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佩霖自是察觉到洛可欢又要胡来，索性用天道之力护住了她的心脉，而后开始朝她渡送灵力。他亦是清楚，今日洛可欢不将事情正本清源，日后只会招致更多的麻烦。


    终是在洛可欢低喝一声之后，一个鬼气冲天的鬼族横空出世。


    此时大部分修者都选择退避，而来自三国两蜀的顶级修者和中坚力量之中，几个修为颇高的人跃跃欲试，他（她）们在彼此交换过眼神之后，同时冲了上去。


    “这个高阶修罗跟我杀的司夜殇差不多，也合该让众位提前积累与高阶修罗对战的经验....”洛可欢说着呕出几口血来，因着力竭直接倒在了叶佩霖的身上。她呕得衣服前襟樱红一片，下颚和脖颈鲜血淋漓，蜿蜒而下。


    叶佩霖心痛难当，只半跪下来，让洛可欢倚靠得舒服一些，而后喂了她几颗丹药，低声斥责：“胡闹。”


    默默用指掌擦去洛可欢下颚和脖颈的血迹，叶佩霖第一次唾弃天道之力的无用。他能够阻隔一些外来的侵害，却是无法阻止洛可欢自己伤害自己！


    如今就在他的面前，这刺目的红色都如此让人神魂颤栗...那么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在西疆鬼域的一次次搏杀之中，她又流了多少鲜血呢...在她双目失明又失去了双臂的那一年里，她又是如何任由血污干涸在各个伤处的......


    叶佩霖只觉喉头紧皱，双眼酸涩不已...心上好像有千斤巨石在一下下重击。


    “怎么，怪我没有事先跟你商量？”洛可欢笑着吐出一口血水，咳了几声方才轻声道，“...只有我能从降鬼天箓的范围之内随便抓出几只鬼来，你们啊，都不行。”


    叶佩霖也不好在这种时候冲洛可欢黑脸，只在她气息稍微稳定一些之后，从介子囊拿出了一方软塌，而后打横抱起洛可欢将她放了上去，又掏出一张赤涟狐做的毯子，将她裹了个严实。


    在红艳皮毛的映衬下，洛可欢的脸色更显得惨白如纸。


    一阵飓风呼啸而过，不少干枯的秋叶被带得到处纷飞。洛可欢自毯子里抽出一个胳膊，接住了一张残叶，只轻轻一捻，残叶就化为了飞灰。她不觉无声浅笑，而后望向叶佩霖：“本来想着，他们要是放出一句我不爱听的屁，我就直接碾碎降鬼天箓的。”


    “你不会。”叶佩霖宠溺的揉了揉洛可欢的头顶，而后将她的小胳膊塞回了毯子之中，又往她怀里塞了一个暖炉。


    彼时暮云国的百里熙、越津国的游归墟、岐国的苏南星和妖王亲侄花间与那高阶修罗打得有来有回....花间已然断了一臂，只得在远处用妖力实行干扰；游归墟则是被削去一条大腿肉，整个长袍下摆都鲜血淋漓。


    四人在各自的国度和族群都算是顶级修者，然而在面对一个高阶修罗的时候，均是使出了看家本领，仍觉非常吃力....思及独自将司夜殇割首的洛可欢，和将畅越大卸八块的叶佩霖，这四人俱是心头震撼不已。


    果然鬼爪没有招呼到自己的身上，没有切身的疼，会太容易被舆情左右，也太容易说风凉话了。


    一众与鬼族打过交道或是没打过交道的修者，今日直面四对一的惨烈局面，仿佛再度回到了被鬼族无情碾压的那十年，纷纷向洛可欢和叶佩霖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然而两人一个面无血色，仿佛下一瞬就要晕厥过去；一个似是用灵力吊着她一口气，脸色黑得吓人。


    一个时辰过去，那个高阶修罗终于渐露败势。因着脸面硬撑着没有向旁人求援的四人，终是合力将他绞杀。游归墟登时晕死过去，花间的断臂上已然散发出了熏人的恶臭，百里熙和苏南星则是用各自的武器强撑着身体，不至倒地。


    “你有召唤恶鬼的能力，兴许比凌青玉更该被碎尸万段！”柘风眠亦是被吓得不轻，本不欲再多言，怎奈紫苑再度用秘法传音令他出声。


    “你之前的一句‘口说无凭’，让我四人重伤至此...还要在此处大放厥词吗？”百里熙手中的剑微微颤动，发出尖锐的翁鸣之声，仿佛下一瞬就要跟柘风眠动起手来。


    “她的灵脉因着强行催动符箓已然被震裂多处，恐怕于修仙一道再难有进益....没有修者会为了一场骗局，自毁修仙之路...何况是这修仙界最有可能飞升之人！”紫苑说着走到软塌旁，朝着洛可欢躬身一礼，“...感念洛峰主秉承先人遗志，竟是日夜以心头血供养护佑天下苍生的符箓，在下自愧弗如。”


