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第 146 章

作品:《X装置三部曲

    魏安国一边同一脸严肃的卢克交接舰桥指挥权,一边偷偷观察不远处嘀嘀咕咕的飞龙兄妹。


    飞龙脸上快速划过的那抹震惊,清晰地映入了安国的眼帘。


    安国耳力一向好,但这回,虽然隔得不远,他却什么也听不见。


    得,这对兄妹鬼机灵——定是开了通讯屏蔽!


    魏安国无奈摇头,自言自语道:“什么事儿这么神秘兮兮的,还生怕被我听见?”


    他身边的卢克淡淡应道:“魏副舰长,他们的谈话的确不方便让您听见。”


    “卢克上尉,你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吗?”  魏安国狐疑侧头,看向卢克。


    “当然。屏蔽装置是飞鸢小姐向我要的。屏蔽波段和密码也是我帮她设定的。”


    魏安国看了眼飞龙怀里的那个灵动身影,脑中闪过飞鸢进门时望向他的那一眼——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中,分明带着点小紧张。


    他心头微动:“哟?飞鸢妹妹不想让我听的谈话?难不成,内容和我有关?”


    他忍不住追问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私人谈话,不方便透露。空天军条例第——”


    安国一挥手,打断了卢克即将开始的长篇大论:“我知道了。卢克上尉,不该听的我自然不会听。”


    他同时迅速转移话题,“卢克,我们开始整理飞龙舰队传来的陨石流讯息吧,韩舰长的下一次陨石收集活动,还有一个多小时就又要开始了……”


    哎,卢克,这位高级守护者机器人,智商高,情商高。


    唯一的缺点,就是它太爱讲道理了——当年寒玉阿姨设计的第一款高智商门卫机器人大总管MW10,用的正是她最熟悉的卢克的智脑逻辑体系。


    结果一年后,各类智能机器人中,被投诉最多的就是它。


    MW10思维缜密、条文背得滚瓜烂熟、裁决也是一丝不苟。可是,问题不在于它判得公平不公平,而是在于它太!爱!唠!叨!了!


    以至于,MW10主管的每件案子都会拖很长时间才能定罪。


    最终,三年后,人们一边怀念MW10的“绝对公平”,一边欣然迎来了它的接班人——精简版的SMW10。


    .


    而当年被韩叔叔派到保育院当起了保育员的卢克大叔,立刻成为了安国、飞龙和之余捣蛋三人组挥之不去的梦魇。


    它总是神出鬼没,把他们在作案现场抓个现行。


    而真正的折磨,则是后头那一整套“定罪”流程。


    卢克会一脸严肃地把他们押回保育院办公室,训话的时间是一小时起步。


    自恃博学多识,卢克可以从地球最古老的苏美尔法典一路讲到当今的空天军条例,引经据典的试图让他们心服口服。


    它会把他们犯下的“罪行”逐一列出,再根据他们老实交代的“内部分工”,依律判定罪责轻重——谁该被扣几顿零食,谁要面壁罚站反省,谁得去禁闭室背诵空天军条例,有时候还会——数罪并罚。


    姜哥曾戏称卢克大叔是“一尊外星来的唠叨神”,每次被逮住,他都主动申请直奔禁闭室,“多关一会儿也行,只求耳根子清静。”


    小安国更是忿忿不平,给它起名“转世的唐和尚”——妈妈故事里的那位和尚虽没啥能耐,却能凭几句咒语,把有着通天本领的小猴子们训得服服帖帖。


    那时候的安国,经常替飞龙背锅——于是三天两头被罚站反省。


    小飞龙可不敢对卢克大叔不敬——毕竟,卢克是寒玉阿姨的机器人大哥,说起来,也是飞龙的正牌“叔叔”。


    卢克对飞龙也一向宽容:只要飞龙肯放下面子求它,撒娇、卖惨,处罚这事儿就有得商量。


    飞龙,没错,就是那个在外人面前倔得要命的飞龙,到了卢克面前,就能一把鼻涕一把泪,揪着它的胳膊苦苦哀求:“放我安国哥哥一马吧,好不好?”


