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培生一脸懵,她拿个板子站在那里，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继续问病史。


    她其实很想和病人说点什么，比如病史有三级医师制度,病人口中的主治医师，在病史里有一个更官方的名字：主诊医师,一般需要主治及以上的职称。显然戚老师不是主治。


    主诊医师上面一般填带组教授的名字，下面一般填住院医或者有证的规培生的名字，也就是大家熟知的管床医生。


    所以规培生搞不懂病人的需求。首先戚老师做不了他的主诊医师，他如果强烈要求,她倒是可以在管床医生那里填戚老师的名字。


    但是问病史写病史？


    不好意思,这是她们规培生的活。


    规培生觉得这一定又是个“刺头”病人,把一向好脾气的杜老师都给气跑了。


    害，不过急诊嘛,确实容易出刺头病人。


    规培生大半夜被叫起来，脑袋还没完全清醒，就像是人快睡着的那一阶段,许多念头一下子涌出来,差点打架。


    【感觉杜老师最近脾气确实变差了，他刚才的脸色好难看，像是对戚老师有意见一样……】


    【司美格鲁肽真的有用吗？要是有用的话她也想去打了,管住嘴迈开腿，说得容易，可是谁能忍得住不吃啊？】


    没过几分钟，戚彤雯被叫来了。


    王鹏飞看她跟看“天女降世”一样，抓住她的手说她是神医。


    “要不是因为白天您对我说的那些话,我今天晚上就没了,戚医生,您对我有救命之恩啊……”


    站在旁边当柱子的规培生听懂了，原来这个病人白天看过戚老师的门诊，当时就怀疑存在问题，但因为之前的心电图和血报告都正常，所以让约了明天的心脏CTA，等结果出来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入院做进一步治疗。


    谁知道世上的事情竟有这么巧，到了晚上这个人就因为急性心梗住进医院了。


    急性心梗发作是非常凶险的事情，很多时候耽搁一小会儿，人就没了。


    王鹏飞语无伦次：“我今年才三十岁，刚刚在这里付了首付买了房子，我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的家人怎么办？”


    他说话太大声，打扰到了旁边的病友休息。


    病友来了一句：“老弟，你这个时候买房子，和


    四九年入国军有什么区别？


    这几年房价大跳水，小城市直接五折起。海都市虽然是一线城市，但也受到了影响。


    戚彤雯看他情绪激动，稍微安抚了几句：“你刚做完手术，先休息，不要说话。


    规培生神奇地发现，戚老师来过之后，这个急诊病人就不闹腾了，她顺利地问完了病史，回办公室写入院录和首程记录。


    办公室里，戚老师正在写手术记录，见她进来，把手机递过去：“想吃什么夜宵？自己点，给你们杜老师也点一份。


    规培生和杜宇正好前后脚进门，杜宇婉拒：“太晚了，我就不吃了。


    戚彤雯这才注意到杜宇的身材变化，“老杜，你最近干什么去了？一下子瘦太多了吧……


    瘦下来的杜宇称得上一句清俊，可是短时间内快速减重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没精打采。


    杜宇勉强笑了一下：“这不是为了上镜吗？


    戚彤雯也不好说什么，转过头继续写手术记录。


    第二日上午查房，教授带组，戚彤雯作为住院医师跟在后面，查到CCU的时候，王鹏飞的情绪十分激动，当着教授的面不停夸赞戚彤雯：“……我在之前那个医院什么毛病都没有查出来，要不是戚医生耐心查看我的情况，还叮嘱我一定要去做心脏CTA，我在心梗发作的时候也不会想到要打120……


