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啪嗒——”


    房间里传出指针转动的声音，9063手拿一个布满奇特纹路的摆钟，眼睛在看向方姨的那一刻闪过金光。


    随着他眼睛异状发生改变的是逐渐变得透明的摆钟，祝巧颜看着9063不知所云，虽然内心疑惑众多，但她还是按压下来，静观其变。


    时间的指针仍在转动，但突然就像是被按了加速键一般，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寂静的房间里只能听见摆钟重重落下的声音，绕了一圈又一圈。


    9063突然松手，摆钟直直掉下，在即将掉落在地上四分五裂的那一刻，祝巧颜看见躺在床上的方玉睫毛颤动，像是将要醒来。


    祝巧颜连忙上前，侧身时没有注意到，空气中并没有传来物品碎裂的声音。


    “小颜？”


    方玉从昏迷中醒来，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人。


    “你不是......”


    “那是假的。”


    祝巧颜打断了方玉的话，见方玉醒来，心里顿时平静不少。


    她一字一句向方玉解释起来，从她被操纵的时候说起，期间省去了9063和她的谈话，以及小安的存在。


    方玉先是惊讶，然后便深深叹了一口气，她的眼里并没有面对危险时该有的恐惧害怕，反而带着一丝悲伤和坦然。


    祝巧颜猜测，方姨一时半会应该是接受不了一切都是假的这个事实，但危险又近在咫尺。


    她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于是，她将方姨从床上扶起，搀扶着她走向门外，在路过9063时，见他还站在原地，看了好几眼后慢慢开口，“你不走？”


    9063低头看着地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祝巧颜第二次出声时，他才猛地一抬头，在抬头那一刻他的脸又变回了9063的样子。


    然后顶着一副苍白的脸呆呆应了一声，跟了上来。


    祝巧颜对他变脸早已见怪不怪，令她有些在意的是9063的状态。


    这是又怎么了，刚刚不还拿着个东西悠来悠去，怎么方姨一醒就一言不发？


    不是他唤醒的吗？


    这人真善变。


    祝巧颜无语凝噎，在即将面对又一个岔路口时，她踢了旁边不语的9063一脚，将他从放空的思绪中拉回，用眼神询问他该走哪条路。


    9063没有回答，而是直接走向了中间的路，虽还是一副沉思的样子，但脚下的步伐没有丝毫迟疑，带着她们绕过了一个又一个死胡同。


    不过半个小时，他们就走了出来，眼前是那部熟悉的电梯。


    ？


    祝巧颜见到9063熟练且坚定的选择后，眉头紧皱，又陷入了思考。


    显然，9063对这里很熟悉。


    不是，那他之前到底在迷什么路啊？


    但此时的气氛过于奇怪，方姨自从醒来后就没说过几句话，9063也一反常态保持安静，祝巧颜本来也不是个话多的，这就导致在过去半个小时里，三个人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现在，祝巧颜看了看方姨和9063，还是没有主动打破此刻的宁静。


    她沉默着按下按钮，静等电梯开门。


    电梯上的数字缓慢且无序跳动着，一会是9一会又是3，过了好一会才在1停下，不停地往上爬。


    终于，电梯门开了。


    9063率先走了进去，等祝巧颜和方玉进来后，按下了1楼的按键，看着反光的电梯井壁低头不语。


    祝巧颜用余光观察9063和方姨的神情，9063神色淡淡，嘴唇微抿，双手环抱在胸前，她试图在9063身上找到小火灵存在的痕迹。


    她当时一转过身便发现一直在她身边的小火灵不见了，再加上方姨并没有向她询问那个会飞的小家伙，她可以肯定9063在方姨醒时就已经将小火灵收起。


    怎么看都没发现9063身上有被火烧过的痕迹，祝巧颜想了想视线不自觉落在了9063看起来并不显眼的口袋。


    那个装了超级多东西的口袋。


    察觉到9063即将看过来，祝巧颜迅速将目光移回，掩耳盗铃般地轻咳一声，装作若无其事。


    “怎么了？”


    方玉有些担忧地看过来，眼里的迷茫晃神还没来得及消散。


    “没事没事。”


    祝巧颜镇定地说。


    “小颜你......”


    方姨犹犹豫豫，像是想说什么。


    祝巧颜疑惑看去，便听见方姨叹了一口气，最终说了句，“你没事就好。”


    她不明所以，顺从地点点头。


    恰巧此时电梯门打开了，祝巧颜扶着方玉走了出去。


    “去食堂。”


    9063突然出声，为站在原地的祝巧颜指明地点，他恢复了往日的神情，似笑非笑地看着祝巧颜，“我一会就到。”


    他在方姨看不见的地方，五指散开模仿东西炸开的场景，向祝巧颜眨眼示意。


    “......。”


    不就是要把炸弹拿出来但又不想让方姨看到么，祝巧颜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祝巧颜正打算迈开脚步，却察发现到身边人屹立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


    接着下一秒便看见方姨面对着9063，语气里带着不确定，轻轻喊他，“小昭...？”


    9063没有闪躲，迎着方姨的目光，认真又平静，“我是。”


