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独木

作品:《那个病秧子

    是夜。


    逢潭身着素衣,从盥室沐浴完后回到厢房。


    昏黄的油灯下,凛骨姣貌的青年,不请自来地兀自坐在桌前,似是已经等了她许久。


    逢潭的目光轻轻掠过常聿,置若罔闻地从他手边拿起一块干布,就着一旁矮炕坐下擦拭湿漉漉的长发。


    常聿不言,一双黝黑含情的狐狸眼,目光如炬,静静地凝看着她。


    逢潭垂目不斜,恬淡无澜的表面下,寒毛早已频频直竖。她看不见常聿眼中情绪,只觉在他的注视下,倍感心悸压迫,仿佛自己身边坐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只……欲食人果腹的狐狸精。


    “......”


    气氛静谧的诡异。


    逢潭被他盯地直犯怵,终是有些坐不住,眼睛不受控地偷偷觑了狐狸精一眼。


    谁知面前的这只狐狸精,视线从始至终就未在她身上离开过。她方才的小心翼翼,刚好落入他的映光的漆眸。


    逢潭:“怎么了?”


    常聿敛眼观她神情,静默良久,才蓦地轻呵道:“原也知道惹了贵人嫌,非属情迫也不愿腆着脸来打扰贵人。”


    仅一句话,逢潭便闻觉他今日的不对,须臾之间,略显疑惑地蹙眉看他:“什么?”


    常聿没有说话,似若无意地垂眸看了一眼手臂。逢潭随他视线,着手撩开衣袖去瞧,旋即凝目惊骇道:“你没去找太医瞧一眼吗?!”


    常聿满不在意道:“一帮老家伙,没什么好看的。”


    “......”


    逢潭语噎。


    昨晚身涉险境,听常聿与那人之间的言谈,应是这些年来敌对结下的恩怨。这般想来,倒也有所理解他的难言之处,假使让过多人知晓,唯恐会传到帝王耳里,平白徒增麻烦。


    逢潭心下微动,瞥一眼方桌上先前放凉的药,随后将药推放至他面前。她言语寡淡,只说了一字“喝”,继而起身去寻了药箱过来,等再坐回来时,桌上瓷碗已然见底。


    常聿没有吭声,舌尖舔舐唇上留残的苦涩。


    两人坐在灯下,逢潭细视常聿手臂缝合的伤口,眼底涌出几许不太合时宜的怪异的欣赏之色。


    “也不是我太过自傲,尽管当时光线昏暗,但我这手艺,”说着,她的指尖在他身上另外几处可见的疤痕上虚虚划过,道:“比起你腰腹后背的这些,缝的简直要好看太多了。”


    她无做他想,眼睛在他半裸在外的身躯流连,话说的坦然又赤裸。


    常聿耳根堪堪觉着有些生热,后背皮肉在她指尖的轻抚过后,接连泛起勾心的阵阵轻痒。


    一阵沉默后,逢潭倏然抬眼望向他,一手略带制控地握住他的腕子,几乎不给常聿反应的机会,另一只手在他伤口处行的飞捷,转而笑的阴森,问道:“疼不疼?”


    常聿:“......”


    伤口擦了清酒,犹如万蚁噬心,密密麻麻的啃食,揪心的痛意。


    然而他却心不在此。


    逢潭的手温微凉,常聿轻敛眼睑,心绪全然落放在自己腕间。忆起白日与谢闻识说话时,她被吓得惨白的脸。鬼使神差之下,也不知怎的就开口问了她:“今日之事,你所感如何?”


    逢潭没有抬头,乌黑的眼睫似鸦羽折下,毛茸茸的扬起弧度:“何感?”


    常聿忽然语漠,他心知自己以往的行经卑劣难堪,遭人腌臜诟病早就成了寻常。他不畏世人眼光,亦不在意他们如何去说,当初即选了这条路,就没做过悔的念想,势必义无反顾的走到底。哪怕明知这是一条注定暗无天日的独木,不能回头,也没有回头的机会。


    这些年来,双手已经沾染了太多鲜血,背负了太多条人命。即使后来全身洗的再净,那经手的污秽与肮脏也早就渗进了骨肉,挥散不去。白日里,眼观逢潭在他话间白了脸,如若将来叫她瞧见自己穷凶极恶的那一面,指不定会对他厌恶到什么样。


    常聿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心肝肺腑搅得的酸拧。


    逢潭对他没来由的话心感不明,暗里嗟叹,总归认为还是这里的人都太过含蓄隐晦,行举言说都是全凭意会。她回视常聿投来的意味不明的视线,饶是凝看半天,都辨不出个所以然。于是只好就着自己以为的意思,道:“若你是说谢闻识的事,确有些许感触。”


    “……”


    果然。


    她是害怕的。


    常聿沉默下来。


    “锦染是谁?”


    他放低了声音,说得很轻:“从前和谢闻识有过纠葛的女子。”


    逢潭“哦”了一声,道:“像你们……”话还没说完,常聿一个眼神递过来,她蓦地顿了顿,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语句:“像谢闻识这样赖性风流的人物,连姜润玉对其都只能泪眼凝噎。这样的一个人,有朝一日竟能见他因一女子尽表焦急慌乱,实为罕事。”


    她好奇道:“也不知这位锦染姑娘是何等人物,竟能降的住他。你见过她吗?能不能同我说道两句?”


