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这栋远离市中心的公寓是程时在他们婚前买的，她连装修都没参与，直接拎包入住。


    虽然结婚后程时主动在房产证上加了她的名字，但此刻搬出“房子有我的份”这种话，怎么听都像是无赖。


    林瑞桥站在门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行李箱的把手。楼道的光线朝她迎面洒下来，却衬得她的影子愈发局促。


    程时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波动，但语气依然淡漠：“随你。”


    【叮～检测到宿主选择留下，霉运惩罚机制已关闭。顺便提醒：今天是周末，要和室友先生好好相处哟。|期待拉满.jpg】


    林瑞桥僵在原地。


    周末？和程时共处一室整整两天？她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决定简直是在自掘坟墓。


    就在这时，手机电话铃声响起，屏幕上跳动着“宋晓”的名字。


    “桥桥！城东新开了家观景园，我刚抢到两张特惠票，陪我去玩呗？”


    林瑞桥眼前一亮，仿佛只有她一个人受伤的世界重新被校准了：“好啊！你在哪？我这就出门。”


    “这么痛快？”宋晓笑着问，“不是说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吗？”


    “比起……”林瑞桥口中的话顿了顿，压低声音，“此一时彼一时，我现在特别愿意和你一起去人挤人。”


    “既然这样，我正好在附近，十五分钟后到你小区门口接你。”


    林瑞桥三步并作两步冲回房间换衣服，动作快得像是后面有人在追。


    冲出大堂后，远远就看见宋晓倚在路边的冬樱花树下，她扎着高马尾，一身温暖闲适的装扮，正对着手机自拍。


    而在她们身后的高楼上，程时站在窗前，看着林瑞桥小跑着投入宋晓怀抱的背影，眼底的凉意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转瞬即逝的温度。


    坐在宋晓那辆小型的四座车里，林瑞桥突然觉得身体的每一寸都找到了最舒适的刻度。


    透过后视镜，她看到宋晓正哼着歌，兴高采烈的。


    记得高考前，她与家里因为前途规划爆发了激烈的冲突。家里早就为她规划好了一条“金光大道”：负笈海外，攻读热门的商科，将来顺理成章地接管家族企业。这看似完美的安排，在她看来却如同金丝笼，让她窒息。


    那场关于留学和专业的争执，最终在她偷偷报考国内大学时达到了顶峰。她知道父母不会同意她留在国内，更不会允许她选择自己感兴趣的、非他们指定的专业。


    于是，她瞒着家里，凭借优异的成绩，硬是考上了国内顶尖的学府，用一纸录取通知书，狠狠地回击了父母的安排。为了进一步表达她的不满，也带着几分对未来的茫然和赌气，她甚至随意填了一个连自己都一知半解的专业。


    一进入大学，她便刻意隐瞒了林氏千金的身份，住进普通的学生宿舍，穿上朴素的衣物，用着普通的手机。


    只是从小养尊处优的习惯哪是说改就能改的。


    第一次洗衣服，她把整个洗衣房都搞得泡沫横飞；第一次打扫卫生，她拿着拖把手足无措；就连泡泡面，她都不知道面饼应该放在热水里。


    宿舍里的其他女生私下里都说她装模作样、矫情做作，不愿意跟她接触。


    宋晓就是在那时候认识她的。


    那个性格爽朗的女生二话不说，手把手教她用洗衣机，教她拖地，教她泡面，还笑着说：“你该不会是什么豪门千金吧？连这些都不会。”


    林瑞桥当时心虚地笑了笑，没有回答。


    后来，她们逐渐熟络起来。


    宋晓是个直率的人，常常毫不客气地吐槽那些炫富的富二代，对豪门世界嗤之以鼻。每到这时，林瑞桥都会默默低头，不去接话。


    直到那天，宋晓拿着一本商业杂志冲进宿舍，杂志里刊登着林氏集团的专访，在介绍家族成员的版面上，赫然印着一张林瑞桥的照片。


    “你就是林氏的大小姐？”宋晓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这么久，你一直在骗我？”


    林瑞桥沉默着，心头百感交集。自尊心作祟，要承认这看似融入集体的举动，实则是自己任性妄为的反抗，让她有些难以启齿，她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只是在跟家里闹脾气。


    沉默，是她们之间骤然拉开的距离。


    直到某天，宋晓主动打破了这份沉默：“我仔细想过了，你明明可以过着被人伺候的日子，却偏偏要跟我们挤在这里，自己洗衣服、倒垃圾。你不是在装模作样，你只是……不想活成他们安排的样子，对吧？你这股犟脾气，我喜欢。我决定了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那个第一次泡面把面饼丢进冷水的小傻瓜。”


    从那以后，她们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闺蜜。


    “想什么呢？”宋晓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我已经做好攻略啦，咱们先去空中花园，听说全是稀有品种的花，还有超适合拍照的玻璃穹顶……”


    林瑞桥挑了挑眉：“你这攻略做得倒是挺专业。”


    她其实更想说，这品味和格调，不愧是能成为她闺蜜的人。


    观景台上，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穹顶倾泻而下，为整个空中花园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各色稀有花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花香。


    “这里的光线绝了！”宋晓举着手机认真取景，时不时转个方向调整角度，“桥桥你快看，这束蓝色的花配上玻璃穹顶的光影，简直就是为了拍照而生的，来来来，我帮你拍几张。”