    有种怪异的感觉。


    祝巧颜皱皱眉，她觉得方姨和9063之间有点不对劲，就像是之间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一样。


    但他们见面的场合一般自己都在场，祝巧颜思来想去，觉得是她被操纵的那几天，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太好的事。


    不然为什么从这次见面开始，两个人就一直刻意回避交流？


    祝巧颜没问，等着方姨一起前往食堂。


    如果方姨想说的话自然会告诉她，不告诉也没关系，这是他们之间的事，她没必要非要知道。


    她忽视了两人之间怪异的感觉，抬头看向远处的大门。


    B栋大楼和她住的A栋没什么太大差别，这应该是她第三次来这，先前两次都是为了治疗，她还记得那次他们给她灌了太多药水，她没忍住差点吐了出来。


    没等她吐出来，下一秒便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时觉得浑身提不起劲，连骨头里都有股被电流击过的焦麻感。


    不愿回想。


    在祝巧颜愣神期间，方姨和9063早已结束了交谈，9063笑眯眯地朝她们挥手告别。


    ......


    明明一会就会见面。


    祝巧颜再次无视了9063，转身和方玉朝门外走去。


    她本想扶着方姨，毕竟她刚醒来时状态看起来不太好，哪知方姨摆摆手，笑着说，“我现在好多了，也缓过劲了，不用你一直搀着我，你瞧，我走路很利落吧。”


    方姨朝前走了好几步，虽称不上步伐稳健，但也能看出来状态确实是好了很多。


    “嗯，好。”


    祝巧颜走到方姨身边，与她离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如往日。


    “小颜，你能告诉我，你和小昭在做什么打算吗？”


    “你——”


    方姨犹豫片刻还是问了出来，“你们之前说的，要炸掉这里是什么意思？”


    祝巧颜听见此言，迈出的脚步一顿，“应该就是字面意思，他说要炸了这个医院我们才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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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了想祝巧颜还是补上了那句话，“医院里的病人好像都被污染了，不逃出去，下一个也许会是我们。”


    方姨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祝巧颜推开门的时候还在想，为什么方姨不再继续问下去，比如问这一切真的是假的吗，医院为什么要说他们是幻想精神病病人，他们为什么一直都被困在这里。


    又或者说，如果说这全是假的，那真的会是什么样？


    这些方姨都没有问，包括病人被污染这件事，方姨似乎对这些一点都不好奇，或者感到恐惧。


    就像...她已经知道了一切。


    这个念头一出现，祝巧颜自己就否定了，方姨一直昏迷不醒，记忆也是混乱的，怎么可能会知道一切？


    她忙活这么久，也只是了解到了医院和幻想城背后的一些真相。


    但话又说回来了，如果方姨知道，那么让她知道一切的契机会是什么？


    假设她之前看到的王春记忆是真实的，从最后王春和女人的谈话中可以知道，大家应该都是从外面来到幻想城的，这里的所有人一开始都不是幻想城居民。


    莫名的，她想到了最开始她问9063的问题。


    幻想城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治疗室里一页又一页纸张，上面那些让她匪夷所思的文字，和9063的谈话，以及看到的王春记忆，这些好像都在慢慢向她揭开一切最真实的面孔。


    比如说......


    幻想城代表着，一个被人们幻想出的城市。


    出于某种原因，外面的人们进入这里，他们被洗去记忆，植入新的记忆，拥有新的身份，新的人生。


    按照写好的剧本，一步步走向死亡。


    是的，死亡，来到这里的人类一定会死亡，并且在洗去记忆前都知道，自己会死在这里。


    那么精神病院，幻想精神病又是怎么回事。


    在此基础上稍加思索，祝巧颜便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曾经的记忆并不会消失的一干二净，随着时间的增长，或者某种原因，记忆会慢慢苏醒。


    人们发现自己拥有两种记忆，甚至他们的大脑会告诉他们眼前的这个世界是假的，他们的身份，人生都是被编出来的。


    这时候就会又有人告诉他，世界不是假的，只是他们生病了。


    于是他们住进幻想精神病医院，通过医院一日又一日的精神污染，他们更加确信自己是得了幻想精神病，才会出现那些凭空幻想的假记忆。


    重度患者轻度患者，区分的是人们被污染的程度，但与医院所说的不同，重度患者并不是被污染程度最深的病人，轻度患者才是。


    因为他们坚信此刻的记忆是真实的，而突然冒出的记忆是虚假的，他们坚信自己得了幻想精神病。


    这也就能解释得了，为什么她被划分为重度患者。


    因为她认为自己没病，她不相信这一切，而她又为什么没有和其他重度患者一样单独居住，而是被分到了方姨所在的房间。


    她猜测，这和她的记忆有关。


    治疗时她的记忆早就被看过了，他们知道她是从哪来，又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他们也曾在她大脑里植入过记忆，但都是失败了。


    或许是因为她对他们植入的记忆并不相信，想也知道一个在此之前从来没见过除自己以外任何人类的人，怎么会相信一个充斥着陌生词汇陌生物品的记忆？


    换句更直白一点的话来说，她要如何相信自己从没见过的东西？


    就像王阿姨一开始惊讶她什么都不知道时说的那句话，她既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


    她从不否认自己的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