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


    楼梯扶手中间旋转一圈一圈的镂空处，一个有着一头金色头发扎成小马尾辫子的布料小脑袋探出，黑色的圆眼珠倒映着四楼与三楼之间的楼梯，视线循着地面上鲜明粘稠的透明液体一层层下楼梯，来到三楼的地面。转向左侧的走廊。


    视线试图追寻过去，但被黑红渗入的墙壁挡住了线路。


    大脑袋触手异种在三楼。


    九三沿着粘液痕迹已经下到四楼。


    还有一层楼，两个反向楼梯，一个平台。


    玩偶像之前一样先将手中的档案袋摆好位置，推下楼梯，档案袋滑到楼梯间的平台上。


    九三一步步的下去，走到档案袋旁边。


    她重复着之前的动作，保存有小主人资料的档案袋先一步来到此次下楼梯之行的终点站，医院三楼。玩偶抬起小腿来到楼梯边缘，一步一步......


    还有四个阶梯。


    站在倒数第四个阶梯边缘，玩偶抬起小腿，准备跳下这第四个阶梯。


    然后......


    “嘭啷！”


    预期之中的触及地面没有做到。


    九三踩在阶梯边缘，半个身子都在外面，起跳的动作已经就绪，物体被强力敲碎的巨大碎裂声来到刚刚好那么巧。


    已经就绪的动作下意识开始执行，玩偶起跳朝着倒数第三个阶梯而去。碎裂声来的那么巧，而且一旦开始就没有结束，物体相撞爆发出的“砰砰”声紧随而来。


    于是，由于碎裂声下意识执行的起跳伴随着物体相撞的“砰砰声”干扰下，九三没踩稳。


    起跳没成功，或者说动作到了，但玩偶站在边缘的小腿没借到地面的相互作用力，一滑一跳，身形在空中歪倒了。


    “嘭、嘭、嘭、嘭”


    在走廊处传来的碎裂声和相撞声之后，原本安静的楼道此刻像是回应似的，也发出了四声物体之间相撞的“嘭嘭”声。


    只不过这四声较为轻微，声响并不大，而且整整齐齐，一点也不令人感到嘈杂。


    毕竟玩偶是布料做的，布料里面是棉絮，并非坚硬之物，摔到地面最多也就发出轻微“嘭”的一声后再溅起一圈灰尘。


    九三摔了四下，随着最后一声响后，她摔在了三楼的地板上。


    脸部朝着地面，结结实实的正面摔。


    九三：......