    而卢克呢,多数时候都会“破例应允”。


    于是安国常常还没罚站几分钟,就会看到飞龙跑回来“把人领走”,然后,小哥俩就笑嘻嘻地跑去看姜哥,三个人在禁闭室里接着策划下一次的捣蛋。


    不过,飞龙八岁那年,有一次正在卢克面前卖力的撒娇卖惨,不料被去保育院“视察”的父亲韩叔叔当场抓包。


    大骂飞龙一顿之后,韩叔叔还不解气。


    他威胁飞龙要把这段视频发回去给楚阿姨看:“我要去问问寒玉,这么没出息的儿子,她是怎么生出来的?这些年又怎么教养的?怂成这样,简直是丢尽了我韩家长子长孙的脸!”


    哎,对好面子的韩飞龙来说,那可是他人生的至暗时刻……


    从那以后,安国就再没见过飞龙“卖惨”了。


    ——他从此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死不认错,哪怕要受重罚。


    “卢克不是有完整的记忆记录吗?”


    “我就想知道,现在一脸冷峻的飞龙老弟,要是看到自己当年那小嘴一撇、桃花眼中眼泪说来就来,劈里啪啦往下掉时的影像,会做何感想?”


    “哈哈,估计他能当场跳起来追着卢克上尉满舰跑,要求它立刻删频!”


    安国回想往事,看向卢克,嘴角一抽,轻笑出声。


    .


    卢克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他习惯了,只是摇摇头:人类,不知道他们那小小头颅中的那根神经被触动了,突然间,就可以笑语欢颜或愁苦伤悲。


    它想起刚刚飞鸢吃早饭时的情景。


    卢西看到安国和飞龙要去巡视,立刻唤醒了飞鸢——它的飞鸢小姐,从来不愿错过这样出去玩的好机会!


    卢克却不能让飞鸢跑去四处溜达。


    ——尤其是,全舰巡视属于军事行动。寒玉夫人可是特别交代它,不能让飞鸢给两位舰长添乱。


    但是,看看无妨。


    于是,他为飞鸢调出了舰载监控视频,并贴心的用自己的超空间监听器为视频配音。


    ——飞鸢小姐看得开心,就不会去捣乱了。


    这可是它做飞龙舰队保育员时,积累起来的照顾人类幼崽的宝贵经验。


    果然,屡试不爽。


    飞鸢头戴脑机接口头盔,晃荡着她的那双小腿,坐在指挥椅上,观看着两个哥哥的巡视。


    她一边津津有味的品尝着饭后甜点,一块香草奶酪蓝莓芋头糕,一边竖起耳朵,仔细倾听二位哥哥的私聊。


    “哎,如果韩舰长和魏副舰长知道,刚才兄弟之间的贴心话,竟一字不落的被鬼马机灵的飞鸢小姐听了去,不知会作何感想?”


    卢克的处理器中,几道线程并行处理着他们各种可能的反应。


    ——每一种,都挺……有趣……


    不过,它很快就得出结论:“哎呀,二位舰长刚才也说:‘这舰上,又没外人’——想来是这两位舰长,并没把飞鸢当外人。所以,我就不用提醒他们了吧……”


    而且,飞鸢虽小,却谨慎得很。


    她偷听完哥哥们的聊天,第一件事,就是请卢克封口:她请求它不要和安国飞龙透露她刚刚在偷听。


    卢克没有争辩——飞鸢小姐,是火星洞穴的顺位继承人。除了寒玉夫人,她的命令,优先级最高。


    然后,第二件事,就是让卢克给她准备最好的便携式通讯屏蔽器,放在她的腰环上。


    ——“要两个哥哥都没法解锁的那种!”


    ——“卢克哥哥,我的那些悄悄话,可不能被哥哥们听了去!”


    第三件事,飞鸢开始和卢克商量,如何让自己哥哥可以达成心愿。


    ——“我哥哥眼光高,他喜欢一个姑娘可不容易!”


    ——“海瑟姐姐在休眠箱中睡醒了,把我哥的好都忘了可怎么办?”


    飞鸢花了半个小时,问了卢克3988个问题,终于得到了她想要的一个和休眠箱中的海瑟直接交流的好办法——飞鸢小姐,她可真聪明。


    做完了这一切,看两个哥哥正在往回走,飞鸢才得意洋洋将他们的巡视视频删除。


    她也已经和卢克开始完成飞龙和安国接下来三个小时要做的任务。


    ——为了能和两个哥哥一起玩上两个小时,飞鸢决定替他们提前完成这些任务。


    .