    裘教授把戚彤雯叫到前面，考了几句急性心梗的处理，夸她：“不错，专业能力很过硬。大家要向她学一学，这才是我们一个心血管内科医生的样子。


    就是王鹏飞自己也没有想到，他来医院挖人，却查出了急性心梗，直到做完手术，他都心有余悸。可等到第二天下午，他觉得自己身体好了，感受不到难过了，又开始为业绩发愁。


    哎，人要是即刻死了也好，就不用每个月为房贷发愁；可人要是活着，就必须面对这些生活压力。


    王鹏飞看着走进来的女医生，眼睛大放光芒，他仗着两边病友都是耳朵不灵的老先生，大大方方地和戚彤雯谈“生意：“戚医生，你对我有救命之恩，如果你真的加入我们公司，我肯定亲手带你，给你争取最好的资源，我有非常大的把握能把你捧红……


    王鹏飞这话倒不是在吹牛，他十八岁入行


    手上带了也有上百个网红。像他们这种专门的机构经纪人把人当做一种商品去研究将网络那一套流量机制玩得炉火纯青他们太清楚怎么选网红造网红了。


    “我说真的戚医生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一行虽然有些黑暗的东西但我绝对不会坑你。”


    王鹏飞也是真的想要报答戚彤雯。


    只是戚彤雯从来没有把他的话当真过更不会因为王鹏飞多说几句就改变主意。


    “钱是挣不完的有身体才有金钱。”戚彤雯说：“你作息不规律昼夜颠倒再多的钱赚了又有什么用呢？住院期间就好好休息人都忙到心梗了就不要想着招揽业务了。”


    本来这事也没什么不知哪个听到的好事者传了出去刚开始传的版本是：有网红经纪人要挖戚彤雯跳槽去当网红后来就变成了：戚彤雯要去当网红。


    这概念就完全不一样了搞得好像戚彤雯被这些天的浮华迷了眼不能再定下心来当医生了。


    这些话传到领导耳朵里领导也皱眉说这小姑娘眼皮子太浅读了这么多年书一点自己的判断力都没有。


    不是所有的领导都见过戚彤雯或者接触不多。像心内科的总咨询也是医院的党委书记顾辉主任他更多负责行政上面的事情他对戚彤雯就不太了解从别人的嘴巴里听说了这事后还特意找人来了解情况还好问的是戚彤雯的老师老师为她说了几句话证实她医德人品都没有问题。


    这件事才算悄无声息地过去。


    不过戚彤雯并不知道这件事医院八卦虽多但不会当着本人的面传播有时候传得满城风雨了当事人还一头雾水。


    戚彤雯的老师也没有特意和她去说老师觉得戚彤雯的做法没有问题


    老师是过来人尝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滋味知道这是戚彤雯成长路上必须经历的事情。


    但只要戚彤雯行得正坐得端有些人也只能嫉妒那些诋毁的语言就像泡沫一样一戳就破大家在临床上工作都不是傻子与人相处的时候都会有自己的感受。


    戚彤雯的为人大家有


    目共睹，绝大多数人也不会去诋毁，除非是利益冲突。否则何必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老师不在这个关头告诉戚彤雯，也是因为戚彤雯最近在忙国自然标书提交的事情。


    今年国自然的申报截止在3月20日，不过院内要求三月初就要提交，戚彤雯匆匆忙忙地搞好了一切材料，赶着截止日期前几天提交了标书。


    其实她在过年期间就修改得差不多了，但是临近截止时间，她总觉得有需要修改的部分。


    某天大半夜，蒲子铭睁开眼睛，发现身边枕头空空，最后在书房找到了老婆。


    老婆说她做梦得到了一点启发，觉得标书中有一处写得不好，所以爬起来再加工一下语言。


    写标书是老婆的人生大事，蒲子铭不敢有意见。


    等到标书终于提交了，蒲老师开始“小作怡情了，之前老婆为了写（改）标书冷落他，数次拒绝他合理的夫妻感情交流。


    等到了院内的截止时间，蒲子铭还和师弟确认：“是今天下午三点吧？


    师弟刚刚颤抖着手按了提交按钮，听到师兄的问题很不解：“师兄去年不是中过了吗？


    旧国自然项目结题之前是不能申请新项目的。


    蒲子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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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老婆。