    林瑞桥坐在纯白色的观景座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弄着手机，在轻松又愉悦的氛围中，她却仿佛有些心不在焉。


    突然，手机屏幕亮起，“妈”这个字让她皱了皱眉，随即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挂断键。


    “怎么了？”宋晓收起手机，在她身边坐下。


    “没事，就是不想听她唠叨。”林瑞桥耸耸肩，语气轻快。


    手机又一次响起，林瑞桥看了眼屏幕，干脆利落地接通：“我离婚了，如你所愿。”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脸上带着一丝解气的笑容。


    “什么？”宋晓瞪大了眼睛，整个人从座椅上弹了起来，“你离婚了？”


    林瑞桥从包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小本本，得意地晃了晃：“喏，新鲜出炉的自由证。”


    宋晓接过那本小册子，仔细端详着上面的字迹和印章。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声音里满是困惑：“你不是对程时一见钟情吗？”


    “一见钟情？”林瑞桥重复了下这几个字，表情有些错愕，身体像是接收到某种指令，记忆回到了那个不期而遇的夜晚。


    那是一个闷热的夏夜。大学毕业典礼刚过，父母亲却已迫不及待地将话题转向了她的未来——或者说，他们所期望的未来。


    母亲白之韵苦口婆心地劝说：“豪门联姻是强强联合，能让我们如虎添翼，更何况，对方家世清白，年轻有为，是合适又理想的人选。”


    她冷眼看着父母摆在茶几上的那份资料。


    二十二年来，每一个重要的节点都被他们提前规划，如今，他们又试图操控她人生的下一步。可偏偏，她从来就不会按照他们想要的人生剧本来演出。


    “我的婚姻，不是你们用来交易的筹码。”她把那份资料狠狠摔在地上，精致的照片撒了一地。


    父亲林于平怒喝：“林瑞桥，你要明白你的身份！”


    她冷笑一声，反问道：“林家的……待价而沽的商品，这就是我的身份？”


    拎起包夺门而出的时候，她第一次对自己的出身感到厌恶，从小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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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尊处优的生活，在这一刻成了最沉重的枷锁。


    白之韵在家急得直跺脚，她却开着车一路狂奔到了市中心最热闹的酒吧。


    昏暗的酒吧里，空气中弥漫着酒精、香水和淡淡的烟草味，喧嚣的音乐仿佛一层潮湿的薄膜，裹挟着她的情绪。


    “一杯DryMartini。”她坐在吧台边，学着电影里的样子点单。


    这是她第一次独自来酒吧，连点单也显得生涩，但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游刃有余。


    林瑞桥烦躁地搅动着杯中冰块，晶莹的液体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却丝毫无法冷却她内心的焦灼，她仰头灌下一大口酒，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落，带来一阵短暂的麻木。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被吧台角落的身影吸引。


    那里坐着一个男人，一身深蓝色的手工西装，耀眼的灯光勾勒出他清晰的轮廓，举手投足间却散发着一种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沉静气质，仿佛周围的喧嚣都与他无关。


    他正慢条斯理地品着威士忌，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摇晃，任由迷离的灯光折射。


    不知是第几杯马天尼的后劲上来了，还是内心的叛逆因子在作祟，林瑞桥鬼使神差地端起酒杯，朝那人走去。


    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她刻意放慢脚步，让自己的步伐显得从容不迫。


    酒吧里男男女女暧昧的眼神扫过来，她却视若无睹，目标只有一个。


    “介意我坐在这里吗？”她选了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优雅地落座。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搭讪陌生男人。


    程时转过头，目光在触及她的瞬间微微一滞。


    灯光下，她五官明亮动人，白色的吊带裙衬得肌肤如雪，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搭在肩头，带着几分不经意的慵懒。


    “小姐，你喝醉了。”他的声音十分沉稳。


    林瑞桥注意到他的喉结微微动了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


    “我没醉。”林瑞桥挑了挑眉，语气带着几分傲气。


    话是这么说，可她整个人却不受控制地往前倾。


    程时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早有预料。他的手掌温度透过薄薄的裙子传来，却始终保持着最得体的距离。


    第二天醒来，她躺在酒店的床上，身上盖着柔软的被子。


    程时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看起来一夜未眠，却依然一丝不苟。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勾勒出他完美的侧脸。


    这一刻，林瑞桥忽然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既然父母要她乖乖联姻，将她的人生牢牢框定在他们规划好的剧本里，那她偏要以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彻底撕碎这既定的命运。她要用最出人意料的方式，来一场惊天动地的叛逆。


    “那个……”她深吸一口气，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预料的坚定，看向眼前的程时，“我有一个非常冒昧，甚至可以说是荒唐的请求……”


    程时抬眼看她，目光沉静如水。


    她鼓起全部的勇气，语速极快地说出口，仿佛一旦停顿就会失去所有力量，“这位先生，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话音刚落，她自己都愣住了，心脏砰砰直跳。这句话比她想象的还要直白，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孤注一掷。


    程时的眼神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是认真的，我对先生一见钟情！”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后，林瑞桥有些慌乱地补充道，试图让这个请求显得不那么突兀和失礼，“如果你已经有爱人了，就请当我……”


    “好。”


    “什么？”她愣住了，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干脆。


    程时的唇角弧度轻微上扬：“我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