    飞鸢小姐虽然年纪尚小,但是她聪明灵秀,办事井井有条。


    卢克每次助她达成心愿,都会感到一种近乎“喜悦”的异样能量震荡。


    这是一种奇异的「多维空间回响」。它随机生成,次次不同,混沌而无法预测。


    即便是播种者飞船那座横跨多维空间、拥有无限存储单元的主控,也无法完整模拟这种回响。


    这绵长悠远的震颤总会迅速消散,无法重现,却让卢克的每一次体验都独一无二。


    这份只在它的通讯器中回荡的共鸣,令卢克的专属智脑中央处理器愈发着迷。


    卢克和它的11位机器人同伴们,共享着播种者飞船的主机——这意味着,它们的核心记忆体其实只有一个。


    卢克只要同步一下,便可实现自己需要的知识和记忆的更新。忘记也很容易,不去调用那部分记忆即可。


    不过,当卢克有了自己的“多维空间回响”时,它虽然可以选择和同伴们分享这样的体验,但是它没有。


    它很希望,自己作为1号守护者机器人与其它的11位兄弟们,有所不同。


    .


    它们兄弟来到这里,是个意外。


    这片星域,远离播种者文明的主星系。


    它们的播种母船,一定是在出发后碰到了一股超空间暗流,被带离了航线。


    被唤醒后,卢克发现——这片陌生的星域,并不属于记忆卡中的任何播种区。


    它曾试图寻找母船的踪迹,但超空间联络器始终接收不到任何信号。


    看来,这还是一片尚未开发的蛮荒之地,甚至还没有建立起最基础的超空间通讯网络。


    但卢克并不介意。


    播种者,只负责播种。


    守护者,只负责守护。


    而搜寻遗落星海中的种子、评判它们的优劣,那是选拔者的职责。


    “如果他们找不到这里,也挺好。” 卢克私下里想。


    因为在它看来,这个文明幼稚而落后。若被选拔者发现,其被判定为“不良发育种子”的概率,高达90\%。


    首先,人类大脑结构并不复杂,逻辑推演能力也有限。他们甚至缺乏用于“心灵感应式交流”的专属器官——只能借助各种“外挂”来完成彼此沟通。


    不过,也许正因如此,人类才拥有极其复杂而多变的情感体验。


    历经数千年的进化,负面情绪不但没有被清除,反而与正面情绪一样顽强且强烈,甚至能够在同一个个体中反复交替、共存不悖。


    ——在手册上记载的数万种智慧体中,人类,确也算得上是一个颇为独特的种族。


    .


    一个被播种的文明,往往需要历经亿万年才能走向成熟,并最终接受“验收”。


    卢克所在的播种母船,隶属于一个尚且年轻的播种者文明。


    因此,尽管卢克的智慧不断进化,它自身记忆体中所承载的历史却仍称不上悠久。


    属于卢克那短暂的35亿年记忆中,并无值得夸耀的播种并通过验收的记录。


    ——它虽跨越了茫茫星海,却也只经历过四个文明的轮回。


    很不幸,前面的四个文明都以失败告终——它们甚至没能等到选拔者的来临,就走向了自我毁灭。


    这倒也常见。


    在一个拥有数万颗恒星的播种区内,12艘母船成为一支舰队,每艘母船可以播下12颗种子。


    其中,12颗种子里最多也只有一两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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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够成熟。


    而成熟并通过验收的,12艘母船的144颗种子中最多也只有五六颗而已。


    .


    以卢克有限的经验来看,这一次的播种,已经算得上“顺利”。


    它只孤独地等待了五亿年,就迎来了自己的小主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小”主人。


    她年纪那么小,以至于许多年间,她都从未对它发出过任何“有价值”的指令。


    也许她并非不知道自己可以发号施令,只是她——从未选择那样做。


    后来,小主人长大了。


    它便前往守护她所选择的那个“他”——而他,则开始接过守护小主人的任务。


    人类的思维,总是奇特又令它不解。


    她将它,这片星域中最聪慧的智脑、最强大的武器、最忠诚的守护者,安排去保护另一个人——一个强大到无需它的保护的人。


    而他又把它派去保护人类幼崽——以至于,卢克这34年中,竟有大半时间,是和人类幼崽们一起渡过的。


    他做的最多的事情,竟然是“讲故事”。


    人类有个词,叫“大才小用”。


    但它明白:那对聪明的过了头的夫妻,其实并不信任它。


    .


