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浓，四下寂静。


    舒怡刚想说点什么，周应淮却比她先开了口：“先上去吧，后备箱里我给叔叔阿姨还有你弟弟，都带了点礼物。”


    这个话题转移得太生硬，让舒怡想说点什么，都没机会开口。


    舒怡抿了抿唇。


    但周应淮已经解开安全带从车上下去，好像晚一秒钟，就会有他无法接受的事情发生一样。


    舒怡盯着后视镜看了一会儿，到底是轻叹了一声，然后从车上下去。


    之前舒怡的行李箱是周应淮放的，她这会儿才看到，周应淮后备箱里放着不少礼盒。


    他一个接一个地拿下来。


    舒怡的眉头微微拧了一下。


    周应淮说：“其实本来想着过年的时候上门拜访叔叔阿姨的，但现在……等回头再来。”


    言下之意，这些不是用来道歉的。


    两码事，得分开。


    后来是周应淮把东西提上去的，在舒怡敲门之前走下楼了。


    老爸老妈舒恺晚上都在等她回来，听到敲门声舒恺就赶紧来开门了，老爸老妈紧随其后。


    瞧见是一脸疲惫的舒怡，招呼着赶紧进来。


    老妈说：“饿了吧，我给你去煮一碗汤圆。”


    老爸帮舒怡将行李箱拿进来，看到了她身后放着的礼盒，“回来就回来，还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你拿着不累啊？”


    老爸使唤舒恺将礼盒拿了进来。


    三人话密，舒怡都还插不上嘴。


    等她坐下来喝了口水，才说：“不是我买的。”


    老爸问：“那是谁？”


    “一个……”舒怡有点不知道怎么介绍周应淮了。


    老妈从厨房里面探出来一个头，问：“男朋友啊？你爸说去动车站接你你说不要，是不是你男朋友送你回来的？”


    老爸也挺意外，“送你回来怎么不叫人上来坐坐，这就让人家走了？”


    老妈：“哪里人啊？这要是外地的，晚上还得去住酒店？”


    跟周应淮谈恋爱的事情，舒怡还没跟父母说。


    本来先前想着过年的时候正式提一下的，结果发生了点小插曲。


    舒怡想了想，回是：“就你们先前介绍的那个。”


    “哪个？”


    那已经是去年发生的事情，加上当时根本就没有成，所以老爸老妈早就已经忘记了。


    舒恺说了一句：“三十五的那个。”


    今年已经三十六了。


    老爸：“我以前领导的儿子，姓周的那个？”


    老爸老妈这才仔细看了周应淮送的礼。


    给老爸的是烟酒茶，都是顶格的品牌。


    给老妈的是一条羊绒围巾和一套全线护肤品，还有燕窝阿胶。


    给舒恺的是乐高和钢铁侠模型。


    都送在了收礼人的心坎坎上，心意是到位了的。


    老爸老妈本来还想多问一些的，舒怡借口累了赶紧回了房间。


    手机上进来周应淮的消息，他说到家了。


    舒怡让他好好休息，开半天的车了，累的。


    周应淮说好，晚安。


    ……


    舒怡回黎阳肯定是要跟温妤吃饭的。


    温妤事先还问舒怡带不带周应淮，她要带周应淮的话，温妤也把老公带上，她可不想再当电灯泡了。


    舒怡说不带。


    微信上温妤没多问，晚上到餐厅了，放下包之后水都没来得及喝，就问舒怡跟周应淮怎么样了。


    舒怡捡简单的说了一些。


    温妤听完，也只挑了简单的问：“那你打算分手了？”


    舒怡没回答。


    要是有答案，她现在也不至于这么纠结。


    恋爱前很清醒，有任何问题，都要及时抽身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恋爱时就开始迷糊，还会帮周应淮找理由，觉得十多年的感情，总归是不能做得太绝情。


    甚至还会想，他对褚琳有多绝情，将来也会对她多绝情。


    温妤想了想，说：“也正常，没有人能从爱情里面全身而退。”


    “我以为你会骂我呢。”


    温妤摇摇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要吃。”


    舒怡笑了出来，“三十岁了，还在吃爱情的苦，我是什么命很苦的人吗？”


