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作品:《枕上姝

    有些宛若现实的感触让她身子一抖,可如此距离的相贴,让她意识很快便坠入无底深渊般的混沌。


    久违的舒适让她全身酥麻,柔若无骨似的依偎在萧韫庭怀里。


    她顾不得其他了,觉得不够,又渴又躁的啄了一下。


    朦胧中,她听到了萧韫庭的笑声,若暖日融雪,又似春风拂面。


    “九叔……”


    她朝“梦里”的萧韫庭求救,酝了春意似的嗓音又娇又湿,直往人的心底里钻。刺耳的吱一声,萧韫庭将她换了个姿势,跨坐着面对面抱在腿上。


    而后,狠狠的吻了下去,重重狁了几下软嫩的下唇,大舌便毫不犹豫挤入怯生生的檀口里。蓦然失控的深吻,沈岁岁有些害怕,在湿腻的水啧声里想,为何梦里的萧韫庭也如现实的他一样霸道强势。可接下来,她被吻得更深,亦被抱得更紧,滑腻滚烫的大舌搅弄吸狁,蚕食着她的一切。柔弱无依的残咛被他尽数咽入腹中,还有极度舒适之感似潮水将她涌来。沈岁岁觉得自己虚浮的飘在半空下唯一的支撑依旧只有萧韫庭。


    馥郁清冽,又霸道强掠。


    明明病症的不安焦躁已经慢慢消散下去,可温度却无限攀升,一切都燙得惊人。沈岁岁愈来愈混沌,耳边能听见的便只有那弥漫响彻的啧砸声响。她全身愈来愈软,到最后,当真被软成了一滩无依的春水。梦里的萧韫庭,也那般的吓人,可偏偏,这样的吻,好舒服。她受不住这样黏腻的深吻,却又下意识的依念。尤其是两人现在这般毫无一丝一毫的距离,当真快要她疯了。所有的不安尽数散去,只剩下被亲得满满当当的心。烛灯将两人残影映在屏风上,愈显暧昧朦胧。然到底是亲了太久太狠,沈岁岁欣快中又多了一分经不住之感。


    “九叔……”


    她试着开口求饶,声线发软发颤的细弱。


    “不要亲了。”


    在水雾氤氲的眼眸中,看不太真切梦里的男人,却能感受到此刻烘在脸颊上的吐息,又热又极具强势。她抱着他的解药很紧,却没辨出,萧韫庭此刻将她抱得更紧,不可撼动,不可抵抗。后脑也被大掌托着控着,只能受着他带给她的一切。


    “岁岁亲够了吗?”


    他俯身贴近,殷红薄唇抵着少女柔媚娇靥,又辗转寻被狁噬得红肿的唇瓣上。沈岁岁本就对“解药”的相贴求知若渴,还未从这蛊惑中定神,又被狠狠的亲了下来。甚至听见了扶手椅“吱”的一声。


    她顾不得其他了,小小的身子被高大的男人抱坐在怀里,整个人溺在萧韫庭无声无息编织的深渊绮梦中。


    ……


    一场春雨无声无息又下了下来,砸在屋顶树叶上,噼里啪啦的脆响,可在沈岁岁的世界,又暖又舒适,只听得见萧韫庭的心跳声,还有经久黏腻的水啧声。每每她快要觉得不是梦之际,却随着蔓延的渴又将她重新拉回了深渊里。


    最后吻毕,她全身早已没了力气,意识更是虚浮漂泊,只能枕在萧韫庭肩头有一下没一下的弱弱喘息。紧阖双眸挂着朦胧的湿意,漂亮干净的脸鲜润如春花,细看,还有两道轻轻的最吻出来的红痕。而此刻微微一张一翕的润唇,红比花娇,布着莹透的银意,娇艳欲滴。


    梦境幽幽中,她听见他的解药说:“下次,岁岁不可再用药了,不可再叫别人碰了你。”“亦不可,每每看见九叔就害怕的想跑。”


    意识模糊中,她听不真切,微张唇瓣溢出一声轻咛,又放心沉睡过去。


    ……


    春雨未停,飘洒在紧阖的窗扉上,也浸染了湿意。不知过去多久,她总算幽幽转醒,险些没吓得尖叫一声。心脏一瞬的停滞后便是砰砰的直跳,更是跳得她全身发软。——她竟恍惚至自己窝进萧韫庭怀里的地步!她下意识看向香炉的方向,见白雾还有条不紊的散泛,这才稍稍放了些心。


    所幸!所幸!