    师弟：“……彳亍。所以他也是师兄夫妻play的一环吗？


    蒲子铭拍了拍师弟的肩膀：“加油，看好你。


    师弟十分感动，下一秒感动全无。


    因为蒲子铭说：“师兄等着你留院接班。


    等到了今天五点，蒲子铭按时下班，跑去陪老婆庆贺申请国自然基金取得初步成功，至少标书交掉了，之后的事情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他们没有出去吃，在家点了外卖，给赛恩斯也加了餐。


    蒲子铭吃饭不用心，戚彤雯吃着吃着，总有一道不容忽视的视线落到身上。


    她无奈地看回去，但每次看到第五秒的时候就破功，忍不住笑了出来，她指着外卖盒佯怒道：“先吃晚饭。


    蒲子铭忽然不笑了，叹气：“哎，老婆平日里要上班要值班，难得有休息时间要写国自然标书，现在连让我看她都不肯了……


    戚彤雯：“……那你看吧。


    她补充了一句：“那你今晚只能看。”


    蒲子铭：“T^T”


    他难得皮一下好像皮过头了。


    吃完晚饭后他殷勤地在老婆有所动作之前收拾完了桌子还在用余光观察她是不是生气了并一步步试探戚彤雯的底线：“今天晚上不能只是看吧？”


    戚彤雯看他一眼让他自行体会。


    蒲子铭心里摸不着底忽上忽下的又说：“你之前答应过的……”


    “我答应什么？”戚彤雯其实没生气今天截止时间一过她心里也像有块大石头落下。虽然她前几天就已经提交了可直到今日更改按钮变灰她才觉得这件事暂时告了一段落。


    她心情轻松所以故意逗逗蒲子铭故意装作忘记自己之前说的话。


    蒲子铭提醒她：“你之前说至少一天一次……”


    “什么一天一次？”


    蒲子铭看出来老婆在装傻了他定定看了她几秒忽然就亲了下去。这是一个忍了很久的亲吻带着克制的侵略性。


    ……


    他们今晚洗了两次澡战场从浴室转移到床上。


    蒲子铭没忘她之前的承诺语言委屈动作却不轻柔：“你之前是说一天一次……怎么骗我。”


    戚彤雯无奈地睁开眼睛：“还有值班呢。”


    蒲子铭把头埋在她的颈窝：“值班真讨厌。”


    戚彤雯也有些不忍了一时心软便说：“要么休息日补上？”


    蒲子铭抬起头来看她眼里有得逞的笑。戚彤雯发现有些话在床上不能乱说。


    到最后洗澡的时候戚彤雯已经不是很想洗了“罪魁祸首”吃饱餍足给她提供了一套全自动式洗澡服务。


    戚彤雯闭着眼睛感受水流从身体上滑落谈论起三月份的工作安排：“这个月是我当住院总的最后一个月再过二十来天我终于要解放了……”


    不仅如此中级职务的聘任申报于今年七月份开始约明年五月份公示。


    他们之前商量过等两个人都结束住院总工作就把备孕的事情提上日程。


    等孩子出生后他们也差不多升了中级至少不会再像当住院总那样忙医院也有产假和陪产假。


    医生这份职业永远是忙碌的但至少从某个阶段开始可以稍微放下脚步。


    蒲子铭说：“要么我们等会儿再讨论这个事情？”


    现在这个场景下实在不宜讨论。


    蒲老师最终还是忍住了他很清楚可持续循环的道理。


    戚彤雯的住院总工作逐渐步入尾声按照惯例她要买一份大蛋糕和一些水果放在办公室对自己半年来的住院总工作进行一个总结感谢同事和领导对于自己住院总工作的包容理解。


    而住院总工作结束的时候也要走个流程让科室里的医生投票以此来决定是否同意戚彤雯结束住院总工作。


    谁也没有想到在三月底的时候会出现一个“炸弹”。


    一封匿名举报信。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