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石头不过十二岁，正是半懂不懂事的年纪。


    死了牛这样的事，对于他来说几乎跟天塌了差不多，加上这些年身边没有个人依靠，唯一对自己好的父亲如今也要对他失望了。


    一想到等爹走了后娘肯定会变本加厉的虐待他，眼泪就控制不住的往下掉，“仙人，仙人我该怎么办啊？”


    “你相信我吗？”乌夜行把玩着精鸟蛋漫不经心的说。


    “相信，自然是相信的！”如今除了相信他的话也没别的办法了。


    “现在立刻去收拾包裹，带上吃食和盘缠离开这里。我带你出去赚钱，等赚够了买牛的钱再回来，到时你父亲就不会责怪你了。”


    陈石头止住哭声，“可，可我从未离开过陈家村啊……”


    乌夜行大言不惭道：“我可是仙人~”


    对，仙人一定可以帮自己赚很多很多钱！


    陈石头立马起身，把自己的几件破衣服翻出来，又从旁边的破篓子里拿出自己这几年攒的鸡零狗碎。


    碎成一半的泥娃娃，漂亮的小石头，还有几个木头雕的小动物……


    乌夜行看得头大如斗，“你再不快点，待会你继母回来可就走不了了。”


    陈石头一听连忙加快速度，抱着一堆东西来到院子里，见门口放着的竹筐，一股脑的扔了进去。


    然后去正房拿吃的，刚好今天父亲回来，继母做了不少吃食。


    炕上陈小梅和陈大宝好奇的看着他，“你怎么进我们的屋子了，快滚出去。”


    陈石头啐了一口，“放屁，这明明是我的屋子，你们俩才应该滚出去！”


    大概是要决定离开家了，胆子也比平时大了不少，搁在平时他可不敢这么骂这俩小兔崽子，被徐氏知道肯定又得挨一顿毒打饿上两三天。


    “快点！”乌夜行不耐烦的催促。


    陈石头不再理会这俩小屁孩，先把桌子上的馒头和饼子装进布袋里，然后打开箱子从里面拿了三吊钱。


    “不许拿我娘的钱！”陈大宝见状扑过来咬住陈石头的胳膊。


    “滚开！这都是我爹赚的钱！”陈石头用力推开陈大宝，把钱踹进怀里转身就往外跑。


    陈大宝被推了个趔趄，没站稳向后摔去，额头刚好撞在桌角上起了个大包。


    他捂着头呜呜的大哭起来，“等我娘回来，让她打断你的腿！”


    陈石头顾不得太多，背上竹楼朝大门口跑去，不料刚走到门口见父亲和继母举着火把，带着一群人抬着牛回来了，现在出去肯定会被他们看见！


    “怎，怎么办啊？”陈石头吓得腿都软了。


    “别害怕，去旁边的柴禾堆藏起来，等他们睡着了你再走。”


    “好！”陈石头立马躲到柴火堆后头。


    不一会一行人便抬着黄牛进了院子，徐氏拉着长音哭嚎，比死了亲爹都难过。


    旁边的邻居劝道：“三嫂子别哭坏了身子。”


    “就让他放个牛，多轻快的活，他都能把牛放死……唉哟这日子没法过了！”


    另一个上了年的老人道：“老三媳妇，话不能这么说，这牛又不是石头弄死的，遇上山精野兽他没事已经是万幸了。”


    徐氏巴不得死的是他，可当着丈夫的面也没法说，只得继续哭嚎。


    屋里的陈大宝和陈小梅闻声跑了出来，“娘，娘！石头哥拿了家里的钱跑了，还打了我！”陈大宝捂着淤青的脑袋哭咧咧的大喊。


    “啥？！”徐氏一听冲进屋里，打开箱笼，里面原来放了六吊钱如今只剩三吊。


    “这个杀千刀的畜生啊！养不熟的白眼狼，这些年我尽心尽力的照顾他，没想到竟然养出了家贼！”


    陈父一听顿时火冒三丈，“石头真偷了家里钱跑了？”


    “那还有假？十吊钱一分都没留，这是存心不给我们活路啊。”


    陈父抄起旁边的锄头就要追出去。


    邻居们连忙拉住他，“你这是干啥去？”


    “我打死他个孽子！”


