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十二章

作品:《于归胡不归

    三人回到王府时,不仅翘首以盼的长史和管家松了口气,就连节华也松了口气。


    这条路但凡再长些,他就要撂挑子不干了。


    扶珈山习的是巫术又不是武功,他好歹也算半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一路走走逛逛就罢了,还得替沈大小姐拎东西!


    想当初羌云都没这么使唤过他。


    一想到羌云,节华更觉悲从中来,暗自感慨:


    红尘俗世果真是不适合他。


    可惜同行的二人各有心思百转,无人听见他的心酸与哀嚎。


    在接近王府时,于归就死活不肯再让晏秋池背着她,执意下地自己走。


    她还没瘸到动弹不得的份上,也实在不敢想象王府的人瞧见这一幕会是什么反应。


    四月的洛阳,风中总带着股轻柔的花香与暖意。


    此刻临近午时,日光正盛。


    于归被屋檐上的琉璃瓦晃了一下眼,下意识以手遮挡,和煦的暖意照在手上叫她多了几分懒洋洋的舒坦。


    她脑海中划过些什么,但还来不及抓住,身后便响起一阵催促声:“快快快,我的手要废了!这可是双能堪破天机扭转祸福的手,万万不能有所损伤。”


    于归闻声扭头,这才瞧见节华头上当真已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再一看,他两只手拎得满满当当,全是这一路上晏秋池给她买的零嘴和小玩意儿。


    竟然买了这么多?!


    她先前趴在晏秋池背上无法扭头,只记得这个好吃,那个也好吃,全然没想起来身后尚且有人在“受累”。


    怪不得她现在腹中还有些撑呢。


    于归下意识便要开口道歉,但刚一低头就被人拎住了衣领。


    不必她开口,晏秋池已猜到她要说什么。


    他将人拎直便很快松了手,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不必愧疚,让他长个记性。”


    于归:“?”


    她思索片刻,不记得节华方才得罪过晏秋池,但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必然有他的道理。


    少女心虚地挪开了目光不去看节华的手,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晏秋池仍旧扶着她慢吞吞地走,节华余光自屋檐处收回,念及扶珈山上清贫的数间茅屋,沉痛摇头。


    管家指挥着身后伶俐的小厮上前接过节华手上的东西,对王爷带回来的贵客目不斜视,仿佛早有所知。


    至于长史许源,则是瞪大了双眼——他是不是眼花了,否则怎么会瞧见自家王爷柔情蜜意地扶着个姑娘?还俯首同人家温声说话?!


    这亦步亦趋的谨慎姿态,和片刻不离对方周身的目光,都让许源心中不由得生出某些怀疑。


    不知怎么想的,许源的眼神下意识往于归腹间一瞥,随即意识到太过失礼,很快收回。


    但这一眼的功夫瞧着也不像是孕中虚弱,要人搀扶的模样啊。


    许源没想明白,呆愣愣在原地站了片刻,眼看那姑娘摇头拒绝了管家备好的软轿,王爷也遂了她的意思,随即也不让丫鬟代劳,仍亲自扶着人进了府。


    从头到尾连半个眼神都没分给他,许源才顿时惊醒,拎着袍角匆匆跟上,一张脸皱出数道褶子,犹豫再三硬是没想好从哪儿开口。


    直到跟在二人身后转过两道回廊,他才终于自那少女不太自然的步伐中看出些端倪来:这姑娘仿佛腿脚有些不便。


    想到方才自己都误会了些什么,在几人身后,许源抬起袖子悄悄拭了拭额间的冷汗。


    还好还好,他就说,王爷这才找不见踪迹几日,怎会如此快带回个有孕的姑娘?


    但刚松了口气,他心中竟一时说不清是欣喜还是失落。


    不过就算这姑娘腿脚不便,可王爷何时是那等热心肠之人?


    他他他、他甚至下台阶时还给人家提裙子!


    王爷年过弱冠,却迟迟不曾娶亲,陛下多次垂问,都只得一句“此事不急”,如今瞧着,仿佛是有些苗头了?


    也不知这位是哪家的闺秀,他好几年不曾回洛阳,朝堂上的大小官员虽都了熟于心,可论起洛阳城中的高门千金,那可就两眼一抹黑了。


    若是陛下得知此事,必然圣心大悦!


    以圣上对王爷的疼爱,说不准当即便会赐婚,如今是四月,大婚再怎么急也得准备个一年半载的。


    也不知能不能赶得上来年春日?


    要等小郡主降生就得后年了……


    “许长史,仔细看路。”


    晏秋池本没打算理会,可许源那自以为隐蔽的灼热视线实在让他无法忽视,连于归都有所察觉,身体越发僵硬,只好出声提醒一二。


    许源心中抓耳挠腮地猜测了半天,眼看已经想到后年的事上去了,此刻听见晏秋池的声音,总算收敛了心思,轻咳一声,遮掩自己的失态。


    但片刻后,他终究还是大着胆子问了一句:“王爷,这位姑娘是?”


