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招惹

作品:《那个病秧子

    “娴苌宫才人逢氏,请陛下,娘娘安。”


    许是常年卧病的缘故,女子的举手投足与言语间,透着的都是常人不多沾有的慵懒和羸弱,颇有弱柳扶风之姿。


    帝王眼皮轻掀,在她身上扫过一眼,不觉拧眉道:“逢(冯)氏?前朝哪位爱卿?”


    手边侍候的小太监回答:“陛下,是祠祭清吏司郎中,逢光之女。”


    皇后冷眼看向帝王,兀自悲凉地深吸了口气。


    她太清楚自己丈夫此刻眼神中的意图。帝王从不是长情的人,后宫中养着的那些嫔妃里头,新鲜劲儿过了再无宣召的比比皆是,是以如若换作以往,她也无心去理会帝王对哪个妃子施以青睐。


    然现今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个女人却不行。因为她,极大可能就是涉嫌谋害自己孩子的毒妇!无论如何,她也坚决不肯就此作罢!


    “陛下——!”


    帝后之下,席间之首的慎贵妃先一步打断皇后的话,手中随意从桌上拿起一枚福橘,慢悠悠剥了起来:“...不知逢才人这个时候随常大人过来所为何事?”


    常聿不咸不淡地望她一眼,而后抬手。


    “贵人!”小太监被蛮枝拖拽到大殿中央,几番试图挣扎着朝逢潭扑喊道,“贵人救我!”


    “......”


    果然事出反常必有妖。


    此景一出,饶是先前原有的诸多朦胧,眼下也已近乎分明了。


    逢潭面不改色地睨一圈大殿众席。在座的嫔妃,也亦是在观望着她这个面前此出戏的主角,众目眼神无一例外像极了看待濒死,却又垂死挣扎的弱小牲畜。


    她低垂下眼帘,隐隐盖住眸中的沉思。暂且不论而今事情的原委究其如何,就当前的这个局面,种种迹象无疑都是在指向她,更无清者自清一说。论她如何辩解,于旁人眼里不过是空口白话,任她说的再多亦是徒劳,让人信服不了……


    也就是说,凭她现境,即要动,又要动的……‘无声’。


    随着逢潭不经意地一个抬眼,悄然迎撞上帝王朝她投来的炙热目光。


    “……”


    思及此,她的眼色忽然一亮。


    听了小太监的话,皇后恍然大悟,一时顾不上端庄,雷厉转身指向她:“是你下的手?!”


    逢潭几乎是踩着皇后话落的尾音,腰肢登时顺势一软,奄奄坐到地上:“陛下!娘娘!!嫔妾不认得他!!!”


    “逢才人!是您说今日是太子殿下生辰,人多眼杂是最好下手的时机!”跪在地上的小太监一听这话,立马急了,低声嚎哭,“奴才是为您办事的,您怎么能过河拆桥呢?!”


    逢潭噙着泪,声音细若游丝,猫儿似的呜咽道:“陛下,嫔妾并未做过此事!恳请陛下明察秋毫,还嫔妾清白……”


    皇后指着小太监道:“眼下行凶之人就在你我面前,你还想怎么狡辩?!”


    “来人!”


    逢潭道:“皇后娘娘...嫔妾自进宫起便抱病,成日只活动在自己的一隅之地,更是与各宫无冤无仇,实在没有理由戕害太子啊!”


    皇后驳回:“你既说自己与各宫无冤无仇,那又会有谁栽赃陷害你?!”


    “……”


    呃。


    。


    好强的逻辑感。


    见皇后态度严决,地上的女子又转头望向帝王,如画的娥眉轻蹙,似远山含黛,眼波流转尽是温婉柔情,让人好不心生怜惜:“陛下,嫔妾自知命里福薄,即使得上天垂怜进了宫,却因着自己的身子不争气,常年缠榻,无法伴君侍候……幸容皇后娘娘惦记,这两年来,才未曾在宫中受人冷落。”


    “嫔妾心里一直持着对陛下,对娘娘的敬爱,嫔妾怎敢生出半分不轨之心?嫔妾着实惶恐,还请陛下为嫔妾做主!”


    逢潭压着身子,心底里似如明镜。


    眼下,她不过一个小小才人,无权无势;此番也是第一次面圣,更是无宠。


    没有谁,会愿意保一个毫无价值的人。


    她现在有且仅有的救命稻草,便是面前这个可以让她从无到有的男人。


    大殿之中,女子低低垂泪。须臾片刻,泪眼的余光瞄见绣着明黄龙纹的锦靴往前挪动了几步,在她面前停下。只见帝王当着众人之面,缓缓朝她伸出手:“...地上凉。”


    逢潭闭了闭眼,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线,再抬头时皓齿轻咬下唇,好一副清纯娇柔的模样:“谢陛下。”


    “……”


    她似若无骨般依附在帝王怀里,见帝王对此很受用,心中悬着的石头逐渐稍落了几分。


    当年她进宫匆匆,使得本就亏损匮乏的身子雪上加霜,甚至还不待帝王召见,就已然病得离不了榻。一连拖了近两年,现下才略有好转。


    今日虽被莫名牵扯进了东宫遇刺一事,却也因此顺理成章的让她得到了见君的机会。如此一来,也算是因祸得福,替她省去了日后自己使手段的功夫。


    还行。


    不算太遭。


    “……”


    人群中,不知是谁窥破她此举,轻浅地冷呵了一声。


    皇后整个身子都是抖的,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满腔的愤愤,头顶凤冠被带的微微颤动:“陛下的意思是……?”


