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阵。


    一种通过繁复的线条，将知识实体化，从而展现强大力量的阵法。常见于西幻游戏中。


    使用魔法阵，通常需要玩家向特殊npc学习、转职修炼或点亮某些属性——这是在常规的游戏中，这款恋爱游戏则不同。


    它就没有魔法阵设定。


    它甚至没有魔法！


    骑士与牧师两分天下，占据男主两个席位。加上代表皇权的皇太子和拥有特殊血脉的奴隶，正好凑齐恋爱四件套。


    添加魔法，根本就是画蛇添足。


    因此当游戏进度条出现的一瞬间，安东尼直接愣在原地。


    回纹，咱们种花家流传几千年的纹路*，你告诉我是魔法阵？


    参考魔法阵的设定：复杂规律的纹路、古老、充满智慧、未知的含义……


    好吧，这很不西幻，但偏偏还挺合理。


    安东尼哭笑不得，心情复杂。


    但好歹是熟悉的事物，他的心稍微安定下来，重新审视进度条。


    【“魔法阵”探索进度85%】


    和原版游戏相同，是绿色的字体，代表着正在学习某种技能。当进度达到100%，则学习完成，能够顺利使用。


    如何推进探索度？


    游戏中可以靠氪金，现实却不行。


    现实却有另一个好处：安东尼可以不择手段。


    虚拟游戏中，尚且有一堆玩家每天尝试卡bug。只要npc头顶有血条，不管是谁都敢砍一刀。


    现实中，操作只会更加灵活。


    安东尼比照着进度条变化，开始薅游戏羊毛。


    既然被称为“魔法阵”，图案必定是重要的组成。他最先尝试的，就是将这些回纹复刻下来。


    用纸笔、木雕、石刻……安东尼几乎将回纹一比一还原。可进度条依旧纹丝不动。


    显然，他的思路出现问题。


    安东尼并不灰心，调转思维，重头开始。


    既然被游戏定义为“魔法阵”，那么魔法的确是存在的。至少，魔法曾经存在过，现在则因为某些原因消失了。


    能否找到其他有关魔法的蛛丝马迹？


    安东尼翻遍书房，还真找到一段记录：“百年前，大陆未统之时，光明神有四使徒及一接引化身，彼等各具异能。”


    “牧师理生命交换之务，魔使司物质交换之事，气师主气力之务，各守其职……”


