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察觉到了一道不详的视线，似乎在透过玩偶看着她。


    于是在局面还可控的情况下，她连忙切断了她们之间的联系，会是谁？祝巧颜下意识从见过面的人中搜索，但最有可能的毛博士和那个叫王冲的男人都已经离开。


    也许是这个病态地方的幕后操纵者。


    她就这样想了好久，房间的人渐渐回来，唯独9063迟迟未归。


    帘子轻轻掀起，像是有人即将过来。


    祝巧颜端坐好，眼睛直视前方，控制住自己身体小幅度的晃动，清空大脑，把自己当做普通的物品。


    帘子最右方出现了一只强健有力的大手，他将帘子猛地掀开，扁平黝黑的一张脸露了出来。


    见病床里没有人，男人大步迈入，有些疑惑开口，“这床的小伙子不是早就吃完了吗，咋还没回来，我还想借副牌呢。”


    他边说边在桌面上寻找，找了一遍没找到，不免有些失望，眼睛一抬与某玩偶不小心对上了视线。


    “奇怪，哪来的小娃娃？”


    男人眯着眼，看玩偶越看越觉得眼熟。


    “平头！找到牌了没有？我今天肯定一挑二，呵呵你们就等着输吧。”


    尖锐的男声打断了男人和祝巧颜的对视，祝巧颜佯装镇定，压下了内心的紧张。


    这个人脸上好多胡子。


    男人皱着眉头，转过身说，“没找到，这小伙子还没回来。”


    “啊？我都想好一会咋出牌了。”


    “瞧给你能耐的，牌都没见着，你就想好怎么出了？石头你可别吹了！上次明明是我一挑四好吧。”


    “你厉害你厉害，行了吧。”


    男人听此笑出了声，径直走出了帘子外，“别贫了，要我说还是这床的小伙子厉害，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扑克牌，要知道我们可都是双手空空来着的，连个盆我都没带进来。”


    “你还真别说，我爱吃咸的，来之前偷偷藏了几包盐，结果还没进来就被收了。”旁边男人的声音一顿，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这的菜还挺对我胃口，满足了我这个咸人哈哈。”


    “瞎说，这菜怎么可能是咸的？我口味清淡的很！向来做菜只放一点点盐。”


    “你才瞎说，我吃着那么喜欢，肯定是咸的！”


    “都别吵，它明明是辣的！我吃不了一点不带辣的东西！”


    “什么？老闫，你今天和我吃的不是一样的菜吗。”


    “当然了…”


    “不是我说各位，这不对吧。”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脸色均是一变，他们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认真。


    “我丢！”


    9063在这时突然推开门走了进来，屋里的四人都抬眼望他，他却毫不在意，点了个头，就急匆匆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祝巧颜正在活动筋骨，那么久不动她身体都僵了，她有些错愕地看着突然闯进来的9063。


    他神情严肃，眼里的冰冷不容忽视，似乎整个人都绷了起来，不复之前的玩笑模样。


    9063径直坐在床上，朝祝巧颜做了个口型。


    祝巧颜只依稀辨认出了方姨两个字，她侧身向前凑，听清了9063所说的话。


    “方姨犯病了，被抓了进去。”


    “为什么、突然？”


    祝巧颜也小声比着口型，毕竟外面还有四个人，她的存在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不止方姨，今天好几个人精神检测值一路飙到最高，我偷摸去了趟治疗室，发现多了不下十个污染物。”


    “什么？”


    祝巧颜努力克制声音的音量，但声音还是险些遗漏，引来了外面人的询问。


    “小伙子，刚才是你在说话吗？”


    “嗯，不好意思。”


    9063淡淡回道。


    “没事没事，就是食物……算了，不说了，还真是怪了，怎么会出现这种事。”


    男人似乎在自问自答，纠结极了。


    “怎、么、回、事？”


    祝巧颜跳到9063的手掌上，盯着他问道。


    9063眉头紧锁，说出的话却极为明确，“要等的时机到了，我们明天就开始行动。”


    “方、姨、怎、么、办？”


    “这里的人都会消失？”


    9063没有回答，只是摇摇头，手指一下一下地轻扣桌面，眼里的阴翳并未散去，反而越加浓厚，像是遇到了棘手的事。


    祝巧颜见此，便知道9063一定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画面，但他并未主动提起，看来是暂时不打算告诉她。


    于是，她装作不经意提起了玩偶视角的事，想以此为交换，让9063多透露些消息。


    一时之间，房间里只剩下她小声讲述的声音，和电视广播不停的循环。


    9063听完后并没有太大反应，只是眉头皱得越来越深，直到听见“院长”两个字时，神情一怔，接着便突然笑了出来，“你说那个不让你死的人叫院长？”


    “对，那个小个子男人是这么说的。”


    “你认识他？”


    “不，没见过，有什么问题？”


    “哈哈没问题，当然没问题，只是觉得好玩，原来我随便选的人居然这么特别，据我所知，那个人可不是个好人呢。”


    “我不认识他。”


    祝巧颜只是对人类不太了解，但她并不傻，她知道9063这句话是怀疑她和那个叫院长的男人有关系。


    9063听此，有些好笑地看了看她，“我知道你不认识他，但我可不相信他不认识你，你忘了吗，你们的记忆都被修改过，也就是说，他看过你的记忆。”


    “你的记忆里有什么？”


    “......”