    常聿温吞摇头:“我没见过她。”


    逢潭不太相信:“你都有人家簪子……”好吧,两人虽是盟友,但这事到底不涉及她,这么问也的确不太妥帖。公私分明,常聿无意同自己多说,那她再继续追问也显得不太识时务,继而她止了下言:“算了,不说了。”


    可这时,常聿又问了:“你想说什么?”


    逢潭拖着声调长长“嗯”了一声,似是在思索:“没什么。”


    常聿不太懂女儿家的心思,只知方才见她明显就是有话欲言的样子,静静等着她说,何曾想她却又忽然止了话头。纵得满腹狐疑,也没再去多问了惹她烦。锦染什么样的人,他无心去理会,也懒得去议这些旁人的事,他道:“不再说些什么?”


    逢潭被他问的一怔,眨了眨眼道:“我还有什么要说的?”


    常聿:“问你。”


    两人面面相觑,逢潭牵了皮肉笑道:“我没什么要说的。”


    常聿拧眉,瞧着她茫然的脸欲言又止:“你……”


    偏逢这时,逢潭小腹一阵翻江倒海的绞痛,小脸霎那间就白了。


    常聿被她突如其来的惨状惊了一跳:“你怎么了?”


    逢潭一只手肘撑在桌面,半张脸埋进臂弯,桌下抚在腹部的手朝他摆了摆:“没事。”


    没事?


    常聿绕过方桌在她腿边蹲下,捞起她两条软弱无力地胳膊,迫她与自己相视。


    逢潭道:“小事。”


    眼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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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额发间频频往外溢出冷汗,他表情凝固,有些发凶:“正经一点。”


    正经一点?


    她??


    说她???


    逢潭听了想笑,她居然还能被这厮说不正经,左右女子的痛楚,说了他也未必懂,索性使唤他道:“给我倒杯热茶。”


    茶水滚烫,还在冒着热气。逢潭浅尝几口,就着一粒褐色的药丸服下,半天才缓过劲来,瞧他一眼。


    常聿似有所觉地怔怔问道:“所以你那会儿也是……?”


    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有些不自然。一半是悟过来她因何不适觉得羞;一半是因为后知后觉地知晓了白日里,她反应那么大的真正缘由。心底里原先未燃起的火花,在这一刻,竟又噼里啪啦地开始燃烧盛放。


    逢潭越瞧越觉得不对劲,仔细想来他今晚异常的种种行举,半是迟疑地问道:“你不会……以为我是被你吓得吧?”


    常聿不言,算是无声的默认。


    逢潭讶然地“啊”了一声,随后道:“你那些惨无人道的说词,吓吓谢闻识这样没经过事的怂包也就罢了。”


    常聿问:“你当真没怕吗?”


    嗯……倒也不能这么说吧,逢潭其先的确是有为常聿当时所言的歹行,心生恶寒。可继而听到后面,只觉他口中话说的愈发没个正形,幡然恍悟他是故意为之,见谢闻识那个娇养的公子哥被他吓惨了,她站在旁边观摩着心里无语又好笑。


    常聿还在等着逢潭回答,他默不作声地观睨着她面上的神情变换。其实在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表露出来的瞬息迟疑,于他而言就已经算是一种说明。可他偏就拧着心,自讨苦吃般等着她接下来显现一丝惧意,与之复杂交织的是又恐见在她脸上出现那样的神情。


    逢潭理不明白他到底想听什么,只得叹了口气,如实道:“我若是因这点儿小事就怕你,那我也太不成事了吧!何况我若怕你,在见你来的时候,早就该躲到桌子底下打哆嗦了。哪还会在这里给你上药?”


    常聿把头低下去,逐字逐句地消化她的这些话。


    她拉过他的腕子,继续给他包扎:“不过话说回来,静安寺上下皆是沈家的人,谢闻识他们夫妇二人此时出现在这儿是不是有点儿危险?”


    常聿:“先前我曾问过你,‘你可知为何此番会是沈家二子随从护携’,还记得吗?”


    逢潭淡淡应道:“记得。”


    “......”


    旋即此,她思绪一顿,手下失了轻重,上药的动作蓦然落下。她一时慌了心神,下意识地反应,轻轻在他伤口处吹了吹:“....我不是故意的。”


    常聿眸底漩意涌起,她已然收回手,却觉腕间的腻凉之感久未消散。他道:“姜沈两家不睦多时,姜家与晟王府结亲,无疑就是在给沈家送上自己的把柄。”


    逢潭想了想,而后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沈家是奔着谢闻识来的?”


    可是,沈家才刚回京,慎贵妃又居于宫墙之内,他们又是从何知晓谢闻识匿身在这里的?


    瞧着常聿嘴角悬起的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回忆起初到这里时,与他窥见谢闻识与姜润玉吵架一幕,逢潭心下一晃,道:“莫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