    玩偶双手撑地，将自己翻过来坐起。


    末世降临之后，医院便再没有人打扫，鲜血与多日沉积的灰尘混合在一起，像是在血里洒了一捧沙，颗颗粒粒裹挟着红色。


    九三随意拍了拍自己，不用看镜子她便知道自己现在非常非常的脏。


    她半边身子摔在了这粘稠的血里，另一半摔在还算干净的地面，但灰尘沾了这半边。


    玩偶站起身，小小的玩偶被两种色彩涂满，左半边身子全是粘稠血色，右半边身子是沾上了层层灰尘的白黑色布料。


    好脏。


    黏糊糊的，好难受。


    好臭。


    血太过浓稠，以至于现在还散发着铁锈味的腥气。


    玩偶的半边鼻子都被这股腥味裹挟住了。


    黑色的眼珠也被红色覆盖。


    视线转了转，落在不远处的档案袋上。


    档案袋原本只有“档案袋”三个大字是红色特意标粗的，但此刻在九三眼里，却有一半全部是红色，一半是原本的色彩，但也有点黑乌乌的。


    右手擦去眼珠上的灰尘，档案袋一半回到原本的色彩上，一半仍然全是红色。


    九三伸出手，右手扯着档案袋的一角，她的左手上全是血水，会弄脏档案袋。小心绕过地面上留有一半玩偶印子的粘稠血水，拖到走廊最近那扇敞开房门内的桌子底下。


    从第一声碎裂声开始，走廊里侧的声响便一直没停过，物体相撞的声音相当频繁，中间还断断续续伴随着人类的呼喊声传来。


    九三分辨出，是何有琪的声音。


    还有其他三道不同的声音，应该是宋满望、顾落和百沙。


    玩偶的记忆很好，在那个小房子里听过他们交谈，又跟着他们一路来到医院，记得住他们的声音。


    一红一黑的眼珠转动，视线落到走廊地面，八条长长的透明液体蜿蜒着爬向走廊里侧，大脑袋触手异种也在那边。


    它发现了潜入的人类。


    他们交手了。


    何有琪和百沙的异能相互辅助，危险感知和探查，人类是知道医院里有多危险的。


    他们想要的是拿到治疗的药物，为去人类方在青桔区建立的安全基地作准备，他们不会在医院里主动对异种动手。


    走廊里侧，玩偶视线未及的地方，人类和异种以命相抗，异种想要进食，人类想要活命。


    一红一白的小玩偶站在门旁，她的对面是另一间敞开的房间，房里放着的木桌与门正对，桌子上一面小镜子静静站里。


    镜面程亮，印出了玩偶的身影。


    红色与白色从中间分裂，像一条用铅笔严格画标出的细线，隔开两种完全不同的颜色。两方对称，蓝裙子也被浓稠的红强行遮住，原本的色彩被完全掩盖。


    孩童随意涂鸦的小人画才有如此割裂奇异的色彩运用。红白小玩偶在灰暗沉调却又鲜血淋漓的医院里安静站立，红黑的双眼注视着涂鸦的制造者。


    大脑袋触手异种发现了他们，他攻击了人类，人类只能反击。


    九三的视线下移，落到自己的小裙子上，蓝色的小裙子，一面是原来的颜色却满是灰尘，一面被红色强行占据，失了原来色彩。


    玩偶不会洗自己，小裙子染上血更不会洗。


    以往自己和小裙子都是爷爷洗干净的，但爷爷不在了。


    有些不开心。


    九三想，她不喜欢自己现在的样子，烦躁无法清洗自己的事实。


    爷爷和小主人家的地址还要问大脑袋触手异种。


    -


    “百沙，躲开！”


    意识到被发现，宋满望不再掩藏，立刻发动异能，粗如圆珠笔大小的紫色雷电以极其迅猛的速度劈向异种填满着藻绿色的眼睛。


    异种反应速度也极快，一条触手迅速挡在突出的眼前，雷电劈在触手上，劈中的密密麻麻的吸盘蠕动收缩，紫色雷电缠绕着闪烁几下，没了影。


    异种甩了甩触手，竟是分毫无伤。


    在场四人皆看到这一幕，面色凝重。


    宋满望的实力他们比谁都清楚。这一路走来，他们小队六个异能者里，宋满望的雷电异能威力强大，低阶异种几乎都无法轻易承受他的一击。


    更何况此刻出现在这的绝对是高阶异种，还对百沙发动了攻击，为了救人，宋满望这一击只会是全力，甚至更强。


    可面前的异种明明完全接下了这一击，却分毫无伤，哪怕是之前追杀他们的那只高阶异种也没有如此。


    宋满望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面色凝重，精神紧绷到极致。


    好在，这一击还是发挥了它的作用。


    异种为了保护自己的眼睛，只得暂时放弃另一侧的百沙。


    就是这暂时的放松，百沙寻得了逃脱的机会。


    探查异能在此刻发挥到极致，咨询室、破碎的玻璃窗、几乎就要戳穿自己胸膛的触手在脑内迅速建立起模型，精神徜徉整片空间，每一分变化在脑海里不断抽丝剥茧、发散。


    危险惊叫警告，排查每一处逃生之路。


    不对！


    不行！另一条触手会立刻戳穿我！


    不行…不……


    将一条条不可行的路线打上红色警戒号，精神海里成型的咨询室内几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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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红色警戒号给淹没，夹丝缝隙在这之间，逃生之路片刻闪现。


