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城市灯火通明。


    沈梨开车去约好的火锅店，到那时，厉南已经在雅间里等她了，锅里浓烟滚滚，红油香味扑鼻。


    “不好意思路上堵了会儿车。”沈梨坐到他对面，取下口罩和围巾放在一边。


    “刚好赶上下菜，”厉南下了盘牛肉，抬眼盯她，“这件羽绒服好看。”


    “吼，”沈梨将左手边的土豆倒进去，眼珠子转了转，“这回不是丑衣服了？”


    厉南听懂她在调侃，不作声继续下菜。


    见锅里差不多了，沈梨停手，直奔主题：“你那电影女主是专业舞蹈演员，我先说我舞蹈基础一般，演的话得提前起码三个月训练，或者半年？”


    说实话她拿不准。


    “用不了那么久，”厉南说，“电影更多表现截肢后，身体健全跳舞是以回忆形式展现，只要四肢协调就没问题。”


    “话是这么说，”沈梨还是有些担心，“那你预计什么时候开机？我这戏杀青后，年后跑跑商务休息一下，估计得明年四五月才能投入下部戏。”


    厉南：“五月开机。”


    沈梨愕然：“我商务行程都到三月了，就两个月时间训练？你至少给我三个月吧？”


    “两个月够了，实在不行请我妈来教你。”厉南往她碗里夹菜。


    “那还差不多。”听到这话，沈梨心中有底了。厉南的母亲许云如是国家级的舞蹈演员，有她亲自教学，应该不是问题。


    “菜熟了，快吃。”厉南见她还在沉思，说：“你别听我团队说什么柏林奖之类的话，之气那次是我运气好占到小众题材的优势，那一届竞争不大我才侥幸获奖。”


    “所以得奖的事放平心态，你不要太有压力，其实我拍这部电影主要是为了圆梦。”


    “什么梦？”沈梨咬了片土豆问。


    厉南他放下筷子，眼神认真起来：“就是让你做一次我导演作品女主的梦，想通过镜头录下你的生动，让我的导演生涯至少有一部，是完全属于你所演绎的故事。”


    沈梨被这话震撼到，呛得咳嗽起来，她拿起杯子将水喝见底，说：“我俩都多少年交情了，你想要我做女主是什么难事吗？还称上梦了？”


    厉南愣了愣，笑着扯张纸给她：“我真是跟你在一起，煽情不了一点。”


    饭后，沈梨买完单，拿好随身物品，她戴上口罩又系上围巾。


    围巾在灯光下成明亮的暖黄色，显得她皮肤更白，厉男随口夸道：“新买的围巾？挺漂亮的。”


    “好看吧？”沈梨仰脸，带着有些自豪的语气，“铭修织的，他可会这些手工玩意儿了。”


    “哦？”厉南眯了眯眼，嘴唇微动，“真是哪哪都有他。”


    “你说什么？”沈梨没听清。


    “没，”厉南指尖敲了两下桌面，起身，语气不咸不淡，“走吧。”


    来时店内还没有几桌客。到他们走时已经多了很多客人。他们匆匆往外走，也抵挡不住店内客人的热情，纷纷举起手机拍照。


    等到他们开车回酒店，沈梨下车后见厉南没开后备箱。


    她问：“你行李呢？”


    厉南：“我让助理先办入住，把行李带回来了。”


    “哦。”沈梨点头，两人并排着走，空荡的地下停车场，她高跟鞋踩在地面的声音特别清晰。


    气氛有些安静，沈梨打开手机一看。


    果然他俩的名字上了热搜。不仅如此，后面还跟了两个字恋情。


    她看着营销号瞎编的言论，看得发笑：“我真服了啊，我才离婚多久啊，没有空窗期是吧？”


    身旁的厉南出声：“我还挺怀念的，好久没看到我们的绯闻了。”


    沈梨瞪他一眼。


    厉南轻笑着看向她：“说真的，沈梨，你没有再谈恋爱的想法吗？”


