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第两百二十二回
作品:《锦缎程》 第222章 第两百二十二回
立冬日。
汴京城内又下了好大的一场雪。
宫中叛乱才定, 逆王馀党的清除,还是个热事。
大理寺已经重新审查了江南杭州一案,根据陆世宁给的证据和供词, 又有如今馀党的供词,所证, 两位杭州知州, 曾陷冤屈,受人陷害, 如今求得清白, 以示国法公正。
也算是, 成功清除了逆王佞臣一派。
陆世宁这为父为母, 勤奋读书, 赶考上京, 以求清白公正的好名声,一时在汴京里, 也传开了来。
毕竟官家一直都提以仁孝治理天下,自然是要好名声的。
这城里的风向也是转得快, 前段时日还过门不问一瓦雪的人,如今也听着这话, 加紧上门来贺喜。
不过陆世宁一一都没理。
家中事务需要料理的还多, 陆世宁也是没那个心情去应付这些人。
之前失火, 家中祠堂也被火也烧着了,但也还好,还没塌。
宋南锦做主, 都给家里的小厮姑娘们, 每人给了二十两银子,他们也是尽心了。
有受伤的, 还会另外多给些。
陆世宁这最近一直忙着家中修缮一事,都跟宫内告了假,反正现在他身份敏感,一时在家里避避风头也好。
倒是最近,宋南锦睡的不怎么好,老是做噩梦。
陆世微和明商陆给她开了药,每日里还要喝些安神的汤药,她才能好睡。
陆世宁也知道了,家中有人来行刺宋南锦的事,人还在家中扣着的,陆世宁也去审问了一番,他这个正经做官的样子,手段更多些,才是最后审问了出来。
写了供词,陆世宁昨日便也将人移送去了府衙。
背后指使的人,确实是谢清梨。
陆家其他的人,不过是个帮凶罢了。
还有假传宫中旨意的人。
陆世宁也还是没有放过他们,写了状纸,一同将他们送上了公堂。
他是大义灭亲,他们要是再怎么说他狠心薄情,陆世宁也不会多管了。
但也不止这些,陆世宁还将之前陆意乔在苏州失手杀了人却得了官府包庇,又是如何走了王相一党的路子的事,都说了出去。
他这般作为,连韩即都很惊讶。
陆世宁是心软的很温柔,狠厉起来,也绝不拖泥带水。
官家下了旨,立案,重查江南一地的事,还有贸易商税,隐田地税的隐晦。
这里面的问题不轻,不得忽视。
陆世宁今日还去了公堂做证人,谢清梨指使人去家中行刺宋南锦的事,不能轻易的就放过了。
哪怕,谢清梨是昭月郡主的女儿,如今还是,郑家的人。
只是,宋南锦是真不明白,为什么她如今对自己的恨意是这样深。
陆世宁听着她的话,去了内狱,亲口问了问。
宋南锦只是还想要一个答案,她不想不明白。
陆世宁等着天擦黑了才回了家来。
……
他还带了蜜煎樱桃和荔枝回来,知道她这几天在喝药,怕是嘴里会觉得苦。
宋南锦还抱着廷哥儿在看雪,刚刚廷哥儿才和几个姑娘们在院里堆雪人。
陆世宁走近了她身边来,是想跟她说清楚关於谢清梨的事。
判决文书已经都下来了,听说她干了这样的事,郑家,她如今的夫家,立刻便给了她休书,与她断了关系。
“她都跟你说了吗?”宋南锦让枕簟和筠诸带着廷哥儿一边去玩,这些话,她们还是别听了。
“嗯。”陆世宁点了点头,谢清梨见着他的时候,也很诧异。
“她说,是因为嫉妒你。”陆世宁先说了这一句,只嫉妒两字,她或许就能明白了些。
“嫉妒?她嫉妒我什么?”宋南锦看着这院中花枝上盖着的雪,心里有份疑惑。
“她能嫉妒我什么?”宋南锦的声音都低了些,陆世宁怕她是冻着了,进了屋里,拿了件披风来。
“她觉得,同样都是郡主娘娘的女儿,可是她的婚事和你,比起来,那是天差地别。”
“所以,她觉得不公平。”陆世宁跟她多解释了两句,这都是谢清梨的原话。
宋南锦低了头,没说话。
“她说,昭阳郡主明明已经享受到了郡王府无上的宠爱,可是却一点也不为郡王府的未来考虑,为了自己的婚事很自私。”
“昭月郡主早逝,她的婚事也被郡主府拿来做了利用,她心中很不平,又看着你嫁给了新科进士,阖家圆满,所以她,”陆世宁再跟她多说了两句,他还说的更为收敛了些,谢清梨辱骂昭阳郡主和宋南锦的那些话,他都还没说。
“阿锦,她,”陆世宁还想再说什么,但是看着她脸色不好,还是住了口。
“我知道了。”宋南锦叹了口气,没想到会是因为这个。
“之前,她得嫁高门,话里话外,还讽刺过我,可我也没多搭理她。”
“如今这般,也是阴差阳错,因果恩怨。”宋南锦像是有些惋惜,陆世宁却不这么想。
“阿锦,不管怎么样,她都犯了错,就该受到惩罚。”
“无论在这世间身处何种境地,都不该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去伤害别人。”
“要不然,要国法来做什么?”陆世宁是很冷静,无论怎么样,现在要跟去谢清梨说一声原谅她,他可做不到。
“对了,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她不对劲的?”宋南锦擡起头问他,他到底是还做了什么。
