刃的手缓缓松开，身周的空气像被撕裂般震动起来。


    他的瞳孔中像有一团微光在涌动，手中剑气卷起，丧失理智般的像岁汐砍去，又在距离她太阳穴不足一寸的地方骤然散尽。


    那是一种无言的力量克制，他似乎在挣扎着什么，又瞬间沉沦。


    岁汐拼了命抬动双腿，转身奔跑。


    要逃。必须要逃。


    再留在这个地方，一定会死的。


    她矮身躲过长剑的劈砍，剑气擦着耳边扫过，直直砸向面前的墙体，撞碎出一片碎块和粉尘。


    岁汐心跳如鼓——刃这下的攻击完全是奔着杀了她去的。


    “不要走。”


    刃的声音在身后骤然响起。


    他隔着衣袖，牵住岁汐的手腕，强制让她转回来。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站在了她的斜后方，目光幽深安静，头顶高亮着的“魔阴身状态”泛着微微红光。


    他看起来和刚刚不太一样了，可又似乎一时半会儿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


    岁汐试着将手腕抽回，刃感到她的挣扎后握得更紧。


    他是什么时候靠近的，完全没听到脚步声。


    到底是想干什么，是不是要杀我……


    岁汐忐忑不安地胡思乱想着。


    刃微微歪头，长发垂落，虚虚拢住腰畔，一呼一吸间发梢跟着腹肌颤动。


    他的上衣零零散散挂着几条碎布，被深色血渍浸透，时不时凝聚血珠，滴答滴答坠落。


    腰腹处嫩粉色的疤痕看上去刚好没多久，血珠掉在增生的新肉上，咕噜一下翻下去，到了他的肌肤表面，沿着肌肉轮廓继续，滚动，向下。


    先前战斗时，虽然她和这建模级别的身材近距离接触过，但当时情形紧张，刀光掠影之间她没功夫细细品鉴。


    现在看来，这真是……好容易让人犯错的身材……


    “哐当”一声，支离剑脱手砸在水泥地上。


    岁汐被吓得一抖，几乎跳起来。


    她及时收回视线，下意识望向刃的眼睛。


    夜幕逐渐吞噬日光，暗色朦胧，烛火轻轻摇曳在他的眼中，忽明忽暗之间透出危险尔迷离的诡魅。


    刃缓缓俯身，与她视线持平，刻意将她的注意力从身材转移到脸上。


    岁汐的心跳瞬间加速，隐隐感到不妙。


    刃：“我没有受伤。”


    啊？


    嗯？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岁汐一头雾水。


    “好、好的，太厉害啦……”她有些磕巴地回应，心里却更发虚。


    他是在警告我别乱看？


    可不守男德的是他，我只是被动接受罢了。


    在大脑思考之前，眼睛先开始观察了而已。


    只能是这样了，不然还是哪样。


    岁汐在心里拼命为自己辩解，但仍觉不妥，赶忙补充一句：“我、我不看你了！”


    说完她赶紧转过身，两眼放空地盯着即将散尽的晚霞，疯狂鼓动的心脏终究出卖了她的真心，


    “那道疤是以前留下的，最近才长好。”刃突然道。


    “啊？好。”


    岁汐看似回答得漫不经心，人已经凌乱有一会儿了。


    我的大脑你一定要意志力坚定！别被勾引了！这些都是玩家欺骗可怜npc感情的手段，等他们拿到满好感度的奖励就会把我们踢仓库的！


    他真好看他真好看他真好看……


    忽然，岁汐左肩一沉。


    温热的呼吸轻掠颈侧，带着些许灼热的湿气。


    刃将额头抵上了她的肩膀。


    ！


    这不对吧！


    大哥清醒点！你OOC了！


    岁汐浑身僵硬，脑海里瞬间拉响警报。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阅男无数（玩过许多乙游），经验丰富（踩过无数修罗场）的岁汐大师，迅速察觉出刃的行为严重偏离了他的人设。


    这种bking，怎么可能会把额头靠在一个身高只到他下巴的女孩肩膀上？


    bking流露出的脆弱感，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调出刃的个人信息界面，却发现目前解锁的资料只有寥寥几行。


