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答伏尔葬礼终不忍落泪 黑水部挑衅偏睚眦必报

作品:《踏沙行

    三月初三。


    草原上冰雪初融,凌冽的西北风却劲。祁黎部的雪山依旧巍峨耸立,张开怀抱拥抱着每一个眷恋漠北的孩子。


    阿如已换上了哈腾特有的装扮,盛装遮住了她纤瘦的身形,唯那一双眼似泪非泪深邃如渊。


    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答伏尔许这天地任阿如驰骋,如今,他也算实现了诺言。


    漠北尚青,阿如穿一身青色翻领窄袖袍,头戴纯金鹰形冠,手捧狼旗,肃然站在天葬台下。


    台上是答伏尔的尸体,今天是为他举行葬礼的日子。


    一对雌雄猎隼打破沉默破空而来,绕着天葬台一圈圈地飞,时不时哀婉啾鸣。阿如抬眼去看,是答伏尔的夜和她自己的野。


    从答伏尔殒命那夜起,阿如就再也没见过这两只鹰,估摸着被萨比尔藏起来了。


    回头去看,果见萨比尔带着驯鹰的臂护,远远站在人群后头。


    这桩借刀杀人陆松鸣做得极隐蔽,从头到尾都未将阿如牵扯进来。阿如自信,凭萨比尔,寻不出什么破绽。


    阿如坦然看向萨比尔,人群便自动分开一条路:“您老真是难找。狼主的全身礼,我想着再没有谁能担此重任了。您既来了,就替我辛苦一趟吧。”


    萨比尔看着比先前苍老许多,走路都佝偻起来。他缓缓走到阿如跟前,声音沙哑道:“哈腾之命,不敢违抗。”


    说完,萨比尔接过阿如手里的狼旗,缓缓穿过人群,缓缓登上天葬台,缓缓将答伏尔的尸体右侧卧枕在羊羔皮上,缓缓起身向天空吹了一声鹰哨。


    霎时,早等在周围枯树上、乱石上的游鹰野隼齐齐冲向天葬台。鹰群振翅而起的风带起的枯叶,飞起后又晃悠悠落下,宛如失去生命的蝶。


    这是漠北人的向往,他们的血肉以一种奉献般的虔诚回归长生天,在那里,他们犹似鹰隼一样自由翱翔。


    唯有夜和野不愿下去啄食,它们绕着台子一圈圈的飞,一圈圈的啼。


    抬头看去,面前雪山苍凉圣洁,鹰群成阵。巍峨的雪山脚下,人竟是那样渺小,


    阿如想阖目缓一缓酸痛的眼眶,却不想一滴泪悄然滑落。


    答伏尔的时代终结了。


    有人请趁机举办新狼主的继任大典,阿如拒绝。


    虽然这个孩子先天不足看着瘦小,但他毕竟快五个月了,与新生的婴儿还是有很大区别。若被有心人看出来,又是一场风波。不如先养着,等大一些再见人。


    “敏阿察尚不足月,他知道什么?各位放心,敏阿察是狼主钦定的继承人,我自会请名师教导、大儒传授,待他18岁成人之时,便是继任狼主之日!”


    内有祖合热归顺,外有樊缨执掌甘州军,四部又都换成了亲哈腾的新首领,漠北已经尽归阿如囊中。


    接下来要做什么,她已经有了打算。


    黑水部的贺礼送到已经是两天之后,阿如料想宗义那独眼龙不会送什么像样的礼物。没想到叫元若去看,还是将元若唬了一跳。


    小心看向阿如,元若忙将盒子盖上,战战兢兢不说话,


    阿如没心情去看,问元若:“是什么?”


    “是……”元若磨蹭半晌,才靠近阿如耳朵,低声说了句,“是,是一个,不足月份的,死婴。”


    阿如顿时气炸,倒不是因为这份明显带着挑衅的礼物,而是那独眼龙专拿刀子往自己心窝里戳。


    这个仇算是记下了,可那日雪地落胎只有去寻她的樊缨知道,樊缨自会保守秘密,那这件事又是如何被宗义得知的?


    来时已与陆松鸣议定了对付黑水部的计划,如今看来,这个计划要提前了。


    “元若,”阿如挥手命人将盒子拿走,沉声吩咐道,“请达步过来。”


    太鲁部原来的俟斤是赤心,早死在阿如刀下,如今扶植了赤心外甥达步做俟斤,是个年龄与樊缨差不多的年轻人。身量差不多,气质也近,只是黑壮些,不如樊缨长得俊俏。


    “哈腾,”达步行礼,垂首问,“您有什么吩咐?”


    阿如一般有仇当场就报,一点不给宗义活路:“有劳首领,明日宰牛羊时单将牛羊眼剔出来,我要送一份大礼!”