“你之前说,谢清梨总是借着些由头来给你送礼,我之前也问过岳父,知道郡王府,也总是无缘无故的借着岳母的名义来给你送礼。”
“他们就是想来无辜的恶心你和宋家,我猜出来了。”
“这个谢清梨之前和郡王府的人走的很近,如今想来,这背后,怕也是少不了她的撺掇。”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嘛。”
“所以我就留了个心眼,一直在查她。后来陆家人上京来,跟她搭上了线,我就确定了。”
“她果然是没安好心的。”陆世宁说的很清楚,他现在不是不给她留一分馀地,只是,她所做的事,没有给自己留馀地。
“阿锦,这些事,我之前都没跟你明说,是我的错。”陆世宁有些后悔,他一直被困在宫里,难以传消息出来,幸好,之前跟韩即说了一声,还是做了防备。
“我知道你心里,对她还是念着几分亲情的,但是如今,你也要看清楚些。”陆世宁牵住了她的手,或许她是还不能接受这样亲情崩稀的事。
只是他提前经历过了而已。
“嗯。”
“我已经打点过了内狱的人了,也不会太为难她。”陆世宁知道,宋南锦还是心里有份不忍的,但这也是他们能做的最后一点了。
“你可知道,郑家,只是给了她一封休书,都没来看过她。”他们是无情,这也是最残忍之处。
宋南锦没说话,只是觉得,这所谓的高门,不过也是带着几分凉薄和虚伪罢了。
……
“对了,我还有件事想问你。”宋南锦耸了耸肩,站在外面久了,还是有些冷。
“你说。”陆世宁很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神,她还疑惑什么,他如今都可说个明白了。
花枝受不住白雪的热情,快要压弯了腰。
一堆白雪落在了花枝下,院中的雪人还在那儿。
“为什么,你要写那封和离书?”这也才是她真的想问的。
寒雪打霜叶,青瓦靠白墙。
屋檐依旧,故人依旧,白雪还愁。
陆世宁转头在笑,就知道她还是会问这个。
宋南锦还等着他的话,凑近了他的跟前。
陆世宁握紧了她的手,对上了她的眼神,很认真,眼神十分真诚。
“因为我不确定,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保证这件事一定会按着我的想法走。”
“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保证,官家是一定相信我的话的。”
“我可以拿我自己的前途和性命去赌,但你不可以,我不忍心。”陆世宁眼神里若秋水般含愁,但眉眼轻松,眼眸澄明,如清水见底。
“阿锦,我是有私心的。”
“好了,我知道了。”宋南锦从他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来,转了头去,是要擦眼泪。
“你可是隐瞒的太好了,真是画了皮一般。”
“我错了。”陆世宁凑近了她脸边来,如今都说开了,都没事了。
“我这么些年,一直守着的秘密,就是这个。”
“从此之后,我对你再无隐瞒。”陆世宁是要跟她发誓保证,他此后再无秘密会隐瞒她了。
宋南锦擡手打了他一巴掌,但也没真的用力,陆世宁就顺着了她打,还笑。
“陆世宁,你若是以后再敢隐瞒我,再敢骗我,我一定不会对你客气的。”
“你也说了,我
是有脾气的,你可要想清楚。”
“我的宽容,不应该是你继续欺骗的理由。”
“是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愿意相信你。”
“是。”陆世宁连连点头,他当然是知道。
“我知道。”陆世宁在一遍遍的重覆,他一直都知道。
陆世宁又牵起了她的手,还有些凉。
“我一直都知道。”陆世宁吻了吻她的手背,他的手是更暖些。
他的眼神落於她的手上,忽而晃神,想起了多年前,他赶赴汴京来考试一般,也是差不多如今这个时候。
回想起来,还真的有一分不敢相信,眼前所有,真是如黄粱一梦,镜花水月。
“和离书呢?”陆世宁犹豫了半刻,还是问着了它的下落。
“我撕了。”宋南锦回的很快,她看见它的第一眼,就撕了。
陆世宁擡眼来瞧她的眼,宋南锦说的时候,眼里似还带了几分得意。
“好吧。”陆世宁抿了抿嘴,又道,
“我娘子啊,真是这个世间最有脾气的姑娘。”陆世宁才是说完,宋南锦上手捏了捏他的耳朵,他敢再说一遍?
“错了,错了,我家阿锦也是这个世间,最温柔最温婉的姑娘。”陆世宁连忙改了口,宋南锦很是满意的收回了自己的手来。
“算你识趣。”
宋南锦这才是舒了口气来,心里更轻松了些,事情都了结了,也该是好好过日子了。
“冬月了,等着梅花开了。”宋南锦转眼去看了看院中的那几颗梅树,还有段时日才会开。
“会开的。”
“我买了荔枝,去尝尝?”
“好。”
竹节梅枝,竹节相思梅深知。
昭远二年,冬月,荔枝梅花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