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作品:《港中鸢[先婚后爱港风]

    夜色好黑,黑到仿佛再也不会亮起。


    傅百里站在门边,拄着拐杖,他沉重地望向窗外没有半颗星子的夜空,也许很快,港岛就会下起一场大雨,再将陆先生传奇的一生悄悄带走。


    大太太陪在他身旁,边上的是傅芷和傅清欢,三太太正在为傅芷仔细地整理衣领口,三太太今晚并不用过去,等给傅芷理完了,她就慢悠悠地扶着腰,从大太太眼前走过。


    最后下楼的,是傅荒和花悬。


    在此之前,花悬几乎没怎么见过傅百里,他很少待在家,偶尔回的几次,也多半都在顶楼的那间书房。


    苍苍的白发,早就在岁月间,爬上了这位港岛巨贾,他的腿脚是利索的,可总习惯拄根拐杖,从一辆辆奔驰迈巴赫中出来,再踏进属于他的流光溢彩。


    他手里持的是身份与地位,是他的文明杖。


    傅宅的大门被推开,傅百里走在最前面,他的步伐有些滞重,眉眼里含着悲伤,傅家儿女就跟在他身后,他走得缓,他们也不敢行疾一分。


    每个人,都换上了深沉的黑色大衣。


    车子跑得很快,车外的天仍是黑,冬夜太漫长,抵达医院的时候,恰好是半明半暗的交界点。


    陆先生是在参加完慈善晚宴回去的路上,意外被车撞死的,尖锐的玻璃碎片扎进了他头颅,割破他的颈部动脉,血液喷溅。


    他与肇事者,以及陆家司机,全部当场死亡。


    而陆昴是第一个冲过去见到现场的人,因为当时,他坐的车就跟在陆先生后面,几步之遥,却是死生之差。


    遍地鲜血,陆昴亲眼看着自己年迈的父亲,身上被插满了玻璃,碎片刺入柔软的皮肤,他的身体一抖一抖,最终咽了气。


    红色的血液似乎淌不尽,流不完,它们染透了陆昴身上昂贵的西服,也浸湿了几个钟头前,陆先生笑着为他挑选的白衬衫。


    陆昴泪流满面,他跪在地上,在人来人往里,死死抱住倒在血泊里的父亲,哭得绝望又悲痛。


    可曾听过鲸落?


    当鲸死亡后,它的尸体会爆发出一种悲寂的响声,最终坠入深海。


    而陆昴这夜的哭声,就像一场鲸落。


    ·


    养和医院的医生在试图抢救后,最终,还是为陆先生盖上了白布,全院上下深深鞠躬许久,赶来的陆家人哭倒了一片。


    撕心裂肺的哭声,响彻了寒冷的夜。


    确认死亡后,陆家大太太只通知了陆先生生前的两位挚友:傅百里与叶祖和,而对外的正式讣告,将在数日以后发布。


    三位叱咤了港岛数十载的鸿商,至此不再完整。


    傅百里几乎是跟叶祖和同时到医院的,叶家来了四人,分别是叶祖和与他的太太,女儿叶生,还有女婿白一羽。


    哪怕车子跑得再快,他们也没能见他最后一面。


    哀伤,弥漫在每个人的眼中。


    人一到,陆家原本已经停下的哭喊又响了起来,一声胜过一声,他们满面泪痕。


    可花悬却没有见到陆昴。


    除了傅百里,其余的傅家人在向死者家属表达了遗憾后,都被安排进养和医院的私家房休息,傅荒和花悬在一间。


    全落地的窗房,俯瞰就是跑马场和铜锣湾。


    也许是才见了一场死亡,花悬总觉得,今晚的傅荒看起来格外悲伤,他从前,并不会这样。


    傅荒穿着黑色的薄毛衣,衣领有些高,遮盖了他凸起的喉结,也半挡住了他优越的下颚线,他沉默地坐在地毯上,在花悬身边,他们并排坐着,于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


    总以为长夜将明,可长夜难明。


    “花悬,你为什么会护着我。”


    良久,久到花悬以为傅荒今晚不会再说一句话了,却听到了他的声音,带着凉意,却又醇得如同从肺腑里发出的音色。


    他又喃喃:“在半岛的天台,还有,昨晚的事故。”


    傅荒侧过头,他不再看玻璃窗以外的世界,而是专注地看着花悬,声音加重了几分:“为什么?”