    哪有人送礼送畜牲眼睛的?达步错愕半晌,又见阿如神情不似玩笑,才忙应了,轻轻退出来。


    门口元若见他一脸狐疑,善意提醒道:“俟斤不必惊讶,原样办就是了。跟着公主做事,不必刻意猜测她的心思,若有不满,公主会当面说出来的。”


    达步忙弯腰:“多谢姑娘提点。”


    果真,第二日一大早达步就送来一盆血淋淋的牲畜眼睛,足有三四十个。


    阿如掩鼻看了一眼,十分满意:“其心,你去送。必要他亲手打开方解我心头之恨!”


    是了,宗义缺了一只眼睛,阿如便偏要送他一堆畜牲眼。反正已经撕破脸,看究竟谁能气死谁!


    沈濯不敢耽误,立刻动身东去。元若手上捧着陆松鸣的密信进来,正与他擦肩而过。


    “殿下,”元若上前,“是大首领的信。”


    阿如心上一喜,忙打开,不是陆松鸣的亲笔信,但盖了他的私印,应当是京都传消息的人写的。里头详细写了京都最近的消息,自官员调动到市井生活,十分详实。


    阿如一一看过去,在“温重离京前赴宴曲江水榭,同席者……贺珵……”一句停下来。


    “贺珵?”阿如不由生疑,贺珵身为商贾,居然能混进郎君们的宴席。


    贺家的生意遍布天下,西边贺征掌管与西域一众小国的陆上交易,东边与倭国的海上交易则尽归贺珵。他虽是商人,可他夫人出身市舶司,相当于一只脚已经迈进官场,也难怪能出席这样的宴席。


    只是这个人立场明确并非盟友,若再搭上温重那个冷脸判官,恐怕以后是敌非友了。


    “殿下,怎么了?”元若见她蹙眉不说话,担心问,“可是京中有什么坏消息?”


    阿如摇头,顺手将那张纸折起来:“你指的是什么?”


    元若盯着阿如手里的纸:“没,没什么……”


    元若很少这样,阿如不由生疑,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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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里的动作:“说。”


    “我……”元若忙跪下去,垂头说道,“殿下,我,我还有个弟弟……十岁那年便送去京都,做了,挽郎……”


    陆松鸣没提过这件事,阿如正疑惑,元若忙又说:“大首领,大首领不许我提起他更不许我找他,说他已经换了身份。可是,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殿下,求求您,让我看看信,知道他的还好的消息,行吗?”


    原来是这样,阿如将那张纸又打开,正反看了两遍不觉得有什么隐藏信息,疑惑递给元若:“你是说,这里有他的消息?”


    元若如获至宝,忙接过去对着亮光一看,脸上露出如释重负是神情:“殿下,您看。”


    元若指着藏在陆松鸣私章底下的一个小小的红色小点给阿如看:“这是大首领定的暗语,若元夕平安无恙,就在私章下点个红点。我若回信,也须封章子,咱们在京都里的人会替我传达。”


    阿如明白了,陆松鸣这是将两姐弟互为“人质”,就算他们不是踏沙部的人,元若为了弟弟的安全也会心甘情愿替陆松鸣做事。


    他弟弟想来也不会不顾姐姐的安危。


    原来这就是樊缨说的死士。


    那当年养母陆氏,又有什么把柄握在陆松鸣手里呢?


    “你要回信吗?”阿如心知陆松鸣此事做得无错,只是推己及人,不由心疼元若日夜为弟弟悬心,和蔼问了句,“若想回信,我替你签章。”


    元若受宠若惊,忙俯身感谢:“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倒不全是为了收服元若,阿如确实有几分真心帮她。也是为了那个视自己如己出的养母,虽然她没有阿依慕那样显赫的身份,可对阿如来说,她远比阿依慕更像母亲。


    元若果真写了封情真意切的问候信,阿如扫了一眼示意她封起来,在信封上盖上了自己的私章。


    十天后收到信的人一看到这枚私章,便急匆匆将信送到了曲江池边的“牡丹春”。


    牡丹春是京都有名的酒肆,老板是个西域女子,名叫灵娘,酿得一手美味三勒浆。


    “这是?”


    灵娘盯着信上“穆九如”三个字,只觉有些不真实,时光溯回,将她带到十七年前的那个冬夜。


    “她随我姓穆,叫九如。带出宫去把她养大,从此她就是你的女儿……”


    “公主!公主!”


    “快走!该怎么做,孤奴会告诉你!”


    “阿娘,再推高一点儿,再高一点儿……”


    尘封的往事催出泪来,灵娘低头再看,信封上猩红的私章已经被泪水打湿,开出艳丽的花来:“是我的如儿……”


    再次收到京都的消息是半个月后,陆松鸣的私章下还有那个小小的红点,但整封信都笼罩着一股淡淡的味道,像阿如小时候院子里晒着的酒糟发出的略带酒酸的发酵味。


    “酒糟味?”


    阿如怔住,这个味道她太熟悉了,小时候几乎如影随形。


    可东府巷不是被烧了么?


    还是杨从,或者曹氏母女,他们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