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份,国自然放榜。


    戚彤雯榜上有名，不过她早几周就知道了消息，因此不算特别激动兴奋，非常平静地接受了大家的祝贺。


    她和蒲子铭这段时间在备孕,也很少去外面吃饭,要么去食堂,要么有空在家烧饭。两个人厨艺水平都有限，但是照着网上教程学一学，挤在小厨房里琢磨烧菜也别有趣味。


    这段时间，蒲子铭的厨艺精进了不少，戚彤雯笑称,女儿之后的辅食就归他管了。


    今晚的晚饭是番茄红烧牛腩、炒茄丝和蛋花汤,戚彤雯吃了两口饭,觉得索然无味,说起今日国自然放榜的事情，忽然吃着吃着叹了口气：“哎，我收到邮件了,和老师之前说的一样,应该是2A1B……”


    2A1B说明专家组认为戚彤雯的本子写得很好，或者说专家组很看好戚彤雯的项目。


    蒲子铭说：“这不是好事吗？”


    戚彤雯低头看米饭,说：“是好事，结果没出之前我总盼着能够中,可真中了之后,又发现后面有许多事情……想想就头疼。”


    蒲子铭看她这副样子，忍不住想揉她的脑袋,最后只是摸摸她的头发：“怎么,戚老师也怕了,对自己没有信心了？路虽远，行则将至，你怕什么？还有我这个比你早申一年，至今没有什么进展的人陪着你呢！”


    戚彤雯今日有些反常，并没有被蒲子铭安慰好，她有些烦躁地放下筷子：“你不明白……”


    她话没说完，就觉得胃里一阵恶心，她下意识地用手捂住嘴，往卫生间冲过去。


    蒲子铭一惊，跟了过去。


    戚彤雯只是干呕，一时间觉得都要将自己的五脏六腑呕出来了，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憔悴。


    大约是近日没有休息好，刚才的牛腩有些腥了。


    戚彤雯这个时候还没有多想，要不是蒲子铭提醒她：“雯雯，你是不是怀了？”


    戚彤雯大脑宕机，他们正式备孕也两个月有余，双方身体健康，夫妻生活频率合适，这个时间有孕再正常不过。


    可骤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怀孕，戚彤雯的心情又是很奇妙的，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啊？”


    家里还有上次剩下来的早孕试纸，戚彤雯测了一下，两条杠。


    八成是怀了。


    第二日早上，戚彤雯去查了个血，确认了她怀孕的事情。


    前三个月是危险期，在这个时间段容易发生各种意外，所以不宜向外界多说，戚彤雯和蒲子铭只与双方父母说了此事。


    戚爸爸和戚妈妈当时就想赶来，被戚彤雯劝住，说等孩子出生后再来照应也不迟，她现在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蒲子铭没劝住他妈，蒲妈妈来了一趟，据说是在去欧洲玩的路上特意折回来看儿媳妇的。


    戚彤雯孕期多思，还担心自己的养胎理念会和婆婆发生冲突，听倒是不会听，但是有冲突总归是麻烦的。


    戚彤雯一早和蒲子铭说好：“你搞定你爸妈，我搞定我爸妈。


    结果蒲妈妈到海都市之后把蒲子铭一顿训：


    “你太不贴心！对自己的媳妇和孩子一点不上心！


    当时戚彤雯坐在沙发上，看着蒲子铭站在旁边被他妈训，于心不忍，想劝两句，看了看精神抖擞的婆婆，最终没敢吱声。


    蒲妈妈出钱给请了个阿姨，说是她的一点心意，又让蒲子铭跟在后面学一学：“女人家怀孕不容易，一个孩子要怀胎十月，你做丈夫的不能懈怠，更不能当甩手掌柜，医院的工作虽然忙，但自己的小家庭更重要。


    蒲妈妈离开后，蒲子铭十分幽怨：“我怎么觉得我妈现在完全向着你了？我这个丈夫做得很不称职吗？他看上去有些失落。


    戚彤雯看他这样子，又觉得很可爱。自她怀孕以来，蒲子铭不可谓不上心，甚至某些时候，她觉得他比她这个孕妇都要紧张了。


    她的孕早期反应不是很重，就刚开始半个月的时候晨起漱口有些恶心，后面就完全没反应了。


    反观蒲子铭，竟然开始恶心反胃，据网上过来者的经验说，是因为蒲子铭太关心戚彤雯，是一种妊娠伴随综合征，因为丈夫深爱妻子，想要感同身受，所以出现了这种妻子怀孕丈夫恶心呕吐的情况。


