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宵的手掌在膝盖上摩挲了两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是的，我很想去。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我的想法，说出来你可能觉得我变态。”


    岳晴短暂怔了下，不理解他的想法，“你想去参加安保队是做好事啊，怎么就成变态了？”


    “如果我说我这几天过得是这两年最开心的几天，你还会觉得我不变态吗？”他自嘲地笑了笑，“我以前当替身，挣得也少，工作也不稳定。有朋友调侃我，说这样可能一辈子都娶不到媳妇儿了，可是我却觉得没关系。那种朝着目标努力，虽不知道有没有结果，只是不管不顾地忙碌的生活让我感到踏实。但自从做了健身教练，后来又转了拳击教练，我的生活就变得浑浑噩噩了。这一两年，我有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会感到陌生，不认识了。这几天和你在一起，我觉得自己是有用的，我喜欢这样。”


    “我明白了，你是想做有意义的事，过自己喜欢的生活。”岳晴觉得这没什么不好，“就像这个世界上的人，都生活在不同的时区一样。本来我们每个人想要的就是不一样的，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活，这很好。任何活法，都不能以对错来评断。”


    “可……如果我走了，你们两个怎么办？以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卢宵，我上面说了，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留下来保护我们，并不是你的义务。”岳晴右手拍了拍自己的左肩，“再说了，经过这几天，你还不相信我的能力吗？现在已经到我的地盘了，接下来都会好起来的！”


    “那……我晚两天再走？”卢宵不擅长说煽情的话，就想说给她来点实际的。


    岳晴：？


    卢宵：“我意思是，带你把那套刀法练熟了我再走。这样我走得能安心些。”


    岳晴：！


    ……


    欧月画累了，从房间出来上卫生间，就看见岳晴跟着卢宵练刀，第二次她出来给自己倒水，发现这两人还在练。


    “我说两位……”欧月有点看不下去了，担心卢宵是想让岳晴一口气吃个胖子，那她肯定受不了啊，“马上十二点了，要不我去做饭？”


    “已经这么晚了！练了一个多小时，我得歇会儿……”岳晴往沙发上一瘫，闭着眼睛不想面对认真的小卢教练。


    “你歇着，我去做。”卢宵把两人的刀收好，然后去仔细洗了手，戴好围裙去小厨房做饭了。


    欧月端着水杯坐到岳晴旁边，“喂，你从哪里找了这么个天菜？长得像北欧王子，体能好，做饭还好吃。这种级别的，不得娶回家金屋藏娇再各种强制爱……哈哈。”


    “你小点声，别让人家听见。”岳晴给欧月脑袋上开了一记爆栗，“卢宵过两天就走了，去参加政、府组织的安保队，所以他说给我‘加餐’。”


    “加餐？哇哦，是我以为的那个加餐吗？你们放心加，我会戴好耳塞，假装听不到的。”


    “你想啥呢？”岳晴气笑了，真想把这大黄丫的头按水里清醒一下，“我说练刀，练刀的‘加餐’，姐妹。”


    “小伙子很有正义感嘛~没关系，你们后续还是有希望的。我相信他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她最后这句话，岳晴倒是很认可，“我也相信他一定能好好活下来。”


    中午这一顿依旧丰盛。


    卢宵用空气炸锅做了鸡腿，用烤箱烤了一盘蔬菜，做了三份牛排意面……


    菜端上桌后，岳晴看着卖相极佳的菜品，差点馋哭了。她去拿了一瓶葡萄自流汁，各人倒了一杯，让这顿饭看着像西餐厅里能卖四位数了。


    “这不合适吧？朋友们，很多人正在饿肚子呢？咱们会不会太放肆了。”嘴上怎么说是一回事，身体却很诚实的欧月叼起一个鸡腿，快乐地啃起来，“你别说，你真别说，真香啊……”


    “吃吧，我走了以后，怕你们就只能吃罐头和预制菜对付了。”


    刚往嘴里送了一叉子意面的岳晴，被噎住了，“咳咳咳……”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不够我再去做。”卢宵拍了拍她后背。


    岳晴喝了口自流汁顺了顺，“没事，我是担心啊，你把我们的标准抬上去了，以后我两吃啥都不香了。”


    “味道只要说的过去就可以，关键是健康。如果条件允许，我会监督你每日饮食，你记得发照片给我，吃的不对的，我会给你意见的。哦，你每天的力训、刀法视频也记得发给我。”