    “放心吧，结了婚也是要吃苦的。”温妤说，“怀孕，生孩子，养孩子……这样想想我觉得爱情的苦已经是最不苦的了。”


    哪有事事顺心的生活？


    俩人讨论到最后，又回到了周应淮身上。


    恰好在晚饭结束的时候，周应淮的电话打了过来。


    饭店离舒怡家不远，她就一边接电话，一边走回家。


    周应淮听到她这边吵吵的，问她：“在外面？”


    “嗯，刚跟温妤吃好饭，这会儿走回家。”


    “吃了什么？”


    “地锅鸡，贴饼好吃。”


    “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去吃。”


    “好……”舒怡下意识地应了下来，很快反应过来不太对，“你不在黎阳？”


    “嗯，在海城。”周应淮说，“今天刚到，打电话跟你说一声。”


    在海城，那就是去处理褚琳的事情了。


    舒怡顿了顿，问他：“然后呢？”


    “过来取先前给你订好的新年礼物。”


    “我没给你准备。”先前发生那些事儿，早忘了新年礼物这件事。


    “你就是最好的礼物。”


    虽然他俩处在微妙的关系里，但听到周应淮的情话，舒怡的心还是加快了跳动。


    果然，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要吃。


    这甜中带苦的糖，吃得让人心情复杂。


    舒怡很轻地哼了一声，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晚上吧。”如果一切顺利。


    “好。”


    这通电话最后以有人敲了周应淮房间门结束。


    周应淮去开了门，站在门外的是梁司则。


    周应淮其实有点不懂梁司则，要说他多喜欢褚琳也没有，这些年身边也有不少女人，换起来挺勤快的。


    要说不喜欢吧，这段时间对褚琳体贴入微，褚琳想跟周应淮复合，他还试图撮合，说是想看到她幸福开心。


    梁司则进了周应淮的套房，倒也开门见山地说：“褚琳要是知道你来，肯定会很开心。”


    “我不是来跟她复合的，”周应淮拒绝得也很干脆，“她父母明天会过来，如果她自己不能照顾好自己，她父母会照顾的。”


    梁司则脸色沉了下来，“你跟她在一起那么久，不知道她父母什么样？”


    褚琳是家中长女，当初举全家之力让褚琳去海城读大学，弟弟妹妹早早辍学打工。


    后来褚琳赚钱了，补贴父母，补贴弟弟妹妹，买车买房。


    那些年褚琳赚的钱，都补贴给家里了。


    周应淮没说过一句，逢年过节还给送礼红包，就当是感谢他们当初的付出，才能将褚琳送出来。


    当付出变成了常态，索取就更显理所当然。


    周应淮说：“那他们就更应该看看，褚琳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造成褚琳抑郁的，周应淮不觉得自己占主要因素。


    没等梁司则开口，周应淮又说：“你这么急着让褚琳跟我复合，是不是发现你们在一起后，她不像你想象中的那样美好，你又不想承担骂名，就打着为她幸福着想的旗帜让我跟她复合。”


    圈子就那么大，事情肯定会传开的。


    梁司则先前就已经承受了一波觊觎好友女友的骂名，被人背后笑了好一阵儿。


    要是现在抛弃生病的褚琳，那他的名声就更臭了。


    而梁司则紧皱的眉头，证明周应淮猜的，都是正确的。


    周应淮嘲讽一句，“难怪褚琳不选你。”


    正常人到这里，也就该悄无声息地走了别再自讨没趣。


    但是梁司则没走，反倒是站在了道德制高点上指控周应淮，“你又好到哪儿去？找到下家就对在一起十年的前女友不闻不问。你不也怕人说你无情无义，才过来的吗？有情有义你要占全了是吧？”


    “我要无情无义，你今天连站在这里跟我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言尽于此，再争论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周应淮让梁司则出去，要不然叫保安了，到时候就真的丢脸了。


    不管是爱情还是友情，好像到最后，就都那样了。


    梁司则没在周应淮这里讨到便宜，沉着脸走了。


    ……


    次日，周应淮在去店里取给舒怡订的礼物之前，跟褚琳的父母见了一面。


    老两口见到周应淮后第一时间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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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他道歉，然后开始数落褚琳的不对。


