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落霞苑能听到下人来来去去行走的声音。


    偶尔有窃窃私语，细微的嬉笑。


    辛玹一个人待在房中，静静地望着窗外的点点艳色，眨了下眼，唇角勾出一点动人心魄的弧度。


    奚酥落回家后去见了奚明月，跟她说了辛时序让她转告的几句话。


    奚明月和女儿简单聊完，发现她似乎还没有回去的打算，站在桌前好像在出神。


    “落儿？”奚明月问她：“你怎么了？”


    奚酥落猛然回神，意识到自己应该要回去了。


    虽然说这才刚入夜，还没到就寝的时间，不过会不会一回去就要面临……


    奚酥落深知答应过的事不能反悔，更何况当时想好了要跟辛玹成亲便想到了有可能要面对这一天，但真正到了这种需要面对的时刻，心情果然很复杂。


    奚酥落抬头，看到奚明月不解的表情，意识到自己又走神了。


    她突兀地说起生意上的事，显然是情急之下的胡乱攀扯，但奚明月没有戳穿她，而是有问必答，认真地和她探讨起来。


    奚酥落还没想好回去之后怎样面对辛玹以及那今晚几乎一定会发生的事，就赖着奚明月，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


    到最后奚明月都装不下去了，问她到底怎么了。


    奚酥落有口难言，只好说没事，她寄希望于发生点儿什么扰乱今晚的计划。


    可惜……时间不早了，什么也没发生。


    再也找不出正经的理由来，奚酥落只好跟母亲告别。


    奚明月看她忧心忡忡的样子，不放心，然而追问之下得到的答案只有“没事”二字。


    奚酥落慢慢挪步回到落霞苑，各个房中都点了灯，遇到的下人们一一跟她打招呼，奚酥落回应得很简单，若是有心之人，则能看出她的古怪态度，但她是这院子的主人，没人敢探究她这个人本身如何。


    刚踏进卧房，奚酥落就闻到了一股淡雅的清香，辛玹正坐在矮榻上做针线活。


    察觉到奚酥落回来，辛玹抬头对她笑，起身迎她，顺势放下了手里的针线和布料。


    “妻主回来了，母亲跟你说了什么？怎得去了这么长时间？”


    奚酥落抿了下唇，摇头道：“没什么。”她敷衍道：“就说了一些生意上的事。”


    辛玹眼眸发亮，目含秋水，面若桃花。


    奚酥落注意到他像是已经洗过澡了。


    发梢还没干，简单披着外衫，没系腰带，松松垮垮露出里衣的素色。


    看着他的脸，奚酥落觉得自己有些心猿意马。


    她立刻强行转移注意力，把目光放在辛玹忙活的那堆东西上，发现那是他们带回来的其中一匹布料。


    “现在就忙活起来了？”


    “练练手，免得到时候妻主穿了我做的衣裳出门，被人笑话。”


    辛玹说着垂眸浅笑，奚酥落听到了自己怦然的心跳声。


    两人骤然四目相对，电光火石之间，屋外的一切都归于寂静。


    明明一句话都没有说，却好像已经说过了千言万语。


    辛玹的脸红了起来，他率先败下阵来，把东西收拾好，随手放进柜子里。


    微微侧身，不敢去看奚酥落的眼睛，轻声道：“时间不早了，等天亮了我再弄。”


    “是呢，这样……费眼睛。”


    奚酥落笨拙地接词，辛玹听完，回头看她，眼角眉梢都带着笑。


    “咳……”


    奚酥落走了两步，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


    “你以后夜间做针线活，让人多点几盏灯。”


    辛玹已经移到奚酥落身边，他“嗯”了一声，又轻轻趴下，在奚酥落耳边开口：“这些事，应该白日做，夜里……有夜里该忙的事。”


    “咳咳……”


    奚酥落感觉到了耳边温热的吐息，两人离得好近，尤其想到今晚的负距离活动，她一口水没咽下去把自己呛了个半死。


    辛玹愣神片刻，忙帮她拍背，又笑她像个小孩子不经吓。


    奚酥落冷哼一声，做出不高兴的样子，辛玹又作势跟她道歉，说是自己不对，说错了话。


    气氛一下子打破了暧昧，倒像是寻常妻夫间斗嘴逗乐。


    自己的衣领前突然多出一只白玉般的手来，奚酥落仰头望向手的主人。


    辛玹轻声叹息，“衣服湿了，我伺候妻主更衣吧。”


    奚酥落眨了眨眼，没起身，她喉头微动，压下内心的奔涌情绪，闭了闭眼睛，跟辛玹说：“我要洗个澡。”


    辛玹答应得很快，抚上她的肩头，嘴唇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耳廓。


    “我去帮你准备热水。”