    【刃（魔阴身状态）


    弃身锋刃的无名剑客。生平不详。


    他失去了重要的东西，星海浩瀚，从何处打捞起？


    好感度：10000%（异常增长，已报错）


    婚配状况：他都玩角色攻略游戏了你就让让他吧】


    什么异常能好感度增加一万，就是突然变成路人NPC的自推人都涨不了这么多好吧！


    还有婚配状况又是什么鬼？！倒是记录点有用的东西啊！


    角色攻略游戏怎么你了！


    “不要生气。”


    低沉的话语从肩窝传来，刃的语气像撒娇，又像哀求。


    “我不会再让自己遍体鳞伤，我保证。”


    岁汐：……她也没说什么啊。


    是刚刚看他身材的目光被误会了吗？刃以为是在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只是受伤而已，至于摆出这副如临大敌的态度出来么……


    就是她出任务，受伤也是时有发生，这就是不可避免的。


    ……魔阴身的确恐怖如斯。


    尽管她还不太清楚魔阴身的具体定义，但看看这都给刃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刚还要砍人，现在又把她肩膀当枕头，喜怒无常！


    刃突然表现得极为不对劲，前后发生的事情只有他携带了光锥。


    问题大概率出现在光锥上头。


    现在先把光锥拿回来试试？


    【限时任务触发：】


    【夺回光锥「无可追挽的旧日时光」，寻找压制“魔阴身”的办法。】


    【时间限制：10分钟】


    弹出来了任务！


    看来这个思路是对的！


    让我看看，任务奖励是——


    【成功奖励：咒力+99999】


    夺少？！


    岁汐眼睛都看直了。


    就这么简单的任务，给这么多奖励？


    要不还是让刃砍她两刀吧，不然这咒力她拿着有点不自在。


    系统播报接连响起。


    【系统：检测到剧本数据有误，已为您更换新剧本，并发放补偿：咒力已恢复至当前上限，请宿主及时行动，按时完成任务。】


    身体的疲惫感散去，岁汐感到身形更加轻盈了些。


    今天总算开始转运了！


    遇见那只恐怖大咒灵倒霉透了，运气是时候触底反弹了！


    不过发动术式需要两只手结印，得想想办法，让刃松开。


    “我没有生气，你也不用这个样子……”我意志力真的很薄弱，真的可能会对你犯错。


    岁汐扶着刃的脑袋从她肩膀上移开，转身看向他，“我也没有要走，你能先松开我吗，有话好好说……”


    刃攥紧了她的手腕，更加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你想和我说些什么？”


    “我……”


    死脑子快动啊！别再回味人家的身材了！


    岁汐正在想合情合理的理由，刃突然又说：“不要走。”


    又说不要走？他很害怕失去我？


    岁汐有点疑惑：“我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呀？”


    魔阴身让刃变得孩子气了许多，握住什么东西就不愿意松手。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走呢？”岁汐问道。


    刃的眼神中渐渐涌现出许许多多复杂的情绪，多到岁汐看不穿，数不完。


    “你会消失……我怎么也找不到……”


    是这个原因吗？岁汐思索着。


    刃曾经大概失去过了什么珍重的人或物，所以变得有些ptsd了。


    岁汐尽量放柔声音，不去刺激到他：“我不会走的，只是天快黑了，这里没有灯，黑漆漆的我看不清楚，我只是想变一盏灯出来照明，所以你可以暂且松开我的手吗？”


    刃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犹豫着松开。


    岁汐立即发动术式，召唤出来一盏机关灯笼鱼的幻影。


    灯昼龙鱼，设定上是来自岁汐故乡的造物。


    鱼尾摇摆，跃动着光亮，照映刃的眼睛里，像是真的点燃了烛火。


    刃盯着灯笼鱼，若有所思。


    感到刃周身的气场相较先前放松不少，岁汐试探着进行下一步：“你刚才怎么了？想到什么事情了吗？突然变得暴躁，对我拔刀相向？”


    刚才的事情……刚才……刃缓慢地思考起来。


    光锥中的记忆浮现，刃周身气场再次变得低沉。


    “镜流，见证我的痛苦……”


    他眼瞳颤抖着，呼吸频率逐渐加快。


    “……我的一招一式！”


    他想起来了！那么就让我来看看这段记忆有什么问题吧！


    岁汐抓紧时机，术式的光芒在她掌心亮起：“记忆读取！”


    似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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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术式和记忆相关，她也能做到读取一点表层记忆，仅限于对方正在思考的事情。


