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九章

作品:《于归胡不归

    晚饭之后,三人各自捧着茶围坐桌前,开始商讨起凶手的事来。


    先前派出去调查当夜之事的侍卫传回了消息。


    三月十五,也就是大婚头一日,从沈家的守卫,到城门的侍卫,以及当夜巡街的士兵,每个人的生平都被摆在了他们面前。


    尤其是于归出事之后,他们见过的人说过的话,事无巨细,都一条条列于纸上。


    于归瞧着这么厚的一叠纸,颇觉神奇。


    见晏秋池并未反对,她随手拿起最上方的一张看了看。


    这是沈家当夜当值的一个禁军,年三十四,上有双亲在堂,妻子亡故,下有两儿一女,盛和十三年入禁军……


    不过是些寻常生平,于归一目十行地扫过,直到看到某一行字时才顿了顿:


    建平二年冬,得礼部员外郎赏识,三入其家,酒醉后言辞冒犯员外郎之妹,受杖十八,鞭二十七,员外郎亲持条凳逐之,求饶不得,逃三条街。


    后避入兴仁坊钱家酒肆,误闯雅间,见其子与一少年在内,情态狎昵,衣衫不整,怒而教子,围观者众,再遇员外郎,又遭杖之,卧床三月方愈。


    这——


    于归读得目瞪口呆,但津津有味。


    这是哪位仁兄所写,莫不是将话本子误夹进来了?


    见她神色有异,晏秋池偏头看了一眼,明白过来:必是莫午所写,他立志不做暗卫之后就改行去写话本子,但因私下所写文辞不通,不得同僚赏识,于是一腔热情全投入了情报搜集,将呈递情报的密信当成了话本来写。


    晏秋池无意干涉下属的私人爱好,且莫午并未因此耽搁正事,便也听之任之,此时见于归感兴趣,他却有些莫名的窘迫。


    盛平王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决定扣掉莫午下个月一半的月例。


    他轻咳一声道:“这人啰嗦了些,让你见笑了。”


    于归还欲往下看,晏秋池伸手抽走了那张纸,递上另一张:“这才是重点。”


    这张和方才那张仍是同一人的字迹,叙述风格却大为不同,正经了不少,用词也变得简练。


    这是一张证词。


    据目击者所言,当夜曾在城外山脚下见到过一个女子,身形描述就是于归,看方向是往山上去了,而山上没有第二条路,只有断崖,断崖上有血,还有衣物残留,经查验正是沈于归当日所穿。


    而城门守卫口供一致,都称并未见过于归出城。


    人自然不会是凭空出现在城外的,最大的可能是将她藏于车中偷带出城,至于当夜出城的马车、牛车甚至婚丧嫁娶的队伍,都被列入了怀疑的对象。


    只是线索繁杂,追查尚且需要一些时日。


    于归听了半晌,试图在脑海中找到些熟悉的画面,但听到最后也没想起来分毫。


    看来她这个“失忆”,实在太彻底了些。


    晏秋池已经圈出了纸上的一些名字,这些人背后都牵涉着各方势力,轻易动不得。


    但他偏要反其道而行之,这份名单明日一早就会出现在大理寺卿的案头。


    他要将水搅得更浑,逼真正的凶手自乱阵脚,跳出水面。


    于归往常身居内宅,很少接触政事,只听闻盛平王深受帝恩,但对于这个“深”,现在总算有了些实感。


    就算她再愚钝,也知道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查清这些有多困难。


    于是她支着脸感叹了一句:“传闻盛平王曾执掌听云卫,无论朝中还是坊间,事无巨细,皆过其耳,无一疏漏,果真不虚,王爷盛名在外,今日可算是见识了。”


    晏秋池并未纠正那个“曾”字,微不可见地弯了弯唇,眼中杀意尽褪,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到柔和。


    恭维的话他听过成千上百,但没有哪一句,如此令他心悦。


    一碟剥好的松子被推到于归面前,不等她说些什么,他便若无其事地又说起正事来。


    晏秋池怀中还有一封密信,他并未打算让于归看到。


    因大理寺迟迟未查清真相,甚至连尸身都毫无下落,此事越发扑朔迷离,洛阳城中已有传言四起。


    有说沈家小姐不愿入宫自尽的,有说她与情夫私奔途中遭弃的,有说她被奸人掳走的……


    总之都不太好听。


    这些传言尚需要些时间去清理,绝不会让于归听见半个字。


    灯火之下,于归忽然觉得晏秋池的脸色好像有些发白,她正欲细看,却听他开口问道:


    “于归,你想过报仇吗?好像报仇这件事,也一直是我在自说自话,那你呢?”


    她怔了怔,“我不知道。”


    报仇?