    奚酥落微微颔首，下意识想道谢，又猜到了辛玹听到后会说什么，故而什么都没有说。


    辛玹去打理盥室的时候，奚酥落去到了自己的书房。


    博古架三层，一叠古籍后面，放着一个不起眼的小匣子。


    她拿出来，打开，盯着里面的瓷瓶看，知道没时间再犹豫，打开瓶子，从里面倒出一粒小药丸放在掌心，抿了下唇，最终还是喂进嘴里，仰头咽了下去。


    盥室里热气氤氲，奚酥落泡在浴桶里，还真有一种初次侍寝的紧张。


    这情绪伴随她几乎一个晚上了。


    她想，迟早要发生，迟发生其实不如早发生，何况躲得掉初一躲不过十五，这事她又不吃亏，总是悬而未决，倒不如——


    屏风那头的门被人推开了，奚酥落偏了下头，什么也没看到。


    她猜想可能是和烟或是其他仆从来问她要不要加热水，便直接开口道：“水的温度正好，出去吧。”


    门口的人没有回应，片刻后，门被关上了，然后响起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奚酥落愣了一下，伸长了脖子想看看是谁。


    谁啊？


    听不懂人话么……


    没想到从屏风后面走来的是她的新婚夫郎。


    如墨长发随意挽着，垂在腰边，像是被热气蒸红了脸，却毫不退缩，继续一步一步坚定地朝她走来。


    奚酥落条件反射往水下藏，只露出个脑袋在水面上，低头一看，才发现根本没卵用，这水里又没东西，一览无遗！


    她抱着胳膊放在胸前缩着两条腿，问他有事么。


    辛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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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挽了袖子站在浴桶边，声如蚊蚋：“我来帮妻主擦身。”


    奚酥落内心在发声尖叫了，这小子到底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东西啊？！


    至于这么大牺牲么？


    陪睡就算了。


    还陪前戏？


    然而她现实中只是木然地眨了眨眼睛，开口拒绝：“我不需要，你出去吧。”


    说出来的话倒是跟想象中是一样的台词，但语气却大相径庭，她想象中自己说这话的语气，应该是强硬冷漠的。


    现在却……像是个没底气的怂货。


    辛玹才不听她的，他像是好不容易才鼓足了勇气进来，绝不肯往后退缩。


    他拿了毛巾放在水里，沾了水，却颤抖着用自己的手指去感受奚酥落肩头的皮肤。


    奚酥落身体微微颤抖，一个转身，热水漾到了辛玹的衣服上。


    她抱着胳膊不打算放下似的，劝辛玹出去。


    “我不习惯有人伺候，一会儿把你衣服弄湿了……”


    并且给出承诺：“我洗好了就出——”


    话还没说完，外面的人已经整个人进了浴桶，一下子，狭小的空间无处可躲。


    奚酥落一惊，辛玹的衣服湿漉漉地贴上了她的皮肤。


    好突然，好奇怪，好……刺激……


    她在问出“你想干什么”的同时瞥到了对方浸在水里的肢体，对方这个样子比她狼狈多了。


    然而辛玹脸红扑扑的，一直在笑。


    他急切地凑了过来，去追逐奚酥落的唇。


    一切尽在不言中，他想干什么，已经不需要再给出解释了。


    奚酥落一开始是被动接受，像被人捏着脖子，想让她什么时候呼吸她才能什么时候呼吸。


    但很快，她发现对方只是来势汹汹，其实外强中干，不堪一击，便很快掌握了主动权。


    辛玹眼尾发红对她求饶，奚酥落充耳不闻。


    “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怪不得我——”


    直到热水变凉，奚酥落觉察到夫郎的身体抖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样下去对方可能会生病。


    他太娇气了。


    奚酥落放缓呼吸，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道：“我先出去，给你拿套衣服过来。”


    辛玹“嗯”了一声，轻吻她的脖颈。


    阵地转移到了温暖的卧房之中，奚酥落的头发还湿着，转头看到跟她差不多的辛玹，突然觉得他们两个像两只湿漉漉的小动物，笑了一下。


    尘埃落定，反而心无旁骛了。


    奚酥落吹了灯，躺在床上，刚准备闭上眼睛酝酿睡意，身边人的胳膊悄悄环上了她的腰。


    “你刚才都不行了，还来？”


    奚酥落偏头，落进了对方明亮的眸子中。


    “谁不行了——”辛玹不服输的样子，奚酥落发觉自己有段时间没看到了，他昂着脑袋，噘了噘嘴，“你慢一点儿……其实……挺舒服的，我……”


    他话还没说完，又被人反客为主掌握了主动权。


    直至鸡鸣声起，卧房内暧昧的动静才渐渐归于宁静。


    这一日天光大亮，两人都没能按时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