    “老三你别激动，石头不是那样的孩子，这里面肯定有误会，再说这么晚了他一个孩子跑出去遇上危险了怎么办？”


    陈父愤怒道：“他死在外面最好！”


    大伙见状不再劝说，亲爹都不在意，他们做外人的说再多有啥用。


    “先不说那些了，这牛你们打算怎么办？牛皮还要不？不要卖给我吧，我打算做几双牛皮靴子。”


    陈父强打起精神道：“卖，你看着给吧，买牛拿了丈人家的钱没还，卖了好歹能凑上一点。”


    “我要二斤牛肉，给儿子油油嘴。”


    “我要一条牛后腿……”


    藏在柴火垛后面的陈石头把一切看在眼里，情绪从恐惧到愤怒最后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乌夜行知道这小子快断舍离了。


    修行之人心中必须了无牵挂，不然今天想着爹，明天念着娘还怎么修炼？


    虽然这个过程有些痛苦，但也让他看清了亲人的真面目，乌夜行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一直分割到子时，一头牛卖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个牛头和四个牛蹄子，一共卖了四贯钱足够还娘家了。


    徐氏把钱收好，打着哈欠道：“先去睡觉吧，剩下的明天再收拾。”


    陈父洗了洗手，“你睡吧，我出去找找石头。”


    徐氏脚步一顿，“都这么晚了你去哪找他？这孩子兴许是害怕藏起来了，天亮了我跟你一起找。”


    “也行，等找到他我非打一顿不可！这臭小子把牛害死不说，还敢偷家里的钱，真是长能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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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氏想起儿子头上的青紫，眯着眼睛添油加醋道：“相公，你别怪我说话难听，石头这孩子心肠恶毒，你看大宝脑袋磕的，若是再重些怕是要了命！对自己的亲弟弟都能下狠手，以后大了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狼心狗肺的事。”


    陈父一言不发，心里却是对大儿子失望至极。


    以前娘子总说他不好，自己还帮儿子辩解几句，觉得石头不是那样的孩子。如今看，这孩子怕是从根上就坏了。


    徐氏眼里精光一闪，“你上次不是说，镇上的富绅家里招小厮吗，不如把石头送过去，省的他在家里游手好闲，还能得些银钱贴补家用。”


    “进去就是卖给人家，一辈子都出不来了。”


    “那也好过留在家里祸害人强，再说富贵人家吃香喝辣，他去了也受不了苦，我这不是为他着想嘛。”


    陈父想了想倒也是条出路，“那行吧，等他回来我跟他商量商量。”


    等两人进屋后陈石头才从柴火垛里出来，一言不发的朝村外走的小路走去。


    这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习惯了聒噪声的乌夜行还有些不适应。


    “伤心了？”


    “唉也是，为了一头牛，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可以舍弃，看来你在他心中也不过如此。”


    “凡人历来如此，把金钱看的比什么都重要，还是跟我修仙问道吧……”


    “哇！”悲伤的情绪涌上心头，难受的陈石头心如刀绞，蹲在路边扯着嗓子大哭起来。


    过去继母再怎么苛待他都能忍下去，因为他觉得父亲还是爱自己的。


    今日才发现，自己在父亲心中也不过如此，为了一头牛竟然要把自己卖了。


    “我还不如跟着大黄一起死在山上……”


    乌夜行翻了个白眼，心里骂他没出息，但也知道这小子现在情绪激动不能再刺激了。


    之所以想要把陈石头逼出来，是因为留在家里根本没时间修炼。


    每天干的活已经超出他这个年纪应该做的，加上陈家村这个位置比较敏感，正好在启封山下。


    自己死亡的消息应该很快就会传遍地巧界，要是有心人过来搜魂就麻烦了，到那时才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好了，别哭了，我给你变个好玩的。”他弹了一丝灵力出来，幻化出两个银蓝色的蝴蝶环绕在陈石头身边。


    “欸？这是什么？”陈石头抹了把脸上的鼻涕，好奇的伸手触碰


    银蝶不怕人，直接停在他指尖上，银蓝色的光斑如流水般不停地向下流淌，美轮美奂看的他都忘记悲伤了。


    “这是路引蝶，有它在寻常的野兽不敢靠近你，往前走吧。”


    陈石头背起竹筐，跟着闪烁的银蝶继续向前走去，一直走到天亮终于来到附近的小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