    他因药沉睡过去,毫不知情。


    沈岁岁稍吐了一口气,连撑着男人的肩膀起身,可小绣鞋还未落在地板上,便听见门口一道敲门声。


    “九爷。”


    是庞译的声音。


    沈岁岁惊的脑袋空白,他怎来了?他若是进来,看见此刻的场景,便会立下知道她对他的主子做了什么。


    这绝对不行!


    但转念一想,若是未得萧韫庭的应允,他怕是不会随意进来。正侥幸思索着,下一刻,听见门开阖的声音。


    桌案的位置在大门的左侧,这么短的时间,她根本来不及找位置躲藏,唯一的办法——


    当机立断,在庞译脚步声清透传来的前一刻,她瑟缩在萧韫庭的脚边。借他高大的身躯和桌案,挡住自己的身形。若庞译不走近身,便不会发现自己。


    沈岁岁捂住唇瓣,不敢呼吸。心随着庞译沉稳靠拢的脚步一下一下的刺疼。“九爷?”


    她听见庞译似试探性的问,果然,萧韫庭此刻因沉息香沉睡的异状,让庞译起了疑。沈岁岁心脏竟有些跳得痉挛了,就在她觉得自己要死无葬身之地的时候,庞译立定了步履。沉寂的书房除了有笔墨的香气,徐徐散泛着淡凝的清香。庞译锐眸锁在小几上的熏炉,瞳孔一聚。


    九爷又焚了这香。


    不,或者说是纵容旁人焚了这香。而至于焚香之人是谁,无需多想,庞译很快便有了答案。


    怪不得,怪不得权势地位如九爷,面圣无需跪拜,受尽天下敬仰。而今却容忍有人敢在他面前耍那些小把戏。


    视线巡过一圈,没看见少女的身影,反倒是瞧见自家主子幽幽掀起的眼皮,深幽不见底的眸摇曳一片燃烧的烛色,簌簌蛰伏着阴鸷暗火。仍是维持只额休憩的动作未变,眸光无声施发着命令——


    叫他切勿轻举妄动。


    庞译定过神,噤声行了个礼,便迅速退了出去,反手并将门关得严实。


    天幕日头高悬,暖阳洋洋洒洒的倾斜,午后的时光该是舒适惬意之际,然除却遥遥天际下笼罩的大片大片黑厚云层。


    风雨欲袭,庞译不禁打了个寒战,想来,九爷第一次能容忍三姑娘在他眼皮子底下玩弄心思,可才过去几个时辰?


    三姑娘竟有胆大包天再次踩到老虎尾巴上面。


    想来,一直以来逗猫似的戏弄也该是要结束了。


    与他思绪纷多不同的是,此刻还瑟缩在男人腿侧的少女只有高度紧绷的僵冷。确保庞译已经离开,她放下紧握成拳的手,急喘了几口大气,仍是心有余悸。劫后重生之时,她自然是没看见方才的种种,也没看见萧韫庭方才阴测测抬起的眼睛。"九叔,待睡一觉起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


    她低声喃喃,在朝她以为还沉睡着的萧韫庭说,又在安慰自己。


    可阖动唇瓣,她这才知道自己的唇舌是有多么的刺辣。舌尖试探着舔了下唇瓣,惊觉是肿了起来。甚至舌根还有些发麻,就像不再是属于自己这般。


    方落下的心又砰砰的直跳,她脑袋有些发白,不知自己到底怎么了,又或者方才发病之时不知到底做了些什么!潋滟眸光流转几圈,却并未在阔畅的书房内看见有镜子。但陌生又熟悉之感,还有檀口里隐隐弥漫的燙洌气息,她经不住又想起了那日在石室里头的吻——


    这几日,她和萧韫庭都不约而同的忘了那次混乱,谁都没有再提。


    被刻意压制的记忆而今回笼,沈岁岁骤然心脏跳得有些痉挛,她全身无力,垂眸看向坐在扶手椅上休憩的男人。


    他当真一直沉睡着吗?


