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们到了。”小芋提醒她。


    保姆车停在星海演播厅门口，窗外黑压压的一片阻隔牧星辰的视线。


    媒体显然比她更早得知海城电视台临时更换PlanB的消息，车外长枪短炮加聚光灯的大架势光是瞧一眼便让她感到有些窒息。


    听说为补偿观众，海城电视台在演播厅外增设了直播入场通道，虽然并未强制艺人配合，但牧星辰还是回给蔚蓝“愿意参与”的肯定答复，并嘱咐司机不用将车开往地下停车场。


    今晚应该有很多影迷朋友特意在等她。


    不过演员这份职业，若是能一辈子只待在剧组就更完美了，在下车前牧星辰忽然无意地想。


    车门在她跟前缓缓打开，外头的喧嚣与嘈杂在顷刻间钻进耳朵，牧星辰下意识轻轻皱眉，但转瞬便重新将招牌微笑挂上脸颊。


    她有她的职业素养。


    即使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她依旧能够戴上完美的伪装假面，让谁也无法看穿。


    这也是蔚蓝对她赞不绝口的地方。


    牧星辰提着翩跹的裙摆下车，奶白的羊绒披肩浅浅覆上肩头，优美的肩颈线条和撩人的腰身曲线在披肩与粉裙下若隐若现。


    微卷的黑色长发与胸前裸露的小块白皙肌肤形成巨大的视觉反差，艳丽的红唇配上她天生故事感的精致脸庞，海城电视台的直播镜头里，粉丝都疯了。


    【妈的，氛围感的神】


    【恭迎新晋影后】


    【恭迎新晋影后】


    【恭迎新晋影后】


    【姐姐好美姐姐好美姐姐好美】


    【今夜的大雪也偏爱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团团的放大镜头里我看到有雪花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美死我了】


    【牧羊人粉丝团在哪直播，蹲一个】


    【草，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团团直播链接指路——】


    【这谁？】


    【不认识】


    【新晋金林影后牧星辰，今年刚满二十六，欢迎朋友观看名导傅定弦的收山之作、金林获奖影片《影子》，不好看你来打我！】


    【笑起来是元气小妖精，不笑的时候变身清冷女王，期待演员牧星辰解锁更多角色！！】


    【傅定弦大师怎么敢在自己的收山之作上用新人】


    【牧星辰拍摄《影子》前曾接受剧组长达一年的封闭培训噢，正式开始拍摄时也才二十四，很有天赋的演员】


    【新人大女主，超级有潜力】


    【星辰，送你一颗平安夜的小苹果，祝你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啊啊啊啊姐姐杀我】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刷满屏幕，从牧星辰出现在镜头里的那一刻起，网络上便开启了一场在线狂欢。


    人声鼎沸的现场，线下的气氛火热更是现象级。


    “请问您摘下金林影后桂冠后下部戏有什么打算呢？”


    “牧星辰！！”


    “星辰！星辰！！”


    “牧星辰我爱你！”


    “傅导真的决定息影吗？”


    “您能聊聊对于自己的获奖影片《影子》的看法吗？”


    “来牧老师麻烦看这里。”


    “牧羊人永远支持你！！”


    ……


    远处粉丝的声音与记者的连环炸弹混在一起。


    牧星辰在小芋和工作人员的保护下步步向前，现场人太多雪太大，她走得艰难，但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


    牧星辰自去年《影子》上映后便迅速斩获超高人气，三个月前作为黑马一举拿下金林影后更是惊爆电影圈，影迷也跟着扬眉吐气。


    这是她出道以来第一次参加跨年，也是她获奖后首次直播，更是她目前短暂的演艺生涯里为数不多的公开活动。


    再加上海城电视台的跨年晚会本就星光熠熠，今夜闻风而动的记者与粉丝彻底将现场围得水泄不通。


    小芋小心挽着牧星辰的手踏上直播台阶，周遭的架势让她不安，甚至感觉场面隐隐有失控的趋势。


    “放心。”


    牧星辰发觉小芋的紧张，用只有她们俩听得见的声音小声安慰道。


    好不容易在直播区域站定，身边的小芋与工作人员功成身退，牧星辰轻轻抬眼，独自面对镜头与镁光灯。


    -


    “媒体与影迷朋友们大家好，我是牧星辰。”


    “感谢大家今天雪夜辛苦前来。”


    “请大家十二月三十一日晚八点，准时守候海城电视台跨年晚会，我也有表演哦。”


    ……


    夜色下驰骋的轿车里，气氛十分微妙。


    二十分钟前，阿介看着他哥打开手机上海城电视台的直播，尔后便闭着眼靠在座位上一言不发，任直播视频在车内超音量自由外放。


    期间坐在前排的经纪人铭哥曾出声提醒过两次。


    展铭：“秦镜你干什么呢？”


    没有回应。


    第二次：


    “秦镜你是不是有病？”


    依旧没有回应。


    展铭被他气到语塞，再没开口。


    阿介夹在他们中间，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不敢动不敢动，他只是刚进来不到俩月的小助理。