    岳晴笑的比哭还难看。


    唉，小卢教练，求放过啊。


    下午吃完饭，三人在客厅打了套八段锦，然后各自该干什么干什么。


    卢宵按照官方要求，准备好自己的个人信息，再到指定的页面去填报。不是报了就能去，官方还会进行相应的筛选。


    岳晴认为这个筛选不会太严格，毕竟用人之际。就算严格也没关系，以卢宵的条件不成问题。


    下午快四点的时候，行动组的工作人员，终于如岳晴所料给她打电话来了。


    今天早饭后，岳晴已经把她熬夜做的方案，作为附件从信息征集页面上传提交了。


    她最近的两次提交，提供的都是非常有价值的内容，引起了官方的注意。


    这次和岳晴的电话沟通，除了之前的那位女士，还有另外一个男性工作人员。


    他们首先对她所提供的在逃生过程中积累的观察记录，表示了感谢，同时非常认可她给出的官方团购物资渠道方案，指出岳晴提的点子，补充了他们预想计划中的不足。


    岳晴回说如果以他们小区作为试点的话，她愿意全力配合政、府验证可行性。


    ……


    这次沟通顺利且愉快，吃是民生大事，官方也希望尽快解决此事。


    当天晚上，岳晴联系了社区工作人员，完成了小区幸存家庭的拉群。


    等到卢宵离开那天，他们已经顺利完成了第一批物资团购订单的下单。


    政、府与团购公司合作，承诺两日内将以无人机的形式送往各个有需求的家庭手中。


    五月二十日周一小雨转晴


    卢宵的政审和体能昨天都过了，今天他将开车去指定地点报到。岳晴给他准备了一背包能用上的物资，有吃的，常用药品，简易求生包等等。


    三人在门口告别，欧月很有眼力见地跟卢宵说再见后，就回自己房间了。


    “我不喜欢拖拖拉拉的，又不是以后见不到了，对吧？”岳晴撒谎了，她的脸因此有点发烫。卢宵和苏小圆见不见得到不知道，她和卢宵应该见不到了。


    这感觉有点奇妙，就像你某次搭公共交通工具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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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车上你遇到一点麻烦，有位好心人帮了你，解决了你的困难，但你知道此后你们再也见不到面了。


    所谓萍水相逢，便是这样。


    见卢宵不说话，岳晴想让他开心些，笑着哄他，“别苦大仇深的啦。我准备了一个小礼物给你，是一本佩索阿的诗集，放在你包里了。”


    这是她来这里以后，购买的唯一一件与生存无关的东西。于她是格外珍贵的，她选择把它送给这个世界遇到的最特别的人。


    “谢谢你，我一定会好好读它的。”卢宵松开一直拽着自己运动外套的手，“我还有个小愿望，能不能……？”


    “什么愿望？只要我做得到的，都满足你。”


    “真的？”眼睛微微眯起，湛蓝的双眸不似平时那般清澈，有些不知为何的浊意，像是阴天的湖面被霾得微微泛灰。


    “当然……”


    岳晴话没说完，卢宵便凑近了来……


    属于另外一人的热气扑洒在她的发际线处，她本能的向后撤了一点，他敏感地察觉到，顿了顿，最后，并没有实质性地落下来这个吻，而是在她额头上方象征性地凑近了几秒钟，离开了。


    “我等你愿意……”说完，他径自开门走了。


    岳晴在阳台上看见卢宵顺利进了车里，之后他没有再摇下车窗告别，决绝地开车离开了。


    车开远了，她才讪讪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仿佛那里还有他无限接近自己时残留的温度。


    -


    又过了几天，团购公司在政/府支持下，相继完成了几个大型居民区的物资配送后，岳晴预感到萃取进度条马上就要满了。


    在她走后，苏小圆将继承她这些日子以来的所有记忆。系统将钻一些离谱的bug，赋予她做这些事的前提理由，使她将岳晴的选择合理化为自己的选择。


    一个天气舒适的傍晚，火烧云染红了整片天空。


    岳晴正坐在阳台的椅子上看书，突然听见了系统提示音——


    “恭喜萃取者岳晴，萃取进度已达100%，您在本世界的萃取任务顺利完成。系统即将为您打开返航通道，请做好准备，3、2、1……”


    眼前光亮大盛，岳晴忍不住用手遮住，等她撤掉遮蔽，人已经在一个快艇上了。


    蓝黑色的天空上繁星点点，而在她的周围，是略显阴森诡异的漆黑海面。


    不过，她能看到远处的小岛，与矗立在小岛旁的灯塔。


    此刻灯塔的信号光规律地闪烁着，为返航的人指点方向，也将他们的内心被归家的喜悦填满。


    这是岳晴第二次体验这个场景。


    其实这是官方设计的全息影像，一方面给完成任务的萃取者一个“上岸”的仪式感，主要目的却是帮助他们，去规避在时空穿梭时所遭遇的视觉冲击。


    B612操作室。


    岳晴孤独的在操作椅上醒来，睁开眼睛后，她盯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缓了缓心悸的感觉，才动手摘掉头上的头盔装置，随即打开自己腰上的安全带。


    因为没有双腿，她根本无法离开操作室，于是按了身旁的“呼叫”按钮——


    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这次那位负责与她配合的工作人员，不要像上次一样，让她一等就是小半天，尿都要憋出来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