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得归迟(二)

作品:《酆都孽海

    江庭芜回到殿内的时候,花欲燃还在等她。


    “怎么还没回去?”江庭芜把鞋随意丢了,赤着脚踩在地上,问。


    花欲燃说:“殿主在母亲那儿商议事情,我回殿里得去问安。”


    麻烦。


    她没说这话,但江庭芜点点头,她能听得出,花欲燃表面上看成熟得不行,内里其实还是会有抱怨的心思,“那你今晚睡在我这好了。”


    “你今日在神弃之地做了什么?”花欲燃问,“很高兴的样子。”


    “啊,有吗?”江庭芜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么明显?”


    “很明显。”花欲燃说,“你的心情,全写在脸上,我扫一眼就知道。”


    江庭芜的确心情不错,她找到自己学人界木匠打的懒椅上,就那么躺了下去,“在神弃之地遇见了一个有意思的仙君,与他下了几盘棋而已。”


    她这么一说,花欲燃反倒坐直了,说:“你放过他了?你难道不怕——”


    “他修为与你大差不差。”江庭芜说,“我就是想杀,也不能杀。”


    花欲燃听了这话,片刻之间便想清楚了这话之后的含义,静了片刻。


    “他叫什么?”


    “他说自己叫周境,是雨夜殿司命上仙底下的仙君。”江庭芜说。


    “你信了?”花欲燃狐疑地问。


    江庭芜笑出声来,“自然没有。”


    花欲燃这才放了心,坐直的身子又塌了下去,膝盖上的书也不小心掉落,她弯下身子把它捡起,又道:“你与他下棋,看出什么没有?”


    “很聪明,知进退,懂谋略。”江庭芜回想着方才的事情,“知道如何断人后路,还知道如何破除死局,是个不错的对手。”


    “你很少对其余仙君有这样的评价。”花欲燃说。


    “那是因为他们水平不够。”江庭芜没有丝毫避讳地说,“意图太明显了,都把我当傻子么。他倒是不一样,知道掩藏自己的意图。要是我不长进,再给他十万年,大约也能与我和棋吧?”


    “你这话说出来,要让他听见了,岂不是要生气?”江庭芜这话确实狂了些,但花欲燃最是知道她的底细,整个阎罗殿,连江漆凝自己都没办法赢过江庭芜,这是她的统治之地,没人能侵犯。因此花欲燃说这话,也只是揶揄而已。


    江庭芜想了想镜舟那张长得极好看、却没什么表情的脸,忽地笑出声,说:“他不会。”


    “什么?”花欲燃没跟上她的意思。


    “他那样子,看上去就不像是会生气的,就算会,也最多只是自己个儿生闷气吧?”江庭芜说完,又做出耸肩的情态,“不过全凭我瞎猜,谁知道呢。”


    “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见见这位仙君的模样。”


    “我跟他约了死日相见。”江庭芜望向她,问,“你来么?”


    “约了相见?”花欲燃有些吃惊,因为在她的认知里,江庭芜是不愿意与其余人有着什么牵扯的,更是厌恶与其余人保持长久关系。若非自己与她是从小长大的情谊,也很难这样走进她的日程里,“在神弃之地么?”


    “你别惊讶。”江庭芜看出她心里在想什么,说,“一是我们打赌,他输了,得帮我做件事。二是因为,这可是除了你,唯一知道我踏入禁地的仙君,我得看着他。”


    “罢了。”花欲燃浅笑,“我就不去了。”


    “为什么?”


    “省得他起疑。”花欲燃把书摊开,打算结束这段对话,“这禁地的禁制被破解了,只有你们两个人知道。他若是要守口如瓶,你就得闭口不言。”


    江庭芜听懂了她的意思,也就没有再提这件事。


    “需要让暗桩那边帮你查探他的身份么?”花欲燃把书翻了翻,没找到自己先前看的地方,索性又开口问,“雾澜最爱做这种事情,把这事交给她办准能成。”


    “不用。”江庭芜说,“我跟他相处的还算愉快,所以这事我还不想让殿里其余人知道,免得遭一身麻烦。”


    花欲燃心下了然,便点了点头,说:“总之你别让自己吃亏。”


    “你这话说的,我像那种会吃亏的人么?”江庭芜笑起来,说。


    “天界的仙君是怎么样你和我都知道。”花欲燃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这话说的不合时宜,江庭芜好容易有了感兴趣的新鲜事,她不应该泼冷水,但她还是说了,“你也别太沉沦这种游戏。”