    她的记忆里有什么？


    祝巧颜第一次主动在自己的脑海中探寻这个问题的答案，她眼前闪过很多个画面，有她受伤的，和怪物打架的，抢东西吃的。


    但出现最多的是，她一个人呆呆地看着黑色的天空，对着四周的一切自言自语。


    她的记忆里准确来说什么都没有，只有虚无，永无止境的虚无。


    这样的记忆就算看了又有什么用？


    祝巧颜不明白，她心里没由来的有些烦闷，又觉得就算说了9063也不会相信，只会觉得她的记忆是假的。


    她知道，虽然自己和他们一样，有着相似的长相，说着相同的语言，同为人类，但她是奇怪的，是极为奇怪的，除了外表上的那些，她和他们完全不同。


    于是面对9063的问题，她只能闷声回答，“什么都没有，你不信就不信。”


    没想到9063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见祝巧颜看来，他极力控制住笑容，捂住自己的嘴保证不发出声音引来其他人。


    他悄悄凑近线条眉毛打成了个结的祝巧颜，小声笑道，“是爱信不信吧？你的语言库还真是过于贫瘠了，不是都借你语言词汇大全了吗？”


    “你每次都设定时间。”


    我根本没看完过。


    祝巧颜瞥了9063好几眼，眼里的无语快溢出来了。


    “这怎么能怪我？明明是你自己看的慢。”9063坐了回去，双臂交叉，笑着继续说，“不是想知道我还知道其他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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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你跟我去一趟就知道了，顺便再去取个东西。”


    “一开始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


    祝巧颜不为所动，冷静地再次出声。


    “哦你说方姨？我见到她了，她的状态很奇怪，但不算太差。”


    “她是不是记起了什么?”


    祝巧颜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大脑也在快速思考，方姨身为轻度患者，之前应该只是对现在的记忆有些怀疑，或者看到了一些超出“常识”的东西，比如怪物或者关于副本的消息。


    毕竟在她们眼中这是一个非常安全，不存在怪物的世界。


    如果想起了这些，确实会加快她记忆恢复的速度，医院日常的污染治疗又可能对她来说并没有用，那么她确实是可能被检测发现精神值的异常。


    看似她幻想病越来越严重了，其实相反，因为幻想精神病是假的，她们之前的记忆也是假的。


    现在想起来的才是真的。


    “这是当然的了，她想起的应该不只是一点。”


    9063似乎是觉得这样的姿势有些累，一下掀开被子躺在了床上，盖好被子的那一刻，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出了慵懒的气息。


    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后，眼泛泪花，拉长声音说，“我困了，你接着推理哈，想好告诉我。”


    “？”


    “别这样盯着我，我感受的到。你那几天是睡好了，我可是忙活了好几个晚上，再不睡我就要成干尸了，到时候第一个诈尸吃了你，你也歇歇，免得到时候你先成干尸了。”


    “......”


    干尸？什么干尸？


    人类真吃同类？


    祝巧颜不禁打了个寒颤，决定自己以后还是和9063保持些距离，吃同类什么的想想就很恶心！


    接着没多久，她就听见了9063平稳的呼吸声，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


    她下次一定要把语言词汇大全看完。


    帘子外电视机不知道被谁关了，没了广播声音干扰般的回放，祝巧颜的思路越加清晰，把所有的已知信息都整理了起来。


    首先她现在位于幻想城的第五精神病院，在幻想城生活的人因为某种原因，记忆都是假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或者别的原因，他们会渐渐想起以前的记忆，以为自己得了幻想精神病，并被送进医院治疗。


    医院内部人员知道一切，通过饭菜，治疗，药，祷告室等等手段对患者记忆进行污染，并根据真实记忆恢复程度，将患者分成重度，中度，轻度三种。


    精神值检测应该指的是，对于真实记忆恢复程度的判定。


    根据她身为重度患者遭遇的一切可以知道，成为重度患者到达一定时间，或者因为某些不知名原因，会在梦中和其他重度患者一起被虫咬，醒来后则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失去意识进入治疗室后，也许会像她一样被人喊醒。


    但更大的可能是像安可和老人一样陷入梦中，不愿醒来。


    情况再糟糕一点，便会变成污染物。


    至于在老人变成怪物时所看到的污染值，并不是很清楚，应该是和精神值类似的说法。


    祝巧颜又从头推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太大的逻辑错误，于是便接着向下思考。


    目前已知的消息便是这些，抛开9063这个不确定因素，以上推理还差最重要的一点。


    她目前已知的信息里没有任何一条指向它，也无法凭空想像。


    那就是，做这一切是为什么？


    幻想城为什么存在，人们又为什么被困在这里，医院为什么不想让他们恢复真实的记忆，他们可以从病人身上得到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