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出名字的一刹那，连空间中的气息都凝滞。充满鼻腔的血腥味开始退潮，几分钟后，已经变得微不可闻。


    草木的清香还在，夏洛蒂站在安东尼的面前，两人仅一步之遥。


    夏洛蒂放下了手。


    “呼——呼——”短暂脱离死亡威胁，安东尼几乎半坐在地上。


    拿主角名字当安//全//词，真有你小子的。


    看着站在面前的夏洛蒂，他拿不准接下来该说点什么。生怕多余的动作又引起他犯病。


    好在夏洛蒂开口：“斯诺·文森特？”


    他脸上的阴冷隐去，转而挂上笑容。


    又是毫无征兆的变脸，但安东尼悬着的心反而放下来。


    这类笑容更像是他日常的防御。牧师常见的，温和、阳光、圣洁的笑容。


    夏洛蒂没有察觉自己刚才的异常。


    “斯诺……你提他干什么。”


    好像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诉他：应该爱上斯诺。


    是神谕么？


    嗤，可笑……自己凭什么这么做！


    他蹲下身，与安东尼对视，顺手撩起对方一缕头发。


    发丝被冷汗打湿，一缕缕黏在脸颊侧，合着睫毛上的雾气——在明晃晃，甚至有些刺眼的白色灯光下，安东尼可怜又清冷。


    或许是刚才惊心动魄的追杀，安东尼的嘴唇被咬破，泛白的嘴皮浸出点红色。


    【夏洛蒂好感度上升，目前好感度26％】


    “没什么……”安东尼谨慎地观察着对方。


    “别这样看着我，只是开个玩笑。”夏洛蒂咧嘴露出一个更加灿烂的微笑。


    “呵呵……”开玩笑杀我两次？你脑袋里面装的是大肠？安东尼恨不得当场把他大肠打出来。


    很可惜他做不到，主角只能因为故事线受伤。


    注意到对方的手在微微颤抖，应该是使用圣力过度。见他不再有杀人的余力，安东尼才颤颤巍巍起身。


    夏洛蒂现在倒是正常，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发疯，自己可不想和他久待。


    安东尼拍干净身上的灰尘，警惕着夏洛蒂，缓慢向正门挪动。


    黑发青年背影修长，肌肉线条流畅而含蓄。从双肩延展至纤细的腰部，线条流畅优美，恰似一把蓄势待发的弯弓。


    自己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夏洛蒂视线舔过背影，饶有兴味。


    杀意褪去，另一种乐趣袭上心头。


    【夏洛蒂好感度上升，目前好感度30％】


    “要走？”


    “当然，我们的交易已经结束。”


    “但是……”


    视线舔舐过他洁白修长的脖颈，停留在脖颈处腺体的位置，夏洛蒂的瞳孔微微一缩。


    安东尼顿时栽倒在地。


    “我还不想让你离开。”


    夏洛蒂知道安东尼的手链。它足以抵挡致命的袭击。但这类物品，往往会忽略一些微小的、无关紧要的攻击。


    例如刺激腺体。


    安东尼倒在地上，身体突然涌起一股陌生而强烈的热潮。心跳骤然加速，仿佛要从胸腔中蹦出。


    【警告！进入分化期。预计结束倒计时23：59：59】


    安东尼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在离开的前一秒，在夏洛蒂的眼皮子底下……


    他大爷的神经病！


    明明圣力已经使用过度，还敢冒着生命危险引动。自己对神经病的想象还是太过狭隘。


    今天跟信息素过不去了是吧？


    分化期的感受远比系统惩罚更加强烈


    他的呼吸开始紊乱，感觉到自己的意识逐渐模糊，本能的欲望和恐惧在内心交织。仿佛陷入浓稠的泥沼中。


    夏洛蒂似乎在朝自己靠近。但他的话语、脚步声已经模糊，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和紊乱的呼吸声。


    奇异的味道开始从腺体中渗出，与铁线莲的香味纠缠在一起。


    自己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安东尼已经没有精力去忖度。


    “真是不凑巧。你现在应该希望阿尔文在场？”夏洛蒂恶劣又高傲，“可惜……不过你求求我，我会帮你。”


    安东尼感到一双手覆在腰间，冰凉的触感缓解分化期的痛苦。


    但厌恶的感受比舒适更甚。


    好像，这个周目也没能成功……安东尼失去了意识。


    在意识触及不到的游戏系统深处，一行红色的字体缓缓浮现：


    【触发@#￥，开启结算功能。预计结算时间：52：59：59】*


    鲜红的字体缓慢融化，如同血液，渗入由01组成的数据洪流之中。


    ……


    “碰——”藏书室的暗门被推开，伴随屋内水晶灯不正常的频闪，另一道人影出现在门口。


    “四个小时零一分钟，准时到达。”


    加斯克尔盯着陷入昏迷的安东尼，视线停顿几秒，最后落在夏洛蒂神情错愕的脸上。


    夏洛蒂同样打量着加斯克尔。


    青年穿着一身淡灰色的衣服。脸上、领口和腹部满是鲜血。从他轻松的表情看来，这些血应该不是自己的。


    他是怎么进来的？一路杀到这里吗？为什么没有接到任何警报？为了安东尼这个的Omega？


    青年的模样开始逐渐变化。


    他有着瓷白的肌肤，精致的眉眼。以及看起来温和无害的笑容。远远看过去，只是一个相貌出众的beta。


    但此刻，一股寒意自夏洛蒂脚底板窜起，沿着脊椎一直蔓延到天灵盖。


    他与加斯克尔的距离足够近，看得太过清楚。


    那根本不是一个人。


    准确来说，不是任何一个可以用语言描述的东西——祂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


    好比某些用ai生成的风景照片：


    乍一看之下，画面很美，你甚至能脑补出绿草如茵，春暖花开的好景象。但只要仔细观看，你就会发现在图片中，每一样事物都没有完整确定的形态。


    一团扭曲、无形状、善于伪装的东西，无法被认识，也无法被理解。


    可却偏偏又这么出现在你眼前。


    “四个小时零一分钟，这里出现一些意外。”夏洛蒂听见一道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


    声音没有丝毫情绪。


    “我应该保护好他。现在，我将修正错误。”