    这话倒是说进江庭芜心坎里去了,她沉默了半晌,“嗯”了一声。


    第二日晌午,江漆凝把江庭芜叫到忘川堂里。


    江庭芜根本不想过去,她坐在自己的殿内,等通传的仙君去了整整两个时辰才动身。


    她早就想忤逆祂了。她知道这样的想法很幼稚,很天真。也许在江漆凝的眼里,只不过是她又一次不听话。也许她过去之后,江漆凝又会愤怒,会叱骂她,或者罚她去忘川炼狱待着。


    但她就是想这么做。


    江庭芜走进忘川堂前,还是有片刻的忐忑,但随即就被她给压了下去。她深吸了一口气,拿着自己的定安剑,一直往殿内走。


    “您叫我做什么?”她潦草地行了礼,也没等江漆凝说话,就直接问。


    江漆凝坐在上位,往下看着她。


    江庭芜毫不回避地与祂对视着,祂们的眼睛似乎在空中被一根线勾着。江漆凝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很久没有这么看过自己的女儿了。她早已经有了自己的心事,也有了自己的思想。祂一手教她的棋艺,如今也比祂精湛了。祂传授给她的术法与心计,也早就被她融会贯通,化成了自己的东西。


    “你去过神弃之地了。”江漆凝很平静地说。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说明江漆凝完全确定她的确去过。


    江庭芜怔了一下,她第一反应是花欲燃把她给卖了。


    江漆凝手撑着头,祂看出了江庭芜脸色的变化,说:“不是欲燃和我说的,你放心。”


    江庭芜的脸色这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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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缓和片刻。事实上,她在意的根本不是被其余人知晓这个问题,知晓了便知晓了,有什么大不了呢?她是阎罗殿的神女,便是捅了天大的篓子,别人也不敢把她怎么样。她在意的,只是花欲燃同她说过,绝对不会背叛她。


    背叛就是背叛,无论是告密一件小事得来无关痛痒的结果,还是害得她死无葬身之地,那都是背叛。江庭芜在阎罗殿里只相信花欲燃一个,她不想连最后的朋友都失去。


    所以她听见江漆凝的话,松了一口气,接着知道自己瞒不过江漆凝,便问:“您怎么知道?”


    江漆凝却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继续问:“你进了泪诀阁么?”


    江庭芜愣了愣,说:“没有。”


    “你应该进去看看,里面全部都是神明的遗稿。”江漆凝说,“也好早为飞升成神的神劫做打算。”


    江漆凝今日同江庭芜说话少见的没有不好的语气,江庭芜本就不解,等祂说完这话,江庭芜更是有些愕然,“飞升成神?依照我的灵力,少说还得要四十多万年吧?”


    “你的体质特殊,你忘记了么?”江漆凝说,“死灵之力可以将你与成神所需要的灵力之间的差距拉近,再通过过往神明们留下的遗稿进行修炼,你在十五万年内就能成神。”


    江庭芜根本没想到江漆凝对她的期望有这么大,这根本就不是能做成的事情吧?据她所知,除了上古以来便存在的神明,成神时最为年轻的便是江漆凝,那时的祂才二百四十万岁,已经是整个四界最令人讶异的传说。而她如今二百二十万岁,按照江漆凝的逻辑,岂不是还要比祂早上那么多年?


    “您是觉得我最近修炼松懈了,故意想立个不可能的目标刺激我么?”江庭芜语气说不上好,她是真的觉得江漆凝在故意为难自己。


    “你做得到。”江漆凝依旧吝啬着祂的话语,“你也必须做到。”


    “您又想说这是我的责任,我必须付出的代价对么?”江庭芜忍无可忍,终于爆发,“可是我很累,真的很累。我有时候不想活成这样,您听过我的意见么?我宁愿自己不是阎罗殿的神女,只是一个最不起眼的仙君,这样我不需要被迫推着走,不需要做那么多别人不需要做到的事情。”


    她说完这些话,整个人又跟泄了气一般,将头偏过去,江漆凝看着她,没有言语。


    那种小丑的感觉又降临在江庭芜的身上,无论她如何歇斯底里,无论她如何爆发,江漆凝总是这样,冷眼旁观,似乎她的情感并不能让自己波动分毫。祂永远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神明,而非她可以依赖的母亲。


    眼睛忽然变湿润了,似乎是有水珠模糊了她的双眼。江庭芜仰起头,用手把它们往上擦干净。然后,她就像什么都没说出口一样,把自己的情绪又全部收了回去,对江漆凝说:“我知道了,泪诀阁我会去的,您要求的事情,我也会尽量做到的。”


    她没什么表情地望着江漆凝,问:“您还有什么想说的么,没有的话,我就先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