    明明已经确定的事,可这样的情况,让沈岁岁不得不存疑。桌案上的笔墨纸砚一如她进来之时的模样,没有动过分毫。况且香还燃着,他绝无可能醒来过。


    所以……沈岁岁全身发抖,是自己在发病时,亲了他!!原来,这次并不是梦,是她对萧韫庭行了苟且之事!


    她将现实的他当作了梦里的他,梦境与现实混合,到底是酿成了错事。


    “九叔。”


    她苍白的开口,“待您醒了,一定不记得这些的,对吗?”"也一定不会怪岁岁的….…"


    她喋喋重复着,腰肢微压,凑近几分看向男人的薄唇。形状一笔勾勒的优美,色泽比往日的胭色更红润了几分。甚至唇角还余有一点点的齿痕。想来想去,只能是她咬的。


    自己到底是大逆不道了,沈岁岁心止不住发颤,又逞着萧韫庭没醒,抬手妄想着想将那抹齿痕拭开。


    因恐惧发寒的指尖触碰到薄削的唇,她止不住一抖,连着尾椎骨竟又有些发软。


    熟悉的感觉竟又来了。


    第一次在清明的状况下这般大胆,这般放肆,她的手就在萧韫庭的唇瓣上面。


    近在咫尺,源源不断燙着她的指腹,又一路顺着蔓延,扩延进心底。


    熟睡的男人是没平日那般强盛的戾气威严,亦没有迫压的高高在上之感。此情此景,任她拿捏,任她对这尊大佛做些什么……


    沈岁岁心乱了,呼吸也乱了。


    素白柔腻指尖不经顺着男人唇形稍稍摩挲一寸。


    她现在很清醒,清醒的感受到自己病症一点一点的发作,又极清醒的感受到一寸一寸的沉湎。也许是受到了什么蛊惑,极致的吸引力要她情难自禁的凑近了些。距离尤甚,令她上瘾安心的冷檀香也便愈是馥郁,而他温热的气息,正是恰如其分的烘在她的唇瓣上。


    “九叔,您什么都不会知道的,对不对?”


    回应她的只有无止境的沉默,和绵长沉稳的呼吸声。


    沈岁岁已是坠落深渊,鬼迷心窍。在几乎清醒的状态下,她轻轻的再次印了上去。陌生的感触与初次被他强吻时完全不同,又与方才混沌梦里大相径庭。她能慢慢细致的体会一切,品味着这种心悸又该死的病态之感。渐渐,她不满足单纯的唇瓣相贴了。似初生的小动物般,怯生生探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


    很软,似乎还有些隐隐的甜。


    骤然之间,屋顶上一只凄厉的猫叫让沈岁岁登时回过了神。她又干了什么?


    萧韫庭的唇上已布着莹透的银意,那是她方才舔出来的。沈岁岁似觉得外头的雨幕倾泻在她身上,这种滋味,是在难忍。


    回首一看,熏炉里头的沉息香将要焚烬,她连忙将所以的痕迹擦干净,又赶紧退开距离,在桌案面前以跪拜的姿势胆战心惊侯着萧韫庭醒来。一下一下数着烛火四溅的声音,高处的男人传出了些许动静。


    她紧绷着身子,等待着他醒来的第一句话,揣度他是否记得,是否察觉出什么异样……


    “下雨了。”


    烛火再一次吡喇落在銮金台上,传来男人沉磁有力的声音。隐隐的,有些莫名的暗哑,就像滚了什么火一般。


    萧韫庭掀起眼,若他所料,小姑娘仿若做了错事般跪在跟前,遮遮掩掩的畏惧。方才的吻……


    他笑了,瞳眸眨也不咋囚着视线中的小小身形。稚嫩的年纪,而今竟让他有些看不懂了。素日里见他,恍若耗子见了猫,偏偏如此,却又敢对他下药,更是敢胆大包天的欺他。可清醒之后,是如此恍若被他察觉分毫的如履春冰。


    ——小姑娘怕他发现。


    烛光映在少女玲珑雪颊上,显得更是柔美,他想从其中看出些除了强装镇定、或是害怕之外的别的情愫,然什么都没有。“雨何时下的?”他问。


    沈岁岁心仍是紧绷的跳动,她捏紧了不断哆嗦的水,将其藏在袖袍底下,面色不改道:“回九叔的话,约莫未时便下了。”


    话音虚浮的落下,她听见萧韫庭似噙了低笑,道:“岁岁来多久了?”