    夏洛蒂汗毛倒竖，理智开始飞速衰减。一种不可名状的、莫大的恐惧将他笼罩。那是死亡的气息。


    对一个爱情故事而言，死亡并不可怕。它更常用做衬托爱情的工具。作为故事的主角之一，夏洛蒂也并不畏惧死亡。


    或者说，预料之中的死亡。


    祂是无法理解的怪物，像山一般的灰烬向着自己倾泻而下。短暂的恍惚之中，夏洛蒂被从故事中剥离出来。按部就班的高尚生活好比泡影，破碎在眼前。而这仅仅是痛苦的开端。透过破碎的泡影，前路是永恒的黑暗和空寂。


    是死亡，但又不仅仅是死亡。


    灵魂被囚禁在黑暗中，承受永恒的虚无。直到疯狂、崩溃、解构、消弭。


    跑！


    跑！


    跑！


    夏洛蒂惊悚地回过神来。他放弃躺在地上的安东尼，迅速远离加斯克尔。


    这里的环境自己最为熟悉，要躲开那个怪物！他在心中咆哮。


    他迅速退到最后一个书架的末尾，抽出放在顶层的书籍。书籍发出沉重的响动，开始旋转。隐蔽的通道很快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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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木制书架后。


    眼看加斯克尔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夏洛蒂闪身进入通道内。他按下机关，通道随即关闭。


    夏洛蒂转身向着通道深处跑去。


    只要转过最重要的两道通路，这条暗道能直接到达牧首所在房间，


    牧首是神明在人间的代言，他不会抛弃忠诚的信徒，尤其是自己这样优秀的、圣殿的未来！夏洛蒂在心中一遍遍安慰自己。


    他会代表神明，惩罚那些扭曲的怪物！


    通道前方已经出现隐隐亮光，夏洛蒂悬着的心放下一些。他的脚步放缓，神经质地聆听着。


    很好，没有脚步声！


    通道被自己锁上，怪物没那么快追上来。


    他近乎欣喜的转过最后一个弯道。


    “捉迷藏游戏结束。”


    一张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出现在眼前。脸上的血迹已经干涸，黏连在瓷白的肌肤上，有种妖异的美感。像只怨气深重的艳鬼，加斯克尔咧开嘴，露出一排细密洁白的尖牙。


    “上次没能成功杀死阿尔文，十分可惜。我很好奇，你们是否是一类生物。”


    夏洛蒂惊觉出一身冷汗，此时他已经没有退路。他不顾过度使用圣力，银色的瞳孔再度涣散又聚拢，将视线聚拢在加斯克尔身上。


    然后，他看见。


    一片虚无。


    茫茫的一片虚无。一种令人心悸的空洞与荒芜。


    没有丝毫的生机可言，也没有变化发生。毫无光芒闪烁，如同一摊发臭腐烂多时的死水，或辽远荒芜的枯骨平原。


    是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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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雷公爵府内，书房内。


    阿尔文坐在主位，揉揉眉心，总觉得自己忘记什么重要的事情。


    “主人，您让查的资料已经找到。”下位，侍从恭敬报告。


    阿尔文抬手示意对方说下去。


    “查德家族确实有所隐情。根据线人报告，查德公爵早年在外有一个私生子。但在八岁的时候就失去消息。”


    阿尔文握着笔的手用力，在纸面留下一滩墨迹。


    8岁……也是查德公爵小儿子重病康复的一年。


    两者是否有联系？


    “并且，”下属语气中也带上惊讶，“私生子的踪迹被人刻意处理。我们只能得知他曾经去过北地。”


    “莫索特镇。”侍从补充。


    莫德和自己曾经生活的地方……


    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很惊喜？明明证据和猜想在逐步吻合，阿尔文却激动不起来。


    好像有张无形的、密不透风的网，将自己包裹其中。


    不能喘息，连情绪也无法控制……


    突兀的，一个公式化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盘旋：


    【像橄榄石一样的眼睛。】


    【所有人都知道，你的爱人拥有橄榄石一样的眼睛，对不对？】


    记忆中翠绿的眼睛，是莫德，是斯诺，不是安东尼。


    他不可能是莫德。


    葡萄酒味的信息素逸散开，又被他迅速控制。阿尔文感到头痛欲裂。


    侍从的汇报还在继续，声音逐渐模糊。


    “安东尼身边那个侍从，上次打斗的护卫反应很不对劲。力量大到反常……”


    “我们调查到，他曾经是皇室的侍从。背景不明，但没有任何关系亲近的人。曾经在后厨工作过一段时间，后因人际关系紧张，被调换岗位。”


    “奇怪的是，在调换后的一个月内，与他有冲突的几个人……”


    像是回忆起线人惊恐的神情，侍从咽下一口唾沫。


    “全部、全部惨死。”


    “凶手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