了过来,这眼尖的小二一溜眼来,就过来招呼了他。


    见着陆世宁只有一个人,这小二又多问了句是不是住在欢善楼的客人,要是这样,可以给客官送至楼上去。


    他点了头,却说安排个位置就好,再上些简单的素食饭菜,再来一壶清茶。


    “好嘞,客官,往里请。”寻了个临窗的空位,陆世宁一个人坐了下来。


    十焉或许是去买东西了,陆世宁告诉了小二一声儿,要是遇见一个穿着墨绿色衣衫,脚穿黑靴,腰间戴着一小块白玉,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小生,就把他领过来,那是他的随侍。


    怕是他下了楼来,十焉一时不知道他在哪儿。


    “好嘞,小的记得的,客官先坐会儿,饭菜马上就上来了。”


    这跑堂的小二下了去,这桌上的青瓶里还插着柳枝,是满街绿柳了。


    陆世宁观察着这欢善楼里的布局意境,他这桌边,临窗上还挂了副画。


    各处的雅间小阁子的风格都不大一样,前面的几个,更是颇有几分道学的意味。


    陆世宁没多看,是有些饿了,自己先倒了杯水来。


    才刚上了菜来,十焉似乎是踩着饭点回来的,陆世宁还没动筷,十焉就跑了过来


    。


    “公子!”


    他立於陆世宁的身侧,还带着喘气。


    陆世宁只擡起头来看了一眼他的样子,还没问他到底去了哪儿,干了什么,只是淡淡的说了句,让他也坐下,先吃口茶饭先。


    这考试金榜於后日就要发了,其实他心里还担心的很。


    “是。”


    十焉在他面前也坐了下来,将刚抓的药放在了一边去。


    “公子,刚刚十焉去给你抓药了,又想着去给公子买些别的吃食,这才耽搁了。公子不要生气啊。”


    他先替自己解释了一番,这抓药,是为着陆世宁体寒,前几日又吃了些冷食,所以这才想抓药给他去去寒。


    “我没怪你,我也是怕我下了楼,你找不着我,让店里的小二去寻了你。”


    “吃饭吧。”


    陆世宁叫他们多上一副碗筷来,十焉跟他,也如亲人一般,他没这么见外。


    “对了,再等两日,你去宋家给世微报个信,让她出来,就说我想跟她吃顿饭,有话跟她说,只让她一个人来。”


    “是。”


    他还没有其馀的心思去想其他的,眼下把宅子的事儿忙完了,他才稍稍的放下了心来。


    “你刚刚去抓药了?抓什么药?”


    “公子还需要喝药调理,十焉还记得的。”


    “又要喝药?”


    陆世宁说着便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一脸无奈的看着他,他现在怎么这么啰嗦。


    “公子,就算是让我们家姑娘来给你瞧一瞧,她也会这么说的。”


    “还是乖乖喝药吧。”


    “等熬过了这月,或许也就不用了。”


    四月寒意还未退,这药也还暂时不能停。


    “公子,你已经选好了未来的宅子了吗?”


    今日这一整天,陆世宁都在画图,十焉也略略的瞧了几眼,这苏槐巷,或许是对上了他的喜好。


    见他这样,是打定了主意了。


    “差不多吧,等着和韩即再去亲眼看一圈,也可以办了。”


    “恭喜公子,终於在汴京也即将有了个容身之所。”


    十焉赶紧跟他说了些漂亮话,这七年来的一路飘荡,如今是终於有了个栖身之地。


    “嗯,是我们的陆家。”是家。


    陆世宁不自觉的说了这句话,万事,尘埃即将落定。


    “来,没有酒,先喝杯清茶,过去的七年,总算没有白费。”