    听说展铭与秦镜是少时好友，关系很铁。


    两王相争，若他贸贸然冲上去，必是他等小喽啰灰飞烟灭，沦为炮灰。


    阿介窝在座位里，一边小心肝发抖，一边感慨自己命不好。


    《牧羊人》专辑刚面市时，阿介还在经纪公司红笙打杂，他学历不高，但人机灵会来事，在公司虽然职位很小，但还算过得自在。


    他给自己的定位一直是，不轻易树敌、不与人争先，做个老老实实的本分打工仔就好。


    物欲横流的娱乐圈太复杂，而他太渺小，人嘛，过得差不多就行。


    他一直是这么想。


    可总有些垃圾偏不让他气顺。


    自打他进红笙，见过太多不择手段想往上爬的年轻艺人，他看不太惯圈子里的形形色色，所以也从不追星。


    冲着导演傅定弦买了张《影子》的电影票实乃当时无聊又无心。


    但通过这部电影认识牧星辰甚至变身死忠粉，是个连他自己都想不到的意外。


    《影子》刻画的主人翁是位处于社会底层的边缘小人物，和他一样，甚至比他还惨。


    荧幕上的新人女演员，仿佛真的变身那个生活在城中村，为了还家里人欠下的巨额赌债，一天打五份工，一块钱掰成两份用，三个馒头管一天的为了活下来每日拼命奔波的人。


    阿介从电影里看到了曾经和三个大男人挤30平出租屋的自己的影子。


    也真真切切从牧星辰演绎的角色身上感受到了她透过荧幕所传递出来的——


    灼灼不息的生命力。


    身处泥沼，也绝不放弃希望。


    130分钟的电影结束时，阿介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震撼。


    牧星辰绝对是上天追着喂饭吃的天赋型演员。


    他只愣了两秒，就迅速拿起手机开始搜索这位电影新人的信息，然后顺理成章成为了她的第一批死忠粉。


    是的，男的，死忠粉。


    他在公司默默当着牧星辰的小粉丝，本来也没碍着谁，但偏偏就是有些人渣欠揍。


    牧星辰当初是从红笙跳去傅定弦工作室的，这点除了死忠粉还真没多少人挖到。


    阿介觉得隔壁部门的老总应该有点由爱生恨的意思。


    不，那老总绝壁一爱而不得、小肚鸡肠，内心阴暗的烂人。


    “牧星辰那小妮子当时肯定是爬上了傅定弦那老头的床。”


    “要不然怎么让他心甘情愿替她出那么多违约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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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将人签进自己的工作室里。”


    “没这老头帮忙，她现在除了红笙还能去哪里？”


    他七舅姥爷的，竟敢给他女神造黄谣，还编排他欣赏的傅导！


    阿介听到的时候只觉得怒火中烧，无比恶心。


    污言秽语还在不停从会议室冒出来。


    结果就是，他没忍住，冲进去把人给打了。


    ……


    导航显示绕过前方的大堵车后便能到达星海演播厅。


    阿介缩在座位上，已经静静听了二十分钟秦镜手机里海城电视台的直播。


    大气不敢出。


    车里很安静，安静得让他觉得瘆得慌。


    秦镜依旧在闭目养神，展铭在副驾上低头翻资料，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阿介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心里憋出一汪泪。


    他苦啊。


    当初他就不该冲进去揍人。


    不然也不会丢掉原来在红笙的饭碗还差点进局子。


    不然也不会遇见这两尊活阎罗，每天在夹缝里挣扎生存。


    女神固然重要，但自己也得先活命才行啊啊啊！


    身侧突然传来窸窣声响。


    阿介回魂，发现他的救命神、他迷人的金大腿，镜哥！终于有了动静。


    秦镜不知道自己的助理在刚刚短短二十分钟之内已经对过去的职业生涯作出了深刻反省，他睁开眼，没和车里任何人说话，默不作声重新捞起被丢在一旁的手机，开始看直播。


    视频的微光映射出他鲜明的面部棱角，在昏暗的车厢里尤其明显，秦镜看得很认真。


    “媒体与影迷朋友们大家好，我是……”


    是他女神牧星辰！


    耳尖的阿介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


    他的视线转向秦镜的手机屏幕，发现前排的经纪人展铭也忽然转过头。


    一时之间，气氛微妙到极点。


    展铭的眼神里飘浮着一些与他同样的疑问，车里只有秦镜依旧像个没事人，专注看他的直播。


    “牧星辰的经纪人今天联系我，说想尽量将你们俩的彩排和录制时间错开。”展铭突然说。


    车内安静，无人应答。


    “你的歌迷前段时间和她的粉丝团吵得厉害，我也认为暂时不要有交集的好。”展铭也不管秦镜是个什么态度，直接告诉他，“所以我同意了。”


    “听你安排。”男人攥紧手里的手机，没有抬头。


    牧星辰的直播还在进行。


    秦镜低头注视着屏幕里那张笑靥如花的脸，刚刚那个瞬间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又被碾碎成了泥。


    展铭接着道：“主办方询问我们的直播意向，我委婉拒绝了。”


    “红笙那边最近因为你解约准备成立工作室这事正在疯狂灌水军买黑粉，还有他们养的营销号也在疯狂炒你和叶潇的cp，现在直播对你没好处。”


    “我知道你的用心。”秦镜将视线从手机上短暂移开，看向展铭，微抬嘴角，“谢谢。”


    “我女神走不了了！”


    耳旁忽然传来阿介的惊呼。


    阿介的女神——


    秦镜当然知道是谁。


    “她怎么了？”


    “？？你还有女神？？”


    秦镜与展铭的话同时在车内响起。


    秦镜低头看向手机，牧星辰一人独占的直播屏幕上短短几分钟挤满了束手无策的工作人员，她被围在里圈，现场观者如堵。


    下一瞬，直播被迫暂停。


    今晚的海城太热情，热情到有极端的“粉丝”冲进现场，有无良的媒体混进采访团，一时非常混乱。


    秦镜眼里划过一抹厉色。


    “展铭，通知主办方，我走外场，参加直播。”


    飞驰的埃尔法穿行在雪色覆盖的夜里，它的终点是铺满红毯的星海演播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