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往事-祝琰(二)

作品:《公关24小时

    所谓富家公子哥,说到底也不过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井底之蛙,没见过真正的世面。头脑一热,便以为自己能孤身做出一番大事,结果却往往是临阵抓瞎,狼狈不堪。


    祝琰便是这样一个典型。


    在此之前,他的日常出行都有专人专车安排接送。司机西装革履,白手套一尘不染。车门一开一关,他便从祝家庄园到了远郊马场,从高级餐厅到了私人会所。


    对于这个只有十五岁的少年,他全部的社会经验加起来,也只够他礼貌地对空姐微微一笑,优雅地走下飞机舷梯,抬头对着刚刚探出地平线的朝阳叹一口气,然后面对接下来的未知旅途陷入茫然。


    这一次,飞机只能把他送到市里。再往后的路,就只能他自己走一步看一步了。


    祝琰原本盘算得挺好:租辆好车,雇个司机,一路畅通无阻地开到那个偏僻的村落。


    可他没想到,在这种小城市里,别说豪车租赁了,就连个像样的租车公司都找不到。街边的小型车行里,几辆破旧的桑塔纳和面包车歪歪斜斜地停着,车窗上贴着“诚信租车”的褪色广告,字迹模糊得像是两百年后的出土文物。


    祝琰站在车行门口,眉头皱成了川字。出于对自身安全的高度负责,他只能改坐火车。


    可是……火车?这种交通工具对他来说,只存在于票房惨淡的文艺电影里。灰暗荧幕里的火车总是冒着蒸汽,轰隆隆地穿过无垠的荒野,带着某种浪漫的冒险气息。


    可现实中的火车却是另一番景象——车厢里挤满了人,汗味、泡面味、脚臭味混杂在一起,像是某种如影随形的化学武器。祝琰捏着鼻子,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瓜子壳和痰渍,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座位,却发现对面的大爷正脱了鞋,把脚搭在座位上,悠然自得地抠着脚趾。


    也许是心理作用,祝琰总觉得这辆火车颠簸得像是随时会散架,他坐在硬邦邦的座位上,感觉自己仿佛被扔进了一个巨大的铁皮垃圾箱里,被人随意摇晃着,时刻有脑浆迸裂的风险。


    窗外的风景飞速后退,晃得他眼晕。想睡一觉也被颠得睡不着,只能硬抗过去。


    折腾了这么一大圈,火车到站时已是午夜。


    祝琰轻装简行,只背了一个双肩包,并无其他行李。本觉得这样就能少些负担,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累得眼皮灌铅,哈欠一个接一个,打得他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他想找个地方躺下,哪怕是一张硬邦邦的床,只要能让他闭眼睡一会儿就行。可一想到自己要找的人,他又不敢耽搁,生怕晚到一时半刻就来不及了。


    然而,现实总是比想象更残酷。


    当地人告诉他:“夜里没车,想去周边的村子,只能等明天早上的大巴!”


    祝琰望着漆黑的夜空,心里一阵无力。就在这时,一群往宾馆拉客的大叔大婶便如闻到腥味的猫,呼啦啦全都围了上来。


    他们有着多年的职业嗅觉,一眼就看出祝琰是只好宰的外地肥羊,浑身上下都写着“有钱”两个字。


    “小伙子,住店不?便宜又干净!”


    “我家宾馆就在附近,包接送!”


    “来我家吧,有热水有WiFi,还有特殊服务哦!”


    混乱中,不知从哪伸过来一只手,硬塞给他几张花花绿绿的小卡片。卡片上的照片直白火辣,文字更是露骨得让人脸红。


    祝琰低头看了一眼,顿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本就受不了人群的气味,再加上这一路的颠簸和疲惫,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几个拉客的见状,纷纷后退,脸上写满了嫌弃。还有人捂着鼻子嘀咕:“这小伙子看着挺体面的,怎么这么不经事?”


    与此同时,火车站的工作人员也注意到了这边的骚乱,连忙跑过来查看情况。


    他们发现祝琰还是个未成年人,身边又没有监护人陪同,顿时警惕起来。


    “孩子,你家长呢?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工作人员问道。


    祝琰用湿巾擦了擦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我家长有事耽搁了,过几天来找我。”


    “那你有住处吗?”


    “我找家宾馆就行。”


    “未成年人没有监护人陪同,哪有正规宾馆敢让你住?”


    工作人员对他的说辞半信半疑,反复询问了几番,确认他没有遭受网络诈骗,也没有被传销团伙引诱离家,却还是不能全然放心,坚持要联系他的父母。


    祝琰推说时间太晚,怕打扰家人休息,答应第二天一早再联系。工作人员无奈,只好把他带到车站休息室,给他倒了杯热水,让他在这暂住一晚。


    可第二天一早,当工作人员推开休息室的门时,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桌上整整齐齐地放着一沓百元大钞,旁边还有一张字条,上面工整地写着:谢谢关照。


    工作人员面面相觑,心里不禁嘀咕:这孩子,不是乱来嘛!