    沈梨：“怎么，你要给我介绍啊？”


    “介绍谁，我自己就是单身，你看我行吗？”厉南歪着头看她。


    “别搞。”沈梨笑着拍他，俨然一副他在开玩笑的样子。


    手被人拉住，厉南停下脚步，在停车场的暗光下，沈梨看不真切他的神情。


    “还有事要说吗。”她问。


    “沈梨，我没开玩笑。”厉南拽住她的手，拉着她快速往回走，直到把她带上了他的车。


    沈梨还处在惊吓中没回过神来，厉南放开她的手说：“对不起，外面人多眼杂，我只是想有个空间和你说点心里话。”


    “本来想等杀青后，再和你说，但现在我怕再犹豫不决，你又要被别人抢走了。”


    “什么？”沈梨望向他，此刻厉南眼中澎湃着的情绪，是她从未见过的，她的心紧张起来，害怕他即将要说的话。


    “我喜欢你，沈梨，四年前就开始喜欢了，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年你问我是否对你有想法时，我没确认自己心意而着急否认。”


    “等等，厉南。”沈梨想要打断他，被他制止。


    他继续说下去：“我比我想象的还要喜欢你，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变过，你结了婚，我本以为这辈子只能和你做朋友了，直到今年你离婚，我才感觉又有了希望。”


    “我时常会想如果当初我没有亲手把你推开，你是不是就不会和方魏在一起。”


    “厉南，我们可能有些误会，”沈梨整理了一下思绪说，“我一直存在对你的欣赏，但那不是喜欢，我问你是否对我有想法，是因为那时我的确感觉到了你对我不一样，我想确认，如果有，我就不会和你吵cp，伤害你的感情。”


    “不是你把我推向方魏，是我遇见他，对他动了心，我想说……”沈梨侧过身，认真看他，“哪怕我那时没有遇见别人，我也只是把你当做我的朋友，这么多年，你是我除了程青青以外的第二个朋友，我很珍视这份关系。”


    厉南哽住，一双眼专注地注视着她，良久，他突然倾身过来。


    男人气息靠近，沈梨别开脸，感觉脖子上的围巾被抽走。


    “你干什么？”沈梨不解。


    “真伤心啊，这么快就拒绝了我，”厉南拿起那条围巾看了看，“那你现在有动心的人吗？是谁？织这条围巾的人，骆铭修？”


    沈梨眼跳心惊：“你说什么，他是我弟弟，我怎么可能对他心动。”


    “弟弟，”厉南哂笑，“没有血缘关系，从小一起长大，说青梅竹马还差不多。”


    厉南把围巾还给她：“那既然你没有动心的人，何必这么着急拒绝我，给我个机会。”


    “不是所有爱情都是心动使然的一见钟情，朋友也是可以日久生情的。”


    沈梨不可置信他居然会这么缠人：“你别这样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目前没有谈恋爱的想法。”


    “我可以等。”厉南说，“等了四年了，也不差以后多少日子，沈梨，你不用感到负担，这是我心甘情愿的选择，我这辈子，只喜欢你一人，如果不为之争取，我是不会甘心的。”


    “你……”沈梨语塞。


    这一夜，沈梨睡得很不安稳。


    脑子里不断回想厉南的话，他为什么这么执着，这样她以后该怎么对待他。


    厉南说本想杀青后告白，却还是提前了，还有，他在车里取下围巾，突然提到骆铭修，问那些奇怪的话。难道他们俩一直不对付，也是因为她吗？骆铭修也喜欢她？


    仔细想想，自从骆铭修回到她身边后，各种对她亲昵的举动。


    她一直把自己放在姐姐位置上，下意识忽略掉了那些细节，但把自己和他，放在男女关系的位置上，他真还是小时候那样吗？


    而且他对自己的感情究竟是喜欢还是依赖？


    听爸妈和骆姨说，他初恋失败后就没有谈过恋爱，不接近其他女孩子，进了娱乐圈和搭档拍戏也时刻保持着淡漠疏离。


    从前到现在，可能除了那个初恋女生，他唯一亲近的人，就是她。


    他没怎么接触过同龄的女孩，而她比他年长，会带给人一种强烈的安全感，他很可把长久的依赖当作喜欢，所以她不确定他对她是哪种感情。


    或许他自己都不确定。


    沈梨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又好像根本没睡，只是捱到了闹钟响，她像被设设置了自动程序一样，起床收拾好一切。