    “其中接引光明神之人，亦为现世化身，名曰：祝祷”*


    这是他在圣殿手册内查看到的记载。


    一开始，他只是记下还有另外的超自然力量。现在，才将“魔使”与“魔法师”对应起来。


    也就是说，魔法阵的作用其实是“物质交换”！


    【“魔法阵”探索进度87%】


    游戏进度跳出，安东尼若有所思。


    那么，他之前的失败就解释得通了：魔法阵的重点不在于刻画，而在于如何“交换”。


    如何交换？听上去抽象又玄幻。


    安东尼摩挲着戒指，思索。


    在记载中，魔法师既然能和牧师、骑士相媲美，那么魔法阵的力量自然不能小觑。


    那么魔法阵要怎样发挥作用？


    好歹曾经是互联网弄潮儿，安东尼很快将思路打开。


    既然回纹都是出现在物体上，能否理解为：是魔法阵赋予了物品特殊的能力？


    戒指很好解释，有储物空间。而萨当贝捏的碎片，是否为某个魔法阵的碎片，在禁地中发挥着重要作用。


    他将目光落在戒指上。


    戒指上的回纹和碎片上有细微不同。更完整，也更复杂。


    一边打开戒内空间，安东尼一边观察戒指的变化。


    就在取物平面出现的瞬间，回纹闪烁出细微金光。与此同时，戒指中心的紫色光芒一暗。关闭空间，一切又都恢复正常。


    如果不是他观察仔细，这点变化很容易被忽略。


    此刻，安东尼感觉手心冒汗，心跳加快。一种几乎要接近真相的激动鼓荡在胸腔。


    戒指的能力的确依靠魔法阵！而开辟空间的代价，是这颗紫水晶。


    紫水晶随着使用，会一点点丧失效力，好比游戏物品耐久度耗尽。


    【“魔法阵”探索进度94%】


    游戏肯定了他的猜测。


    理解魔法阵的本质，了解魔法阵的用途。


    现在，安东尼只差6%临门一脚——最后一个问题，


    如何实现“交换”。


    =====================


    周六，贵族区依旧是常见的好天气，温暖的阳光、清新的空气以及适宜的湿度。很可惜，贝托要在阳光明媚的上午接待一位贵族。


    以恋爱脑闻名、嚣张跋扈，却又权势滔天的贵族——安东尼·查德。


    查德家族的小儿子，家族内唯一的omega。


    贝托不知道实情，只苦恼接下来的会面。他只是个柔弱无助的历史教授，能对安东尼说些什么？


    聊聊近期小报上他和三位大人物的绯闻？


    阿尔文·布雷的成长史、夏洛蒂牧师的选拔经历、还是卡门皇太子的23个生日庆典……


    光明神在上！


    贝托恶狠狠却小声地咒骂：


    “该死的贵族！”


    ……


    “该死的贵族！”


    安东尼在心里吐槽，丝毫不在意自己也被囊括在内。


    他现在正行走在贵族中心区，最知名的学府内。相比疮窟垃圾遍地、污水横流的环境，这里简直是天堂。


    每一栋建筑都由大理石精心雕刻而成，圆润打磨的鹅卵石铺满小道。草坪是人工培育，为了保证绿草如茵，会由工人定期移植。即便是白天，昂贵的水晶灯依然悬挂在路边，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四处洋溢着金币的气息。


    与将勤俭节约刻在DNA中的安东尼不同，加斯克尔心情不错。


    今天不是出远门，兰斯福德在府中安稳当狗。只有他和安东尼两个人。


    安东尼喜欢他，他也喜欢安东尼。


    所以四舍五入等于约会。


    加斯克尔觉得真是美好的一天。


    美好结束在见到贝托的一瞬间。


    会客室内。


    历史教授贝托穿着一件灰袍，他花白的头发和胡子看得出努力打理的痕迹。只可惜头发太少，胡须太多。远远看去，像一棵秃顶的圣诞树。


    一条棕色的薄围脖挂在圣诞树上——也许是棕色？围脖的下摆沾上绿色和紫色混合的液体，像在史莱姆堆里滚了三圈。


    “很荣幸见到您，安东尼阁下。”贝托语气客套，但演技不足。


    他的脸上露出“也不是那么欢迎”的神情。


    “我也很高兴。”安东尼接过侍者递来的茶水。


    “您突然前来，请问是有什么事情？”没什么寒暄，贝托开门见山。


    “当然，我想和您聊些事情，关于萨当贝捏。”


    “噗——”历史教授将茶水吐在围脖上。


    “萨、萨当贝捏？”他尴尬地解开围脖，“关于这方面的记载确实是、确实是……”


    “禁地、该死的禁地。连驻边的侍卫也说不清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古怪的教授碎碎念起来。


    安东尼发现围脖里层原来是白色。


    “您是这方面的专家。而我这里，有另外半个专家。”安东尼拉过加斯克尔。


    在得到游戏进度后，他就询问过加斯克尔。


    对方表示不记得具体情形，只觉得危险，灰尘为什么会散开，他也不清楚。但安东尼熟悉游戏。


    npc对特殊物品有印象，一定不是空穴来风。


    在保证加斯克尔安全的情况下，如果见到更多碎片，他是否会想起来什么信息？


    关于如何实现“交换”的信息。


    于是安东尼再度联络交易场，得知买走其他碎片的老教授——贝托·罗曼。


    贝托性格古怪，痴迷研究禁地的文化，没什么朋友。


    当然，也没什么研究资金。


    “我最近对这方面很感兴趣。希望能和您交流。为此，我愿意向您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安东尼露出钞能力的笑容。


    贝托站起身。


    他脸上的表情转变，变成了“您看人真准”的喜悦。


    “请随我到研究室详细聊吧。”


    ……


    贝托·罗曼的研究室和本人大不相同。


    研究室宽阔敞亮，被打理的井井有条。


    巨大的实木书架上，摆放着一摞摞陈旧的书籍，零碎的报刊见闻则被钉在后方橡木板上。


    “这里的租赁费用可不便宜。没办法，简报、预言、圣殿的周刊……只能放在这里。没良心的学院……”


    贝托又开始嘀咕。


    安东尼和加斯克尔在书桌前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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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具体想问些什么？”贝托换上一条绿色围脖，殷勤地斟茶。