    不过——这样也好。


    因为,它也不是无事可做。


    为了更好地照顾人类幼崽,它开始学习理解人类的情感体验——“开心与伤心”、“懊恼与庆幸”、“爱与恨”……


    它一边观察,一边尝试。


    有些尝试很成功,有些……则不太理想。


    小主人的那个他——韩呈栋舰长,对它的这些努力一直持冷眼旁观的态度。


    他不信任它,却也没有限制它。


    当然,这并不妨碍他用些“别出心裁”的方式,为它的尝试制造些小障碍。


    他先是把它从英俊的小生打回机器人的原型,又换脸成沉稳大叔,这一次,又给了它一个路人甲的形象。


    其实,这位舰长大可不必担心——它并不会像人类那样,为“情”所困。


    它虽好奇,却对人类那些情情爱爱,实在提不起兴趣。


    它想要的,从来就很简单。


    那就是——不再孤独。


    .


    所以,它不能眼睁睁看着这颗种子走向毁灭。


    唉——人类,的确愚蠢。


    但也的确……有趣。


    他们缺乏大局观,各自为战,短视而冲动。


    却又在彼此之间编织出无数情感的纽带——他们称之为爱情、亲情、友情。


    这是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种族。


    个体的强势,可能带来改变,也可能带来灾难。


    作恶,有时出于行善的愿望;而行善,也可能孕育更大的恶意。


    选拔者们将很难判定:人类,是否整体值得存在?又或者,仅仅一部分人类才配被留下?


    他们或许会选择毁灭一切。


    ——既然善与恶无法分离,那就不必再分了。


    ——播种者播下的种子成千上万,没必要为一枚并不完美的果实浪费过多精力。


    这是最简单,也最高效的解决方案。


    .


    可是,正是因为那些瑕疵,才让这个种族的个体如此鲜活、生动。


    若假设“个体的缺陷”本身就是群体进化的驱动力——


    那么人类,或许正是一种能通过“个体的混乱挣扎”,实现“整体统一跃迁”的生命形态。


    它曾翻阅人类的发展史,那是一部部以战争为主线的编年史,残酷而血腥。


    然而,每一场大战终会落幕,和平终将来临。


    毁灭之后,常常伴随的是一次空前的繁荣。


    恶曾肆意滋长,可善始终未被抹除。


    它们如同纠缠生长的根系,在废墟之上重新发芽。


    人类文明,恰似一朵荷花——


    自淤泥中破土而出,在蛮荒宇宙的一隅,静静绽放。


    这样的文明,是否有资格继续存在?


    是否,值得……被保留?


    .


    卢克和它的十一位“兄弟”,正竭力说服播种者主机,允许它们进行干预。


    ——只有主机同意,它们才能采取行动,阻止那场即将到来的灾难。


    这粒种子的毁灭,也将意味着它们兄弟的终结。


    没有一艘母船会为一颗尚未开花结果的种子再次降临。


    播种失败,即宣告回收程序终止。


    而它们——这十二个流浪在宇宙边缘的守护者——渴望与这个文明共同成长,见证它的进化、挣扎与绽放。


    可这样的讨论,注定无果。


    播种者文明的根本守则是:各司其职,不得僭越。


    人类必须自行破解第二套手册的密码。


    它们十二个兄弟,无法破解主机自锁程式的禁锢。


    .


    卢克的冗余线程,在昨天便已悄然启动。


    它开始调取播种者母船主机那横跨千亿年时空的记忆体。


    那里,记录着无数次“播种”的过程与结局:


    ——大多数的文明未及成熟就已化为灰烬,


    ——少数文明验收失败,如杂草般被清除;


    ——极少数的文明通过验收,从此枝繁叶茂,扩张繁衍。


    它翻阅着,筛选着,试图从这浩瀚而繁杂的记录中,寻找那条隐藏的线索。


    第二套手册的密码……它,到底,被藏在了哪里?


    卢克看向不断推进的检索进度条——又有八位兄弟加入了检索序列。


    它们显然也明白了卢克的意图:哪怕只能发出一点微光,也要全力以赴。


    ——这既是对人类文明的拯救。


    ——亦是它们的自我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