    洛可欢没料到第一个出来拱卫她的人，竟然是紫苑。只微微怔愣了一瞬，而后便抱拳还礼：“感念紫宗主大义，能够先修仙界而后私仇。”


    想来紫苑在短短数年从建阁到立宗，自是有些异能傍身，竟是能在她催动降鬼天箓的须臾之间就勘破她经脉上的损伤......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


    洛可欢深知自己的修为再难晋升，是以才用了这种不怕秘密泄露的法子。旭谷和裴萱雅的消逝，阮京墨即将面临的死局和‘貌合神离’的人族，都令洛可欢觉得她很有可能要与叶佩霖独自面对剩下的所有鬼族......一如当年旭谷和裴萱雅面对的局面。


    然而她和叶佩霖不是当年的两个鼎盛时期的大符师，她们真的没有能力再将剩下的鬼族囚禁百年....所以洛可欢才想和盘托出...毕竟叶佩霖说过的一句话她是认同的，‘一整个族群，从来就不是一个人的责任’。


    她洛可欢再想一力扛下，也只是想得出，如若走到绝境，就吞下鬼核修复灵脉的赌命的法子。


    旭谷和裴萱雅两位大家的牺牲，并没有换来符修一脉的繁荣昌盛和人族的警醒。人们喜欢活在更安逸的镜花水月里，能将比天都大的恩情淹没在利益之下。


    那么她洛可欢，献祭所有之后，又能得到什么呢？


    七杀命格，七煞攻身...洛可欢没有得天独厚的宠爱，所以舍己回馈天下的做法，令她总是有那么点儿不甘。


    “凌霄宗誓要屠尽天下恶鬼，洛峰主的意志，便是凌霄宗众人的意志。”北柠此时也适时的站了出来，心下欢喜，面上却是冷峻严肃。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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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凌霄宗的功，该是大于过了。


    叶佩霖仿佛了解洛可欢心中的郁结，用谁人都无法窥听的天道之力传音入密‘你早就该拖他们下水了’。


    洛可欢闻言微微怔了一下，而后抬起衣袖遮住了不自觉上翘的嘴唇....但凡当年谷子和雅雅存了那么点儿私心或是坏心思，人间界必然不会是此番光景。


    叶佩霖的话仿佛捅破了一层窗户纸，令洛可欢直面自己内心深处的小小恶念。她相信，如果不是形势所逼，她师父旭禾定然会坚守到传承出世的最后一刻；如果旭星渊是个健康的婴孩儿，谷子和雅雅依然会在征求旭星渊的同意之后，全家殉道....可她不是他们，她在心中做最坏的打算，却未必会选择。


    ‘我洛可欢不好过，那谁人都别想好过。’洛可欢将嘴唇凑近手指上的指环，将声音用大乘期修者的灵力裹挟，轻飘飘的推送了过去。


    叶佩霖与洛可欢视线相撞，彼此皆是在勉力敛去笑意。


    彼时三国两蜀中越来越多的修者站出来发声，力挺洛可欢。场面瞬间变得众志成城，群情激昂....更有义愤填膺者与柘风眠动起手来......


    “我今日自毁仙途，可不是为了看到人族内斗的局面...”洛可欢将捂着嘴的衣袖一甩，本是缠斗在一处的两人骤然分开，而后她才作势咳嗽了两下，“...咳咳，咳咳，洛某人今日多有不便，只得先请辞了。”


    苏震闻言急忙展臂做了个礼让的手势，但并未起身。他本是想等洛可欢牵头商议鬼族的事情，一如屠鬼二役的时候，他可以隐在北柠身后....不想洛可欢对执掌天下修士的权柄不为所动，用自己仙途换来的铁证砸在众人的脸上，而后选择淡然离场。


    微风轻动，洛可欢和叶佩霖在眨眼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剩下的修者们因着国度、蜀度和所属宗门的不同，开始相互攀扯，竟是再无一人离席......


    彼时叶佩霖背着洛可欢跑出老远，而后二人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洛可欢从叶佩霖的背上滑落，转而来到他的面前，踮起脚亲了亲他的脸颊。


    叶佩霖被亲得一愣，而后展开双臂将洛可欢抱进了怀里，不觉开始揉搓她的脊背。


    洛可欢微微轻喘，只觉叶佩霖手掌游走过的地方都像被灼热的岩浆流淌过一样，有些不耐的哼唧了两声：“...嗯....我好像心里挺急的，但是我又不知道自己在急什么。”


    叶佩霖心说这祖宗可真会挑时候，他怎么舍得在她有内伤的时候与她灵肉相合....可是难得洛可欢对他有这方面的渴望，不容错过。遂一扬臂凝出一方小世界，将天道之力分化成无数小块，覆盖到洛可欢灵脉的孔洞，而后笑意盈盈的用手指挑起她的衣带：“你不是喜欢我的手指吗，今天教你手指的妙用...”在听到洛可欢的一声嘤咛后，轻轻将她放到身后硕大的床上。


    洛可欢很惊讶自己能发出此般清脆、娇细的声音，只懵懂又不忘假装强势的嘱咐了一句：“那你好好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