    然后坐在沙发上，精神恍惚。


    敲门的声音响起，小雨提着早餐，一进来就见沈梨笔直地坐在沙发处，也不开灯。


    小雨发出疑惑的声音，把灯打开，走过去将早晨放在桌边：“梨姐你都收拾好了吗？今天怎么这么快。”


    沈梨没有出声，小雨看她眼下青黑，目光沉沉，感觉她状态不好，又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我可以向导演请假。”


    闻言，沈梨收回放空的眼神，聚焦在桌前的早餐上，她打开袋子安安静静地吃完，才说了一句：“没事。”


    上午几场戏是和元皓轩的，沈梨尽量把令人头疼的事抛开，紧绷着神经，勉强拍完了上午场的戏份。


    她揉了揉眉心，拖着略显疲惫的步伐往房车走去。


    下午是群戏，厉南和骆明修都在现场。


    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们，她一边走一边盯着手里的剧本，回想着剧里男女主美好的片段，想如果感情的事，就像拍戏一样简单就好了。


    她虽然结过婚，但是因为对象是初恋，所以感情经验并不算丰富，她其实一直不擅长处理感情的事，之前和方魏在一起的时候也是一样，遇到处理不了的情形，她只会逃避，自己去消化。


    厉南轻飘飘地说一句不用感到负担，她的内心就真的不会有负担吗？从小到大追求她身边的追求者不少。


    可那些都是陌生人，她可以毫无负担能拒绝，因为关系不熟，拒绝了，那些人也不会怎么样，更不会执着。


    但厉南和骆铭修不一样，他们都与她相处时间太久，都是亲近之人，不是说一两句拒绝的重话就可以逃避的。


    唉，越想越头疼，沈梨走着路都没劲，感觉都直接想倒路边了。


    她上了房车，随手接过小雨准备的营养餐，随便对付了两口，又拿出备在车上的薯片，划拉斯开往嘴里送。


    一旁的小雨有些吓到，这情况怎么比之前被渣男伤心还严重，她戳着手机，准备给青青姐发消息。


    沈梨抬手阻止了她：“年底公司很忙，她烦心事也多，别告诉她。”


    小雨点头，看着沈梨面目表情不断往嘴里塞零食，满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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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疼：“慢点吃。”


    她给她递上水，随后拿起桌上另一包薯片，撕开包装：“吃吧，梨姐，我陪你吃，把坏情绪都发泄完就好了。”


    沈梨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谢谢。”


    片刻后，沈梨躺到在了座椅上，小雨起身收拾垃圾，见导演往这边走，她伸手轻拍沈梨，提醒她：“刘导过来了。”


    沈梨坐起来，见刘导站在车门口。


    “什么事刘导，进来坐。”沈梨说。


    刘导笑了笑：“我就站这儿说两句就走，沈老师，我看你今天是不是不身体不太舒服？”


    沈梨：“为什么这么说？是我的戏哪部分有问题吗？”


    刘导：“没有，怎么说呢，这部戏从开机到现在，从没见过你像今天这样。


    今天上午的戏，虽然也好好拍完了，但以往你都会过来看我监视器，今天一次也没有看。就连跟你搭戏的元浩轩都能看出来，你状态不太好。”


    知道模糊不过去，沈梨低头表示歉意：“对不起导演，昨晚没睡好，今早头一直犯疼。”


    “这样啊，那回酒店休息吧，下午不用来了，我跟他们说，然后调整其他戏份。”刘导说，“你才是这部戏的核心，不能不舒服还硬撑着演，演出来效果也不好是吧？”