    散去眼底的薄雾,他将那层清清冷冷拨开,只留下微亮的眸光,难得的他竟满眼都是温柔。


    他似乎,真的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他们的身后,是绵软而干净的床,花悬往后挪了一些,她将脊背贴向床边,再缓缓地让整个人都倚靠在那儿。


    “命同一体。”


    她用最轻柔的语气,讲出了最沉重的四个字。


    “我从前无依无靠,除了让自己好好活下去这件事,好像也就真的没有任何牵挂了。”


    “后来,我嫁给了你。”花悬短暂地停顿了几秒钟,犹豫着,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我明白你心里有别人,你对我的好与坏,也都是...因为她。”


    柔软的长发被挽到耳后,抚过花悬的皮肤,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却带起了满屋的温柔。


    她的话里藏着一抹洒脱,那是种非常悲凉的洒脱。


    就好像,花悬坐在独属于她一个人的角落里,偷了一小束傅荒给别人的光亮,她将光捧起,又小心地放在几寸之外。


    不是给她的,就连借用,她都要偷偷摸摸的。


    忽然,花悬又似是下定了决心,她从黑暗的角落,一步一个脚印走了出来,扔掉了与生俱来的怯懦,带着她全部的勇敢。


    一字一顿的,她看着傅荒,告诉他:“可偏偏,对你说了生不离死不弃的人,是我啊。”


    傅荒回望她,和她眼中的坚定,他想起了那晚维港漫天的烟火,他们就在烟火底下,交换了对戒,银白划进指尖,锁在了指尾。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我开始有第一个想要依赖的人。”花悬笑了,她笑得洒脱,仿佛撑了很久很久,忽而的,就放下了,“我想,会是你。”


    有些微妙的情绪,生根在傅荒凉薄的眼底。


    仿佛藤蔓,它缠住了傅荒,那种湿漉漉,生命力又特别顽强的,墨绿的长枝条藤蔓。


    等他眸光闪烁的一瞬间,花悬又朝他靠近,她告诉他。


    “也会是唯一一个。”


    她埋下的这株绿色藤蔓,她知道,终有一天,会生长进傅荒的五脏六腑。


    ·


    后半夜,傅荒靠在床边,静静地睡着了。


    屋外,仍旧时不时会有零碎的哭泣声,可傅荒却尤为难得的,睡得很安详,一夜无梦。


    他醒来时,还坐在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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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地毯上,后背倚在床沿。


    傅荒的身上有了一块温暖的毯子,完整地覆盖住他,而身旁坐着同样睡着了的花悬。


    只是有一点,傅荒不曾想到。


    昨晚,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头沉沉地侧垂下去,一点一点的,靠向了花悬那儿,而花悬用自己的左手,轻轻地托住了。


    为了他的一夜好梦,花悬即使是睡着了,也没有将手放下。


    透明的落地窗以外,东方既白。


    院子里添了来不及清扫的落叶,它们曾几何时也被唤作新叶,熬过秋,却没能熬过冬,死在了春日未至的路上。最后,全都烂在了泥土里。


    万物都是祥和的模样,可傅荒知道七天后,陆先生的讣告就会发布出去,他们这个圈子将迎来一场新的洗牌。


    很快,腥风和血雨就要来了。


    傅荒把温柔的目光,落在了花悬脸上。


    悄无声息里,他伸出手,轻柔地去抚摸花悬的手腕,才发现那一块已经僵硬,也不晓得,她究竟撑了多久。


    突然的,他有些想吻她。


    吻她乱颤的睫毛,吻她泛着潮气的唇,吻她柔软的身体。


    ·


    花悬睁开眼,是洁白的天花板,她从床上醒来,房间空荡荡的,傅荒早就已经离开了。


    不多久,她也从屋子里走出去,依次经过了傅清欢的房间,傅芷的,大太太的,还有叶家夫妻的。


    她下了楼,一路往医院的后门走去。


    出门,左转,再走二十来步,人迹罕至的地方,也是这家私立医院唯一一处,没有摄像头的地方。


    花悬在这里,拨了通电话。


    电话讲完,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其实昨天一整晚,不论是在傅宅还是在医院,她都没有睡着,甚至,她还抽空用遮瑕掩盖了自己的黑眼圈。


    熬夜使得花悬能够感知到,自己身体是疲惫的,可除了她以外,不管是谁都发现不了,只会觉得她精神饱满,一副睡好了的模样。


    天边的太阳已经升起,可惜,花悬并不能感受到丝毫的暖意。


    回去的路上,花悬的步子停在了一扇偌大的落地窗前,那扇窗子很特别,只要光一照到,它就会显出斑斓的色彩。


    待光走了,又会变得黯淡。


    花悬就站在窗的这头,看了很久。


    不过,她看的并不是这玻璃窗,而是玻璃窗外,坐在角落里的陆昴。


    他还穿着昨晚的衣服,却不再是昨晚鲜衣怒马的少年,陆昴的黑西服、白衬衫,就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后,再慢慢地被冷风吹干,可怖的血迹,爬满了衣服的纹理。


    少年长出了胡渣,青葱又凌乱,他仿佛一夕苍老。


    他孤独地坐在光影到不了的地方。


    恍惚间,花悬想起了在昨夜晚会的长廊,陆昴笑起来的样子,耀眼明媚,他灿若星辰,他笑着对她说“下次见”。


    可那时的他们都不知道,下次见,竟会是这样的场景。


    花悬也想起了清晨她装睡时,听到了傅荒压低声音,冷冷淡淡接的电话,他说:“接下来,我会接手陆家所有的娱乐产业。”


    他是天生的恶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