    “常卿以为如何?”帝王转而将话抛给了身后久不作声的常聿。


    常聿微撩眼尾,没有立即回答。席间的目光急切灼热,他似有若无地与那人目光交汇一息。移开眼的同时,察觉面前还有一道平静凛然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


    常聿……


    逢潭在心里来回咀嚼着这两个字。


    进宫前,她与逢光仅有的一次见面,就曾在他口中听闻过此人名讳。


    嘶。


    当时逢光是怎么说的来着?


    “常聿为人居高桀骜,行事奸佞狂妄,城府更是颇深,是个实打实的阴险小人!可恨如今放眼整个朝堂,我等朝臣竟要对他一介内侍臣奴颜婢膝!实乃奇耻大辱!你切记,进宫以后千万莫要招惹上他!”


    不能招惹?


    “……”


    可是父亲。


    眼下,好像是他先招惹上了我。


    常聿轻眯双目,似笑非笑地与逢潭对视上。


    “……”


    意识到自己偷窥被发现,她的神情不显一丝慌乱。在男人的玩味注视下,处变不惊地收回了视线。


    “——皇后娘娘,不好了!方才东宫传话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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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说是太子殿下他……他……”


    皇后一把抓住宫婢,情绪激动道:“太子殿下怎么了?!吞吞吐吐这般,你倒是快说!!!”


    宫婢:“伺候太子的宫人说,殿下回到寝宫没多久,不知怎的突然口吐鲜血,身子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活像是中毒的模样……眼下太医已经去了。”


    宫婢言罢,皇后眼前骤然一黑,一口气噎在喉咙,险些昏过去。


    随后她顾不得手边人的搀扶,踉踉跄跄地赶去东宫。


    ·


    风雪愈加绵延,冗狭的长街上唯剩几个提灯的太监在前方引路,周围静得只能听见一行人脚底踩在松雪的声音。


    逢潭随在常聿身后,头顶云层遮月,前方仅有的一点朦胧火亮,并不足以让人辨清她眼底的暗色。


    银雪铺路,风过结霜。


    她脚下一不留心,蓦地跌坐在雪面上。


    一旁的蛮枝见状下意识欠身去扶,可是却被逢潭虚虚地躲开了。


    蛮枝怔了怔,旋即抬头看了眼常聿。顷刻过后,他了然收回手,冲众人道:“贵人这下摔得不轻,你们先前面走,清清路上的积雪。”待那些人走远,他也随后自觉地提了盏灯退至街边。


    “大人,我不想死。”


    常聿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我不想死!”逢潭很有眼力地噗通一跪:“求大人垂怜!”


    男人居高临下地睥睨道:“贵人这话不应该同臣说。”


    “谋害皇子是大事,”她垂首一拜,墨泻如瀑的长发未束,松松散散滑到颈侧,“且如今行凶之人在我宫中找到,又当着众目睽睽之下咬定是我指使,即使今晚之事与我毫不相干,可眼下种种迹象指认,任凭我有几张嘴都说不清!”


    “我只是个没有恩宠的小小才人,人微言轻。又自进宫后闭门不出,我的存在理应碍不了任何人!”逢潭缓了口气,慎思几秒后,直言道,“今晚此局,我无非就是一枚被捡起来利用的棋子。”


    逢潭仰视着他,纷扬的雪雾模糊了眼前的人与景。


    默了好一会儿,常聿的嘴角浮现出一抹不屑的冷笑:“...你倒是看得清眼下时局。”


    “只是,”他低头抚上指间的玉扳指,身后的玄色狐裘大氅在凛冽的风雪中高高扬起,不甚在意道,“贵人方才也说了。”


    “你不过是个人微言轻的小小才人。”


    男人漫不经心地掀了掀眼皮,凉薄的嗓音在寒夜下显得更为冰冷:“既如此,你的留去与否跟那养在池子里的鱼儿,又有何两样?”


    *


    透过窗子,外面天微微现亮。


    逢潭一夜未睡,借着晨曦昏暗的光亮,依稀可见她的神情仿佛若有所思。


    她静坐在床边,垂放在两膝的单手掌间,握着一个指关节长短的白瓷瓶。须臾片刻,只见她斜眺一眼窗外,不带半分犹豫地仰起头,对着瓷瓶中的东西,一饮而尽。


    “……”


    辛辣灼烧的绞痛从喉咙流进体内,不过几秒,五脏肺腑也随之开始抽搐。


    瓷瓶脱手落地,逢潭双眼紧闭倒在床上。


    阿悦。


    你会保佑我的。


    ……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