    她下意识想答自己方来不久,却有想若是自己方来,外头下着雨,身上定会淋湿。


    "雨还没下的时候,岁岁便来了。"


    说完,沈岁岁有些后怕,幸而自己未落入这个陷阱。


    “来这般早,何不叫醒我?”萧韫庭低声问,语气清润柔和,似好脾性的长辈。


    沈岁岁脑袋飞速运转,忍着还有些麻的舌根,妥帖答道:“岁岁见九叔正睡着,也便不敢擅自吵醒九叔了。”


    “倒是乖巧。”


    萧韫庭目光下敛,殷红薄唇含着浅浅笑意。


    审视少女许久,不紧不慢掀唇:“岁岁一直跪着?”


    "……是。"


    一问一答,沈岁岁实在有些难以招架,气氛更是诡异,她握紧了手心,又道:“有、有些疼。”"九叔曾说过,岁岁无需委屈自己。疼了,便站起来。"听到她撒娇的埋怨,男人的嗓音似笑非笑,却又蕴藏蛰伏着诡秘的纵容。


    纵容……


    和往日乃至今晨的他大相径庭,沈岁岁不知道缘由,但瞧着萧韫庭并无提及方才睡梦的任何,心底想着,看来他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岁岁这就起来。”


    她颤着蝶翼,弱弱开口。


    撑着有些僵冷的手起身,还状似当真跪了许久那般,脚步故意微微一踉跄。又怕装的太过,小心觑了眼萧韫庭的脸色,悄悄拿捏着分寸。这些,萧韫庭都看在眼底,淡淡移开视线,眸底掠过一丝邪性的幽光。"日后,岁岁在九叔面前,不用行礼。"


    怕小姑娘不明白,抬眸对上她盈盈的眼睛,“更不用下跪。”


    往日三番五次的在他面前跪了下去,他以为每每叫她起来,她便能明白其中用意,想来,是他错了。对待这样的小姑娘,不该是朝堂上的那套点到即止,而是该将什么都点明了才对。


    “九叔,岁岁领命。”沈岁岁乖乖应下,却又想起今晨的情形,不禁问道:“那晨昏定省,还有敬茶……”“若有旁人在,岁岁想跪便跪吧。”萧韫庭顿了顿,又道。


    “老夫人赞岁岁沏茶的手艺精妙,头两次皆没喝上,不如岁岁再替九叔砌盏茶吧。”


    “……是。”


    沈岁岁讶异,潋滟美眸里流转的尽是不解和疑惑,但她自然不敢置否,只能乖乖应下。动作娴熟,热汽袅袅,很快便又将一盏茶奉在了男人面前。


    少女眉目低垂,想起不久之前的兵荒马乱,心底猜测莫非这次萧韫庭是又要打翻这盏茶?想着想着,双手却是一轻,萧韫庭修长的指落在了青瓷茶碗上。


    茶,接过去了。


    沈岁岁到底是没忍住好奇,小心翼翼的观察。


    他的相貌当真是极好,指尖捏着碗盖推移的动作都是与旁人大相径庭的气场,似一尊冷艳威仪的神。


    似乎这次,他是真的打算喝她奉上的茶,在她泠泠蓄满期待的眸光下,萧韫庭高贵优雅将茶碗送到了嘴边,而后,浅浅呷了一口。沈岁岁有些疑窦,他为何这次真的喝了,可她猜不透他,也便懒得去猜了。


    正当她敛下眸之际,却听见他幽幽启唇:“岁岁是在想为何这次我饮了茶?”兀得被看穿了心思,沈岁岁一惊,听见碗盖不轻不重磕在茶碗上的声音。她浅浅吸了口气,道:“岁岁只是想问,九、九叔为何之前不愿饮茶。”今晨小辈们敬茶,却一盏都没喝,思来想去,她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我不喜茶味。而岁岁敬茶的第一次,光只为了求事,第二次的茶……"萧韫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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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少女有些怔又期待的眼神,微勾唇一笑,没继续再说下去。