    当然更科学的说法是，妊娠伴随综合征是一种心理因素导致的神经症或身心疾病。［1］


    蒲子铭初为人父的焦虑并不比戚彤雯初为人母的焦虑少。


    但说实话，看蒲子铭这样，戚彤雯反而没什么焦虑的情绪了。


    按道理她应该有的，孕中期的时候，她的身


    材已经发生了变化她的小腹微微隆起在松弛素的作用下骨盆韧带开始松弛耻骨联合松开所以戚彤雯经常觉得腰不舒服……


    她的身体发生了太多变化这些变化在妇产科学上可能只是短短几行字可发生在她身上的时候她才知道这是多么具体的不适。


    作为一个医生她已经充分了解怀孕生产的各种不舒服和危险


    戚彤雯发现自己有时候也挺坏的当她看到蒲子铭吐得不行的时候她产生一种公平的心态：原来对方并非置身事外。


    戚彤雯为自己这个想法感到愧疚蒲子铭已经做得挺好的了怀孕这个事他确实无能为力。


    马向雪在她旁边嗑瓜子：“诶呀我说你怀孕就容易多想吧？这有什么的怀孕要十个月啊！你怎么不想想你有多不舒服？他在意你让他难受难受怎么了？”


    戚彤雯说：“哦其实还好我感觉除了早期恶心一点后面基本上不影响我。蒲子铭的反应倒是挺大的。”戚彤雯一直上班到预产期前一个月还是在蒲子铭的强烈要求下她才请假的。


    马向雪朝她竖起大拇指：“雯雯啊你简直是劳模医院应该给你颁个奖你怎么净替医院考虑呢？医院缺了你一个又不是不能转了！”


    戚彤雯躺在那里的时候肚子突然动了一下马向雪有些惊讶：“天呐……”她有些想摸又不敢：“算了等她出来后我再摸吧我还等着做孩子干妈呢！”


    马向雪好奇问道：“你产检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孩子的性别？”


    戚彤雯做产检时能看到b超机上的影像她如果仔细瞧瞧也能分辨出孩子的性别。


    或者问问本院的同事不过戚彤雯并没做这样的事情。


    她低头摸了摸肚子：“我没注意看但应该是个女儿吧。”


    “为什么？”


    “一种心灵感应。”戚彤雯说：“应该是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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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乖的女儿……”


    过了一会儿她补充道：“不乖也没关系反正我爱她就像她爱我一样。”


    马向雪目瞪口呆：“天哪我怎么觉得你在散发着母爱的光辉。”


    戚彤雯已经住进了产房待产蒲子铭请了陪产假。


    他们在本院建的卡也


    在本院提前找好了麻醉医生。


    中间倒有一个小插曲，某天蒲子铭被妇产科薅过去看了一个红斑狼疮肾炎孕妇，蒲子铭顺手写掉了会诊。


    蒲子铭回来的时候，戚彤雯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蒲子铭便如实说了。


    系统性红斑狼疮是一种病因尚不明确的自身免疫性疾病，发病后，患者体内会产生大量的抗体，使免疫系统攻击自身的组织，导致全身多脏器受损。肾炎是它的常见并发症，容易导致蛋白尿、血尿、水肿、高血压等。［2］


    怀孕对于狼疮患者是一种病理过程，妊娠期雌激素含量增加，会造成疾病复发加重，甚至危害孕妇的生命。


    像这个孕妇，她的肾脏在怀孕之前已经出现了问题，怀孕之后由于激素水平的变化和胎儿代谢产物的增加，无疑会加重她的肾脏负担；她也更容易产生妊娠期高血压综合征，造成肾小动脉痉挛和肾小球滤过率增加，导致对肾脏的永久性不可逆的伤害。


    总而言之，怀孕对于这个狼疮肾炎患者并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放在从前，戚彤雯也是这么想的，可她现在或多或少受到了激素的影响，叹道：“也许是因为不忍心吧，又或者她和丈夫的感情足够好……


    有时候理智不能做所有的决定，人总归是一个感情动物。而戚彤雯身为一个局外人，并不想去批判别人。


    蒲子铭却不赞同：“健康人怀孕尚且有风险，何况这种患有自身免疫性疾病的孕妇，出问题的概率会大大增加。就算感情再好，也不应该用大人的生命去换一个未知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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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忽然抓住了她的手，有轻微的颤抖。预产期将近，蒲子铭好像有些过于紧张。


    戚彤雯真的还好，她相信现代科学，也相信蒲子铭的人品。


    戚彤雯为了使他放松，说：“没事，我身体健康，怀孕过程中也基本遵循科学规律，出问题的概率还没有出交通事故大，你别太担心了，你再担心，万一把我搞得也担心起来怎么办？


    蒲子铭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是。蒲子铭说：“但是概率学不是这么算的，我不关心其他人，我只关心你。落在你身上的概率只有零或者一百。


    他隔着一层被子听胎心，声音闷闷的：“我都有些后悔了。


    过了许久，蒲子铭没有听见老婆说话，疑心自己说错了话。也是，孩子都快出生了，他说什么后悔之类的话实在太不合适！


    小孩子这个时候都有自己的意识了，万一能听到他说的话呢！


    下一秒，戚彤雯脸色骤变，语气仍然镇定：“等等，蒲子铭。你先别伤春悲秋，我好像要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


    ［1］［2］：《内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