    晏秋池头也不回地道:“这位卫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本王费尽心思请她前来做客,府中上下皆不可轻慢。”


    他昨夜吩咐管家收拾院子时已经交代过,故而府中无论是管家还是来往仆从,都不曾露出异样。


    但许源……


    算了,他有些头疼地想,毕竟当初是自己亲自选的长史,平日里行事也极有分寸,他既然如此交代了,应当知晓轻重。


    果然,听得这话,许源先前不着边际的想法瞬间荡然无存,甚至多了几分忧虑。


    救命恩人?王爷何时曾遭遇性命之忧?他为何全然不知?


    许源还想再问,但见晏秋池并无与他多话的打算,终于暂时按捺住了好奇,在长廊尽头停下脚步,没再讨人嫌地跟下去。


    有了这么一位娇客在前,又有晏秋池方才不经意间投下的“惊雷”,穿着道袍的节华,都显得不怎么引人注目了。


    但节华毫不在意,只是路过许源时多看了他一眼,不过匆匆离去的许长史并未注意,他忙着去找管家打听内情。


    许源啊?


    节华狭长的眼中掠过一缕深意,很快消失。


    洛阳城的高门大户,于归自认见得也不少,但还是忍不住为盛平王府的占地之广和巍峨富丽而震惊。


    这得有十个尚书府那么大了吧?


    不知走了多久,才行至一处绿柳轻垂掩映的院落。


    穿过一道月洞门,眼前景致一变,脚下是铺满青砖碎石的小路,而两侧园中错落有致地摆满了芍药。


    于归眼中顿时迸发出惊喜之色,顾不得脚上的疼痛,一瘸一拐地快走了几步,在花前驻足,一盆盆仔细看过去。


    片刻之后,她才微偏着头问:“这么多芍药,你都是从哪儿找来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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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也不算太难,你可喜欢?”


    虽是问句,晏秋池却心知她的回答。


    这么多年了,她仍是最爱这一种花。


    果然,于归用力点头,眼神亮得几乎在发光。


    她又将目光放回面前的花上,喃喃道:“冠群芳、晓妆新、御衣黄、试梅妆……恐怕整个洛阳城能找到的所有芍药都在这儿了吧?”


    晏秋池笑而不语,并未否认。


    节华纳罕地问:“洛阳牡丹素来闻名天下,她却独爱芍药?”


    晏秋池解释了一句:“这是她生母卫夫人最钟情的花。”


    他忽然想起方才晏秋池在许源面前称于归为卫姑娘,原是因此?


    看来这二人羁绊十年,果然相知甚深啊。


    记挂着她的伤,晏秋池同她商量:“花期未到,有的是时间慢慢看,不如先入内,让太医替你看看脚上的伤?”


    于归闻言乖乖起身,只是望着花苞的目光仍有些不舍。


    院内已有太医等候,所幸于归伤得不算太重,养上半个来月应当就能无虞。


    太医上药的功夫,节华已在四周转了一圈,这才踱步至晏秋池身侧,望着于归手边的茶盏,意有所指道:“王爷还当真是言出必行,如今明明是春日,却还备着银丝炭。一进门人都没坐下,热茶已经奉上,四处都还挂着遮风的重帘未曾撤下,此处的花瞧着开得比别处更早些,院中可是有温泉?”


    晏秋池点头。


    “虽是春日,可她体质寒凉,总该仔细一二。”


    这话说得再自然不过,仿佛于归当真是个体质纤弱的正常姑娘。


    节华心中暗自叹息。


    自打入了这洛阳城,他都记不起这是第几次叹气了。


    无妨,无妨,阴差阳错,总归会叫他们如愿的。


    他勉强提起精神,笑道:“你这简直是请了个祖宗回来罢?”


    晏秋池挑了挑眉,转头好心叮嘱了一句;“虽说道长是修行之人,但如今身在尘世,这样的话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若是在外人面前谈及,可就真的得去见先祖了。”


    节华听完臂间拂尘一颤,轻拍了拍嘴,表示自己很惜命,绝不会在外妄言。


    他话音一转:“王爷虽有心补偿,可过犹不及,未必是好事。”


    这样明晃晃的殊待,一日两日便罢,时日一长是瞒不住的,到时恐怕会有不少人明里暗里盯上于归。


    一个救命恩人的身份,当真就能瞒天过海?


    晏秋池的目光落到于归身上,片刻后沉声道:“可我不想让她再受分毫委屈。”


    于归忽而若有所感,抬眼望来,晏秋池温和一笑。


    这里是盛平王府,他自问还是能保她安稳无忧的。


    午膳之后,节华突来兴致,同于归讲起他这些年游历四方的见闻来。


    于归向来爱听这些,端着茶点听得入了迷。


    见此,晏秋池未惊动二人,悄悄起身出了府。


    既然都回来了,总要去见见皇兄的。


    莫说是在洛阳,就算整个天下,只要皇兄想知道的,都瞒不过他。


    他在沈家的所为,这些日子对大理寺的施压,以及暗中的追查……


    不知皇兄会从哪一件问起。


    晏秋池忽而思绪一转,想起北井街上有家糖水铺子,于归一定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