    这里！


    年轻人顷刻间神色落到一处，毫不犹豫，也没有时间犹豫，下一刻便如电影里极尽夸张的超人一般窜了出去。


    人类被逼到极限，生命受到威胁的一刻，身体机能被全部调动，肾上腺素疯狂飙升，潜力发挥到最大。他的动作从没有这么迅速过，以前从来觉得格外假的电影在此时仿佛变成了现实。


    这是没有异能末世前的百沙绝不可能做得到的。


    翻身躲过侧方袭来的两条触手，从碎裂的玻璃处扑进药房里，落地翻滚几圈后借助货架子停下冲势。


    何有琪赶忙上前将百沙扶起来。宋满望发动异能攻击吸引异种的瞬间，顾落将她扯到了后方。


    “落姐，我没事。”百沙咳嗽几声摇晃几下后站稳身形。


    “我跟宋满望吸引他的注意，你们寻找生路。”顾落也不矫情立刻分配任务，现在没时间观察百沙的伤势，先活着才能有资格疗伤。


    百沙和何有琪二人不再说话，全力催动异能。他们的异能不具备攻击性，上去也只会干扰宋满望二人。


    “砰！”


    宋满望侧身躲过直贯面门的粗壮触手，吸盘附下的粘液洒落满地，痰液的腥味瞬间弥散开来。


    “宋满望！”


    一道清冷的女声从身后传来，宋满望没有犹豫身体立刻后倾侧出。


    烈火在眼前爆开，熊熊火焰沿着触手蔓延灼烧。


    □□灼烧的焦质感升起，炽火起了作用，黄棕色触手停顿了片刻，笔直的攻击身形出现了弯曲。


    有作用！


    然而。


    “宋哥，避开触手上的粘液！”


    一声惊叫从后方传来，是何有琪的声音！


    危险感知在此刻爆发出极度尖锐警告，那条触手不对劲，粘液有问题！


    几乎是在何有琪惊叫出声的下一刻，触手弯曲的身形随意一甩，顷刻冲向最近的宋满望卷去。


    “宋哥，左后！”又是一声高声喊叫，是百沙。他的精神海内翻滚起巨大风浪，象征触手的模拟型此刻卷起大片能量冲着宋满望而去。


    不好，避不开！


    听到何有琪话的那刻，宋满望立刻向后撤去，百沙指挥出路线，没有迟疑，身体比大脑先一步执行命令。


    可。


    那可是高阶异种，不是静静在哪听着不动的没有智商的怪物，八条触手不是摆设，更不是动画设定限制强度同一时间只能操控一只。


    另一条触手猛烈袭来，就在宋满望的左后侧。


    右侧是那条灼烧过后卷起的触手！


    连日来的经验发挥了作用，可以交付生命的默契更是无需多言。


    雷电顷刻发动，几抹强劲的紫色轰击上灼烧的触手，触手停顿片刻，赢得了时间！


    身体急速向着左后撤去，竟像是分毫不管左侧即将而至的另一条触手。


    一指之隔，烈火爆燃，从尖端冲向根部，炽火灼烧蒸起空中四散的粘液，一瞬的阻拦，宋满望完成脱身。


    “没沾到”，撤回队友身边，宋满望告知自己的情况。


    三人皆松一口气，可也不敢放松，异种还在那，堵着走廊。


    人类与异种对峙着。


    顾落：怎么样？


    百沙轻轻摇头，幅度几乎可以算没有，只有身边的何有琪和时刻注意着此处的顾落能够看到：没有。


    顾落眉头紧皱，他们没有开口，但多日的联手已经能够读懂同伴面上的情绪。


    百沙一直在寻找逃生的路，可到如今还是没有找到。


    顾落正准备告诉宋满望。


    可突然，顾落的视线中，百沙刚刚成年不久的脸庞上，惊异之色忽然浮现，像是看到什么完全不能理解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