    【发动记忆读取能力，正在连接——】


    光锥的光芒猛然绽放，岁汐感觉像被某种巨大的吸尘器吸了进去。


    意识天旋地转，岁汐茫然睁开眼睛，入目是灰蒙蒙的天空。


    下一秒，利剑毫不留情地刺穿了“她”的胸膛。


    猛烈的剧痛几乎让岁汐意识涣散，可“她”居然挣扎着站了起来，握紧残破的剑刃。


    一袭黑衣的白发女人，以黑布遮蔽双眼，握着那柄红色的剑刃——岁汐记得刃正是拿着这样的剑。


    白发女人见“她”重新拿剑站了起来，便立即再次展开攻势，丝毫喘息都不留下。


    剑再一次贯穿“她”的胸膛，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仿佛永无止境。


    直到时间流逝都再也无法感知，岁汐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遁入黑暗。


    “岁……能听……岁汐，可以听到吗！”艾利欧的声音交杂着电音，逐渐变得清晰。


    “我……可以听到。”她轻声回答。


    “你进入了错误的记忆片段，坚持住，我在想办法救你出去！”


    艾利欧喃喃自语，过了一会儿，他那边一片嘈杂，然后响起了两个女性的声音。


    “银狼，你有办法了吗？”其中一个女性问，单凭声音就知道她很有魅力。


    “别急卡芙卡，我正在重新建立连接。”


    银狼继续解释着，背景音带着敲击键盘的声音，“我知道了，是模因病毒，有人把模因病毒附在了光锥上，佩戴者会体验到被无限杀死的痛苦，而刃恰好也有相似的经历，两种记忆应该融合了。”


    艾利欧的声音也加入其中：“那现在有办法解开了吗？”


    银狼：“我输入了新的程序，让他们之后都会绕开模因病毒读取到真正的记忆，但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其他人使用光锥还是会被病毒感染……”


    卡芙卡加入了对话：“模因病毒？有趣的加密，那么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做点小手段，方便「剧本」的推进？”


    艾利欧瞬间恍然大悟：“你是说利用这个渠道——”


    “等等艾利欧。”银狼出声打断，”她的意识现在能听到我们说话。”


    对话戛然而止。


    白发女人在岁汐眼前飞速越过，她整个身体都被强行拖入记忆更深处。


    岁汐再次遁入黑暗。


    这里对时间流逝的感知迟钝，岁汐不知道过了多久，系统音效响起。


    【系统：光锥记忆体验已结束，接下来将为您播放其他重要内容，这是属于「剧本」的一环，还请您认真对待。】


    她体验了个啥！


    一片黑蒙蒙的！


    光听艾利欧和他的同伴说话了！


    还不知道有什么秘密瞒着她！


    忆质流动，犹如旧梦般的记忆裹挟着她身临现场，与记忆中的人们五感共享。


    海边。


    建筑风格像是古遗迹，不远处有一座手持长枪的人像高高立起。


    岁汐轻飘飘落下，到达记忆底层。


    【“……卡芙卡，又来了……”】


    记忆中的刃扶着额头，瞳孔颤抖着，和刚刚在岁汐面前的表现如出一辙。


    岁汐只觉得脑袋跟着“嗡”一声，她本能捂住了耳朵。


    与刃共感的痛苦涌入她的意识，她能感到那些愤怒、不甘、会很、绝望，像是千万根刺，毫不留情地扎入大脑。


    纷杂无序的负面情绪从四面八方涌来，思考与理智无处安放，只有一遍遍回味无穷无尽的痛苦。


    这就是魔阴身吗？简直生不如死啊！


    刃就无时无刻地身处在这样的痛苦里吗？


    记忆继续流动，一位穿着青色长款大衣的青年出现，让刃的魔阴身更加躁动。


    他瞬间情绪暴动，理智同样也似乎降得很快，面对青年时，说话渐渐失去耐心与思考余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挤压着思维处理能力，变得……


    只会重复一句话的后几个字。


    再后面的打架岁汐没了太多精力去细细观察，直到叫卡芙卡的女人重新发动言灵：【“现在「听我说」，住手吧。”】


    杂乱的念头渐渐被什么压抑，岁汐感受到了久违的轻松。


    忆泡的内容到此为止，岁汐被赶了出去，猛然惊醒，回归现实。


    言灵？


    所以艾利欧让我看这个，是让我学这个东西，用来对付刃的魔阴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