    安东尼掏出两块瓷白色碎片。


    “咳咳咳……”贝托再次被呛到，绿色的围脖也没能幸免。


    这条围脖的底色也是白色。


    “这是从萨当贝捏拿到的碎片，和您购买的相同。”安东尼补充。


    老头想到什么，惊恐地站起身。


    “等等……请等一下！虽然您的哥哥布雷格是第一骑士团团长，但购买这些不犯法吧？”


    “我，贝托·罗曼，好歹也是罗曼家族的一员，是个贵族。你们可不能就这样逮捕我！我要求公审！”


    安东尼哭笑不得，“请您冷静，此事与布雷格无关。”


    他将碎片放在桌上，“我们只是想看看剩余的碎片。”


    “还有，罗曼家族在十年前就已经将您除名了。”


    贝托坐回椅子上。


    他镇定下来，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


    “哦，对，忘了我那个该死的哥哥。他们说研究这些迟早会疯掉。呵呵，人类的末日来自禁地。他们什么都不明白……”


    老头灰白色的眼珠子看向安东尼侧后方。


    那里空无一物。


    他的脸上毫无表情。此刻眼珠就像嵌进面孔内的玻璃，泛出无机质的光。


    “贝托·罗曼。”安东尼放缓语速，“禁地当然很重要。”


    那里可能藏着他的金手指呢。


    “禁地带来瘟疫和死亡，却没人了解它。贵族们喜欢回避问题，而不是解决。”


    “现在我们面对禁地，就像蒙着眼指挥一场战争。你不一样，贝托。”


    “你是最了解禁地的人。你是唯一有勇气摘下眼罩的人。”安东尼双手交握，放在桌上。


    “先驱者总是要扮演被质疑的角色。感谢你坚持到现在。”


    他的语气真挚，“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阳光透过窗户，洒金研究室，落在黑发青年身上。他的肌肤在阳光下呈现透明的质感。像夜与昼在他身上交融。


    贝托注视着他。


    自己从十年前，便开始投入禁地的研究。也是自那时起，家族将自己除名。


    贵族们畏惧禁地，怕惹来不详的灾祸。在古老的家族中，甚至提起禁地的名字，也变成亵渎神明。


    十年时间，陪伴他的是质疑、奚落和怜悯。


    这些贝托都已习惯。


    可是就在刚才，一位被冠上“蠢货”名头的贵族肯定了他，告诉他这是正确的方向。


    安东尼出身的查德家族，同样对禁地避之不及。他难道不怕被家族除名吗？


    自己一个无权无势的老教授，不值得他说些漂亮话。


    在恍惚间，贝托好像找到人生知己。


    “你很聪明。和传闻中截然不同。”沉默良久后，贝托感叹。


    他的表情由“想骗点研究资金”变成了“我亲爱的好兄弟”。


    “我可以为你们展示这些年我的研究成果。”他打量着瓷白色碎片，“相应的，请告诉我如何去除这些杂质。”


    “海赖的胆汁、用夹节草液蒸馏、牧师净化、史莱姆擦洗……能用的方法几乎全试了一遍。这些灰尘！该死的灰尘……”他又开始低声嘀咕。


    好在这次他很快收住话头，领着二人绕过一个个书架，来到研究室最深处。


    在这里，摆放着一件巨大的物品。约莫五米宽，两米高。


    物品被黑布罩住，看不清细节。可仅仅是站在它面前，安东尼便陡然生出不适感。好比人类听到金属摩擦，看到同伴死去的恶寒。


    “你没事吧？”安东尼注意到加斯克尔变得凝重，“如果没办法，我们可以回去。这一点都不是你的错。”


    萨当贝捏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邪门。或许自己应该换一个角度寻找突破。


    加斯克尔难得蹙起眉。


    在进入研究室后，他能感受到若有若无的恶意。而此刻，真正靠近来源，厌恶和不适像海啸般向他砸来。


    与此同时，记忆如同裸露的礁岩，一遍遍被冲刷，显出原本的模样。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这幅皮囊。


    但这是安东尼的请求，加斯克尔不想说做不到。


    “没关系。”他回答。


    “那么，看看我十年以来的研究成果吧。”贝托肃穆而骄傲地握住幕布边角。


    像掀开一片浓重的夜色，他掀开了黑色的幕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