    第二次敬茶是如逢蛇蝎似的畏惧。


    他记得那时人儿的神情,恐惧害怕一瞬间在漂亮的小脸上尽数呈现。然就在此前一秒,娇靥上的面色还是闲适的自在,愉悦的谈笑。


    想来,她是真的很怕他。


    可怕他,却会放心的接下萧执的搀扶相助,口口声声“大哥哥”的叫着,甚至溢出了些小女儿家般柔媚情态。这些种种,从来可不会对着自己。


    他笑意渐浅,薄唇


    微微捻出,“这第三次的茶……想来最近是有些上火了。”极淡一句是再寻常不过的寒暄,可在沈岁岁听来,就是能让她全身骤然僵直的暮鼓晨钟。说是上火,便是饮了口热茶,燙得嘴巴刺疼。


    ——是因为自己!


    因为自己方才意识不清,趁他沉睡亲了他。如今想来,怕是她不知分寸的最狁噬咬,才会如此。失了理智,毫不知轻重才会至这样的结局。萧韫庭眸含深意看着少女,看见柔美娇靥肉眼可见的发白。


    瞧瞧,又怕成了这样。


    "九叔既……既是上火了,便多饮些水去火吧。"


    她有些磕巴的说完,又赶紧移开话题,"九叔,不知岁岁是要抄什么书?"“岁岁这般好学,九叔倒是很欣慰。”说罢,从桌案上拿起一本书册递给她,“岁岁便抄这本静静心吧。”


    “多谢九叔。”


    沈岁岁上前,举着双手接过,眸光一转,又道:“九叔,岁岁便不打扰您了,岁岁告退。”话战战兢兢说完,她却诡异的察觉方才还些许柔和的男人又恢复了往日的寒戾。


    喜怒难辨,她向来不得琢磨,僵着身子朝外走,离门还有几步距离之际,骤然被萧韫庭冷测测的声音叫停。“外头下着雨,岁岁就在九叔这儿抄吧。”


    话音落下,并不给她有任何开口的机会。外头的小厮得了吩咐,很快抬着一架小桌案进来。


    “放那儿。”


    他轻轻开口,目光一直聚在沈岁岁脸上,不愿放过一丝一毫的慌措形乱。


    "九叔……"


    “这就开始吧。”


    沈岁岁抿着唇不说话了,心里却是有些泛苦。在他眼皮子底下抄,她怕是被萧韫庭身上的寒戾刺得全身疼。


    况且在这尊恶鬼面前,她又如何偷闲?沈岁岁抬起颤颤的眼儿望去,见萧韫庭已经站起身来。


    身姿立得英挺俊拔,一袭暗色常服直缀,而手里,正握着一只狼毫挥洒。想来,他是在练字。


    “岁岁领命。”


    少女柔软身躯微压,想起方才所说无需下跪之话,便欠身示意。萧韫庭头并没抬起来,极是矜贵优雅的应了声,"嗯。"


    沈岁岁立起身,朝那架置在萧韫庭左手不远处的桌案走去,而后老老实实磨墨取笔。雨幕并不作美,甚至愈下愈大的趋势,沈岁岁一笔一画抄了多页,到最后手腕酸得发疼。数不清多少次望向窗外,又苦恼叹了口气。


    她什么时候能回去呢?


    “专心些。”


    声音倏尔从上首落下,沈岁岁微怔,没想到自己这些小动作一直被萧韫庭看在眼里。可明明这么久以来,他也未闲下来过。手里握着朱笔,似在批阅什么。


    她是不知道萧韫庭忙的什么的,但能看出,他是真的很忙,在桌案前一坐便是大半个白日。幽寂森冷,处理公务的他更是拒人千里之外。


    沈岁岁不敢搁下手中的笔,只能小幅度的活动酸涩的手腕指节。太过遭罪,她不想再抄,却又不敢向他求情讨饶。


    如是,心里便是愈想愈愤懑,她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何会被他罚,又为何要抄这么久的书。


    就在她手酸的支撑不住之际,终是忍不住了,她起身,捧着一沓纸上前,道:“九叔,岁岁抄完了。”沉吟许久,沈岁岁愈发底气不足。抄的纸多,可是她并没抄完,中间漏了两页。


    他迟迟不语,莫非看出来了?