    说她作，说她不知好歹，这样好的男朋友都被他作没了。


    在他们还想继续训斥褚琳的时候，周应淮打断了他们。


    “叔叔阿姨，我跟褚琳已经回不去了。”周应淮说，“但如果你们还想让褚琳好，往后你们就对褚琳多上点心，而不是一味地向她索取。”


    周应淮的话，让俩人面色微微一沉。


    但事情都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周应淮也没有再留什么余地。


    周应淮说：“当年你们帮褚琳出来读书，的确付出了很多。但褚琳这些年给你们的，同样不少。你们要钱，她给了，她要关心，你们却没给。她的情绪不是跟我分手之后才出现的，早些年就有。我尽力了，也没能把她从原生家庭里面拉出来。我想，问题应该是出在了你们身上。”


    褚琳是个拧巴的人，她付出了喜欢和爱，就想要收回同等的喜欢和爱。


    家里人没有给到她同等的回馈，她会埋怨，会纠结。


    她舍不下又丢不掉。


    以为对他们好一些，再好一些，他们就会改。


    她在家里人那边受到的负面情绪，都给了周应淮。


    他以前固然是心疼她的，和她分开也并非她家庭的原因，否则早就分了。


    褚琳父母面面相觑。


    或许是难堪，或许是尴尬。


    这么多年揣着明白装糊涂，终于是有人将这层遮羞布给摘掉了。


    周应淮说：“如果你们还当她是你们的女儿，就好好照顾她。别等到彻底失去了，才知道后悔。”


    人啊，拥有的时候不珍惜。


    失去了才知道后悔。


    可是，没有人会愿意一直在原地等候。


    拧巴的人需要一个有耐心的爱人。


    但有耐心的爱人，怎么就不值得一个刚好的人呢？


    周应淮跟褚琳的父母聊完，没去看褚琳。


    当时她父母还拜托了一番，说他去看看她，好歹给她点希望。


    周应淮没去。


    褚琳的希望，不该是他，也不能是他。


    ……


    舒怡觉得现在过年越来越没有年味了。


    结果老爸老妈说因为筹备过年的那群人已经老了，现在的年轻人不乐意筹备。


    去餐厅吃个饭，吃完也就散了。


    哪儿还有年味？


    舒怡说好，今年她来筹备。


    老爸老妈在家大扫除，舒怡开着老爸的车带舒恺去采购年货，说今年他们不在外面吃年夜饭，就在家里吃。


    超市人多得很，舒怡推着购物车，指挥舒恺去货架上拿东西。


    小孩儿勤快，干什么都乐意。


    舒怡这会儿接到周应淮电话的。


    电话这头依旧吵吵的，周应淮问她在哪儿。


    舒怡：“超市。”


    “哪个超市？”


    说来也巧，是先前舒怡跟舒恺碰到周应淮跟他姐姐周映央的超市。


    “之前碰到你跟你姐姐的那个，”舒怡说，“你已经回来了？”


    那头有动车即将到站的提示。


    “嗯，马上到站了。”


    “年前你还能买到票？”


    从黎阳去海城的票好买，但从海城回来的，就不好买了。


    周应淮站在两截车厢链接处，说：“买到了。”


    “算你手快。”


    “嗯？”周应淮低笑一声，“就这样？说好了吃地锅鸡的。”


    “我昨天没说吧？”只说了等他回来一起去吃，没想到他回来得挺快的。


    “耍赖。”


    舒怡听着周应淮的声音很轻快，八成那边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只不过这个档口，似乎也不是很好问他怎么解决的，太煞风景。


    舒怡说：“但是我家今天晚上吃年夜饭。”


    今天他们家吃年夜饭，明天去舅舅家里，后天大伯家里。


    反正安排得满满当当的。


    这会儿在超市，是因为上一波的年货已经被舒怡舒恺吃掉了，这会儿来超市补货的。


    抽不出时间去吃地锅鸡。


    何况，地锅鸡老板也要回家过年啊。


    周应淮想了想，问她：“我能去你家吃年夜饭吗？”


    没等到舒怡的回答，周应淮又问了一句：“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