    沈梨：“那我休息半天，谢谢导演，我会尽快调整好的。”


    刘导：“诶，这就好了，调整回来以你的速度很快都都能补回来的，不是什么大事，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目送导演离开，沈梨对小雨说：“那我们回酒店吧。”


    沈梨从房车上下来，准备同她去剧组停车场坐商务车。途中，被刚下戏的骆铭修看到，他从身后跑过来，跟上她脚步。


    见沈梨越走越快，像是没有看见他，他上前拉住她：“去哪，怎么往这个方向走？”


    沈梨看了一眼他的手，甩开，没说话继续往前走。


    骆铭修抬脚再次上前拉住她的手：“怎么了”


    “放手。”沈梨语气冷淡，回头时音量提高，又重申一遍，“我让你放手。”


    骆铭修感受到她加重的语气和莫名的怒气，讷然放手。


    小雨解释道：“梨姐头疼，下午请假了回酒店休息。”说完她跟上去，两人人影渐远。


    骆铭修一直盯着沈梨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外，才转身，见厉南迎面走过来。


    他皱了皱眉，直觉昨天那顿饭上发生了什么事。


    他拦住厉南的去处，冷眼质问他：“你对沈梨做什么了？”


    “滚，”厉南心情也不畅快，“我俩的事跟你没关系。”


    骆铭修忍住怒火，说：“她头疼，下午请假不拍戏了。”


    这话一出，他明显看到厉南眼神往下，似有说不出的情绪，但他抬头时却说：“哦，正好我也要回去，我去看看她。”


    骆铭修忍无可忍，揪住他的衣服：“别装傻，和你吃顿饭后回来就这样了，你到底对她做什么了？”


    厉南伸手推开他：“这是我的隐私，你无权过问。”而后无视他的话，继续往前，跟在他身后的助理，走过来看了他一眼，快步跟了上去。


    骆铭修往后退了几步，脚有些站不稳被小文扶住。


    隐私？什么意思，他说什么了，告诉她了？结合刚才沈梨对他躲避的态度，骆铭修心里一沉，难道是真的，他把自己对沈梨的想法抖了出去？


    沈梨知道了他的心思，会怎么看他？


    一股巨大的恐慌感从心底蔓延，怎么办？沈梨不喜欢他，会不会从此就这样一直躲着他了。


    他现在突然极度后悔，他错了，他不应该发那条朋友圈，不应该那样刺激厉南。


    厉南为什么要这样做？把事实全盘托出，戏还没杀青，她就把压力全都给到了沈梨。


    骆铭修看着还没走远的厉南，怒火攻心，急红眼冲了上去，掰住他的肩膀二话不说一个过肩摔把他放倒在地，给了他一拳。


    厉南疼得脸皱成一团，腹部吃痛，他瞪着他撑地起身，同时抓住骆铭修还要砸过来的拳头。双手抱紧他的手，还给他一个过肩摔。


    就此，两人打作一团，两位助理上前分开他们，又被挣脱掉，拦不住。


    小文对另一名助理吼：“快去叫剧组里的后勤大哥来。”


    路过的人起初以为在拍戏，没有停留，后来来了几位同组演员，不知道发生何事，一些人停下来围观，有几个上前劝架。


    “别打了。”又有人好不容易分开他们，又被挣脱掉，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直到有人把安保人员叫过来阻拦，才终于收了场。


    酒店豪华套房的浴室里，沈梨泡在放满热水的浴缸中，听着手机播放的纯音乐，放松神经。


    突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她侧身在架子上取下毛巾擦干手，按下免提：


    传来小雨焦急的声音：“梨姐出事了，骆铭修就和厉老师打起来了，事情闹得有点大，被影视城的安保队长劝下来的，一些游客看到发到了网上，上了热搜，青青姐也知道了。”


    小雨语速过快，刚说完，程青青的电话也打了进来，沈梨手撑着浴缸边缘起身，感觉一阵头痛。


    得，刚做的音乐愈疗全都白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