    只闻萧韫庭道:"过来看看,这字岁岁可认得?"


    字?


    沈岁岁心底微讶然,又似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她直身上前几步靠拢,不敢离萧韫庭太近,又不敢离其太远。离着一尺距离瞧紫檀桌案上的宣纸,能看见上面的墨迹未干。她识不得萧韫庭写的什么字,却能析出萧韫庭笔力苍劲,颜筋龙骨。沈岁岁在心底偷偷想,果然字如其人,霸道又嚣扬。见她抿着唇没说话,萧韫庭淡然道,"看来岁岁是有话说。"他笑了笑,眸底却无多少暖意,"同九叔说说,岁岁想说些什么?"


    “九叔……”


    沈岁岁不敢直视萧韫庭审视的侵略眼光,连垂下了头,“岁岁不认得这字。”


    既说不认得了,他便不会再为难她了。


    “不认得?”


    她是真的不认识。可萧韫庭似持疑,轻飘飘扫了一眼宣纸上龙飞凤舞三个大字——“沉息香”。


    不识得字,却是有这东西。深处闺阁的小姑娘,哪里来的沉息香?平日里,除了他,又对谁使过?


    萧韫庭面色稍沉,浸得沈岁岁手脚发冷,她总觉得萧韫庭叫她认字,似在试探自己什么。可自己无权无势,只是一介寄人篱下的孤女。萧韫庭这样的人,压根不会屑于试探她什么。而唯一有可能的……


    沈岁岁咽了口气,掐紧了手心,缓缓道:“岁岁真的不认得。”盈盈潋滟的春眸流转的尽是真挚和诚恳,萧韫庭移开视线。罢了,小姑娘爱玩这种暗地里将他下药弄晕的游戏,他便陪她继续闹下去吧。


    “九叔。”


    过了须臾,闻少女绵绵娇糯的嗓音,“您在案前百忙许久,可、可要歇歇?”


    一边说,她一边止不住的心房猛颤,“九叔昨夜方回藏舒阁,夜里或是会有些不习惯,午时在


    桌案上小憩,怕是更不舒适。


    岁……岁岁斗胆,想来九叔应当会乏了。”


    话总算说完,沈岁岁心跳如擂鼓,一双暖色烛灯映射下的美目急颤,愈显得惊惧。


    她也在试探。


    试探萧韫庭对昨夜是否知道些什么。


    她妄想着在这样玩弄心计之人面前,能绝妙顺利的得出些什么。鲜红墨汁啪嗒一声溅落在白净宣纸上,萧韫庭幽幽抬眸看她。沈岁岁心一瞬如落冰窖,不敢承受萧韫庭的目光,急慌忙垂下了眸。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这沉寂的幽幽四壁间,她极敏锐的察觉萧韫庭的眸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如泼墨般的瞳色染了戾意,拖曳出一片令人胆寒战栗的审视逼压。沈岁岁突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敢在他面前班门弄斧,敢在他面前施这些小伎俩。冷若冰窖的温度终是被他一声低笑打断。“岁岁说的不错,当真是有些乏了。”


    话说得很轻,却有实质的暗含意味,但沈岁岁能感受到的,唯有压了几座大山似的让她有些喘不上气。与这样的恶鬼阎王周旋,自己当真是以卵击石了。不过,他这样说,似乎并未发现什么。


    沈岁岁绷直身子,正揣测之际,听见萧韫庭搁了狼毫,眸光总算从她身上移开,审视着濯染在素白纸张上的一抹红印。神情看不出喜怒。


    但她审时度势,知道此时自己该干什么,连上前将帕子奉上去给男人擦手。男人气息逼近,沈岁岁竭力遏制情不自禁蔓延的渴意。“岁岁倒是贴心。”


    萧韫庭噙笑垂眸看她,稍许又略有遗憾似的开口,“不过昨夜睡在榻上,乃至方才小憩,却皆有一种…….”他沉吟片刻,想了个极不合适的说法:“鬼压床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