    这个词令于归心头有些茫然,她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更别说报仇了。


    垂在桌下的手无意识捏碎了手心的松子,于归心虚地张开手指抖落碎屑,方才最先浮现的茫然感也仿佛一同被抖落。


    她望着晏秋池的眼,语气慢慢变得坚定:


    “但我也想知道真相如何,至少要弄明白,我到底是怎么死的吧。”


    晏秋池听见那个“死”字,眼皮一颤,沉声道:“既然如此,那你记住,从今往后,除了我,任何人都不可轻信,包括你从前的至亲至交。”


    此言一出,于归与一直沉默的节华都看向他。


    晏秋池并未解释心中忧虑,只叮嘱于归谨记此话。


    虽然不明所以,于归还是点了点头。


    夜渐渐深了,于归实在困得睁不开眼,被晏秋池劝着上楼休息。


    堂中只剩他与节华二人。


    节华扫了一眼桌上四散的情报,悠悠问道:“王爷方才再三叮嘱,可是担心自己护不住沈姑娘?”


    晏秋池将密信一张张投入火中,看着它们在脚下化为灰烬,眸中深藏的忧虑在火光下遮掩不去。


    “我虽愿意护她一世,但人力终有不逮之时,我不敢赌,也赌不起,她总要学会保护自己的。”


    说到此处,他抬眸看向节华:“明日一早我便送你们回府,客栈终究不是久留之地。若是不想被你那好师妹找到,最好谨慎行事。”


    节华一滞,抬眸问道:“王爷此话何意?”


    “我不希望任何人、任何事,影响到于归的复活。羌云给了于归暂居之处,因此一恩,我可以不计较她利用于归的真正意图,但若是她再敢强逼于归做她不愿之事,先生就休怪我不讲情面了。”


    说完,晏秋池也不管节华如何作想,起身出了客栈,他回到洛阳已有些日子,还未回过王府。


    明日带于归回家,今夜还得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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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交代一二。


    *


    回到盛平王府后,晏秋池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些时日忙昏了头,忘了什么事。


    他自永州匆匆归京,并非独身一人,试图阻拦但失败的王府长史也追着他一路回了洛阳。


    只是一进洛阳城,他就直奔尚书府,将人抛之脑后。


    于是此刻被一脸谴责之意的王府长史许源堵了个正着。


    “您是要长留洛阳?”


    书房之中,晏秋池望向这个下属,见他短短数日竟仿佛消瘦了一圈,难得起了些歉意,于是略一点头作为应答后,耐心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果然,许源见此便痛心疾首道:“您的封地毕竟是在永州,此次回京尚可说是为庆贺陛下大婚,可大婚未成,又出了这等事,上次您去沈府走那一遭必然已经落入有心人的眼里,您再留下去恐怕会牵扯进麻烦事啊。”


    许源这话是真心实意地为他担忧,但不料自家王爷会在这个时候同他装傻:“谁敢将麻烦找到我头上?若有人提及我当归永州之事,你就说我身体不适,洛阳气候好,我回来修养。”


    见他闭口不谈沈家之事,许源无奈,只好直言追问:“王爷与那沈家大小姐,莫不是旧识?”


    晏秋池未答。


    许源又问:“沈大小姐为后,此事可是有您的手笔?”


    京中贵女甚众,沈家小姐究竟是如何入了天子的眼,众说纷纭。


    但许源毕竟是王府家臣,多少知晓一二,主子去岁年中往宫中送了一封信,没几日陛下便下旨立了沈大小姐为后。


    再想到王爷归听闻沈大小姐失踪一事时的异样,许源不得不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


    若非是旧识,如何会令王爷日夜兼程地赶回,甚至还当众失态,在沈家闹了一场?


    只是他在王爷身边也有数年,倒是从未见过王爷与沈小姐有何交往,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于归之事,晏秋池并不打算让更多人知晓。


    子不语怪力乱神,就算许源乃他心腹之人,事关于归性命,他谁也不信。


    但晏秋池清楚许源的性子,知道他今天是非得追根究底问一个答案的,半晌后,终于松口解释了一句:“我与她的确相识,皇兄那边我自有解释,我不过是回家住些时日,他并非疑心深重之人,不必担忧。”


    并非疑心深重之人?


    许源几乎憋不住心中的话,但到底顾忌着冒犯君王的杀头之罪,没敢说出口,只默默道:那也得分对谁。


    天子待盛平王这个幼弟的确是信重恩宠,但人心莫测,何况是万万人之上的那位。


    古往至今,兄弟阋墙手足相残之事难道还少吗?


    何况天子的信任,能有几时,又能有几分呢?


    若是有朝一日王爷当真犯了什么忌讳,又或者有奸佞之人进了什么谗言,陛下到时当真还能如今日一般信任王爷吗?


    不过许源也清楚,王爷既然打定主意不说,他再问也问不出个什么来。


    反正那沈大小姐已经死了,就算二人从前当真相识,也算不得什么。


    故而在晏秋池吩咐明日府上有贵客入住时,许源只当王爷又在何处认识了些古怪的“得道高人”,并未想到所谓贵客,指的竟会是一位“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