    陆世宁示意他也举起杯子,来共饮一盏。


    看作窗外清风,浮萍根草,一屋砖瓦,得以庇佑。


    欢善楼的酒声笑语还正起着,隔着陆世宁两座的一处雅阁内,一白衣青靴,脸上还带着点胡渣的男子,正喝着两壶酒,只有他一个人,这处,是稍显得冷清了些。


    宋家的马车已经到了家门口,宋父先下了车来。


    宋候知还坐在前厅里和自己身边的人斗蛐蛐呢,今日他们都出了去,宋南锦不大会管他,由着他去。


    也是气氛沈浸的很,在门口守着的人,一时忘了回来报信,提醒宋候知。


    他还要跟他们斗草,白天的时候告诉了他们,各自去寻春日里刚冒出的草来,晚上来斗斗。


    斗草,也是清明的一大习俗。


    只不过是各地的气候不同,有的地方春来的早,有些地方的春来的晚,汴京居於北方,这斗草的最好时候自然还是三四月份。


    斗草一戏,相传是跟中草药有关。


    等着底下的人手里采的草还没拿出来,大门口的马车声就急着吓到了他。


    “是他们回来了?”


    他心里已经有数了,但是面上还问着这句。


    “赶紧,赶紧,把这些都收拾了。”


    “是。”


    四五个人围着他,手忙脚乱的,赶紧把蛐蛐笼收下去。


    他站直了身来,整了整衣衫,今日他们不在家中,宋南锦也不会怎么管他,又不用去上学听课,今日虽未出去喝酒,但也是差不多过了个神仙般的日子。


    没几句话多说,宋父和大娘子已经走了进来。


    宋南锦本在屋里看书,听着筠诸来报,先说给他们上茶去。


    宋家在汴京城内,生意涉及无数,光是纺绣一行,便也占了两大楼。


    这城内数一数二的凌衣阁便是宋家的产业,时兴汴京城内,这流行的样式或是连宫里也都派人来采买。


    这么多的账目,宋南锦还得点灯细细看


    清了,这些本就是宋父欲意交给宋候知的,可是他那个样子,还是信不过他,倒是要逼着他先读书考个进士再说。


    宋家万贯家财,这些年也是引得了不少的人户登门来说亲事,又都冲着宋南锦这层身份,宋父这些年却都婉拒了不少。


    都是惦记着他们家的家产或者是想借着她这层身份攀上郡王府,哪里是真心。


    宋父还是中意陆家这个故交之子,陆世宁,这脾气秉性,真是个玉面君子,他也是觉得,宋南锦要嫁了过去,应该也不大会受委屈,她能拿捏得住他。


    宋父进了前厅,宋候知规规矩矩的站在了那儿,给他请安。


    “爹。”


    他喊了宋父一声儿,可是宋父都没怎么搭理他。


    他心里还记挂着陆世宁的榜,也就是后日会发榜了。他这心里,还有些担忧。


    “爹,今日出去玩的可开心?”


    他也上眼去瞧了宋父的脸色,算不得是太难看。


    宋金知跟着身后,手上还拎着个竹笼儿,这竹笼儿里还装着很多小玩具,这小竹笼,制作精巧,笼身编成了亭子,盖子编成了飞檐,飞檐下面还挂着一圈铃铛。


    她脸上带着笑,可是一进来看见了宋候知,也收住了脸,她可不想再跟着他挨骂了。


    还没坐下呢,宋父说着让他们先回去休息,这夜已经深了,该回去了。


    见着宋父今日话并不多,宋候知还有些奇怪,他是挨骂惯了的,见着这般反应,还有些奇怪。


    “是。”不过他俩还是乖乖的下了去。大娘子刚端了茶来,又问着宋父是不是还想说些什么,要不就再吃点饭沐浴歇息了。


    宋父揣着手,先叹了口气。


    见着他这副样子,大娘子是猜到多半是跟陆世宁和宋南锦有关了。


    真是亲生的闺女,这般心疼。


    “后日揭榜,记着要多派些人去跟着陆世宁,他可是我宋家的东床快婿,可不能轻易被别人抢了去。”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陆世宁这番人物,是个抢手的。


    “我记着的,会早早的派人去跟着他。”


    “官人放心。”


    汴京有榜下捉婿的风俗,这多少人都等着发榜呢。


    “行了,回去歇息了吧。今日也累了。”


    在外游玩了一天,真的想歇息了。


    宋父拖着有些疲惫的身子回了院里去,这满园的梨花被明月的清辉照着,连如胭脂色的海棠都已经绽了枝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