    大巴车的颠簸比火车更甚,仿佛车轮下不是路,而是一层层凹凸不平的台阶。幸好祝琰早有准备,手里紧紧攥着几个塑料袋。车子每颠一下,他的胃就跟着翻腾一次,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他闭着眼,心里默念:“再忍忍,再忍忍……”可这忍字还没念完,车子又是一个急转弯,他的脑袋差点撞上身侧的车窗。


    好不容易捱到午饭时间,车子终于在一片尘土飞扬中停了下来。祝琰几乎是踉跄着跳下车,深吸一口气,仿佛刚从地狱爬回人间。


    他顺着路牌一路小跑,跑到村口时,已是满头大汗。


    村口的小卖部门前,几个大爷大娘正围坐在一起,手里捧着冒热气的搪瓷杯,悠闲地晒着太阳聊着天。


    祝琰走上前,挤出一个礼貌的笑容:“请问,花娣家怎么走?”


    村民们齐刷刷地转过头,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他身上扫来扫去。有人好奇,有人防备,还有人眯起眼仔细观瞧,恨不得把他从里到外看个透。


    一个大娘放下茶杯,慢悠悠地问:“小伙子,你找谁啊?”


    还没等祝琰回答,旁边一个大爷便吐出嘴里的瓜子皮,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口黄牙:“不会是来接媳妇的吧?那你可要白来一趟咯!老花看不住人,眼皮子底下就让闺女跑没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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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祝琰心里一紧,脱口而出:“跑了!?”


    那大爷狐疑地瞥向祝琰上扬的唇角,也不知道他在开心什么,便对他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嗯,跑了。自寻死路,跑去野地里喂狼了。”


    祝琰的笑容瞬间凝固,仿佛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冰水。他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发抖:“什、什么意思?”


    大爷没再说话,只是低头继续嗑瓜子,仿佛刚才的话不过是随口一提。可祝琰的心里却像被一根刺重重扎了一下,着实有些不安。他站在原地,手脚微微发凉,耳边的风声似乎也变得刺耳起来。


    小卖部的老板娘见状叹了口气,走出门来剜了那大爷一眼,骂道:“都是没影的事,叫你这条长舌头一说,活人也要被你说死了!”


    语毕,老板娘把祝琰拉到一边,低声对他说:“你别听这死老头子瞎传闲话。小花就是跟她爹吵了一架,跑出去散心了。”


    “我可没瞎说啊!”那大爷不服气地叫道,“小花可是留了遗书的,说他爹要逼她嫁人,她宁可去野地里喂狼!”


    老板娘叉着腰反驳道:“你还不兴孩子说句气话了!?老花带人去野地里找了一上午,不是什么也没找见吗?你可倒好,像盼着小花出事似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这两人吵得脸红脖子粗,谁也不肯让谁。毕竟村里的规矩就是——谁先闭嘴算谁输。


    恰在这时,旁边路过一个中年妇女,她牵着一只壮硕的猎犬,急匆匆往村外赶。老大爷眼尖,一把拦住了她。


    “不信你问宋寡妇啊!”他急于证明自己,脸涨得通红,对祝琰喊道,“她和花家是邻居,最清楚他们家那档子事了!”


    宋寡妇甩开他的手:“没工夫跟你谝闲传。”


    老板娘见状,赶紧从柜台里摸出一根火腿肠,剥了皮递给猎犬,跟宋寡妇寒暄道:“你这是要带二黑找小花去啊?”


    宋寡妇点点头,没多说什么,转身就要走。祝琰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我能跟您一起去吗?”


    宋寡妇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老板娘,态度毫不客气:“这谁啊?”


    老板娘凑到她耳边,纵然有意压低声音,却压不住天生的大嗓门:“不知道啊,找我们打听小花呢,可能是夫家来接亲的吧。”


    宋寡妇顿时沉了面色,憎恶地瞪视祝琰。祝琰被她看得心里发毛,连忙摆手解释:“不是,您误会了,我——”


    宋寡妇没等他说完,便直接撂下一句:“不管是谁,要帮忙找人就跟我来。”


    眼看她大步流星地往村外走去,祝琰愣了一下,赶紧跟上。


    土路蜿蜒向前,坑坑洼洼的路面两旁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碎石,时而还能看到几根干枯的草茎倔强地从缝隙里钻出来。


    偶有一只麻雀从枯黄的草丛中扑棱着翅膀飞起,又迅速消失在远处的天际。小小的身影轻盈而决绝,仿佛对这片土地毫无留恋。


    未来某天,那麻雀也许会被风中的雨点打落,也许会被猎人的枪口瞄准,无论如何,它总归是飞走了。


    不回头地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