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地区，逝者的处理方法简单粗暴，一律火化。


    比起死去的人，活着的人更重要。


    在这里，很少人为逝者举行追悼会或是葬礼。


    如果因为举行葬礼而请假，那他们的工作很有可能就会被抢走了，大家的工作都是朝不保夕的，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大部分人都会选择为逝者安排线上葬礼。


    虽然周妄三人没有需要担心的工作，但周妄还是安排来线上的葬礼。


    主要还是怕何慕轩又哭晕过。


    这里的殡葬产业链已经很完善了。


    周妄联系了殡葬公司后，他们会来接走遗体，火化后再把骨灰送回来或是海葬、天葬、地葬，各种葬都可以满足。


    而线上葬礼就是把现实出现的变成虚拟，家属不需要送葬，也可以不守夜，不需要亲自点香烧纸，也不需要和前来吊唁的人寒暄。


    一种冰冷的仪式感。


    ***


    何慕辰的线上葬礼会场被投放在周妄的客厅中央。


    遗照是周妄从他们一家四口的合照中截出来的，两年前的何慕辰只有14岁。


    照片里的他笑容灿烂，和现在16岁的他看起来相差了不止2岁。


    虚拟礼堂里摆放了满满当当的白的、黄的、青的各种素色菊花，还有设置了长明灯、长命烛，各种香火蜡烛纸钱都安排了全天候不间断地烧。


    虽然这是虚拟网络上举行的葬礼，但花的却是真真实实的钱。


    不知道周妄是因为把何慕辰当作是家人来看待，还是对未能料理自家父母身后事遗憾的一种转移。


    整个葬礼都是他尽心尽力，一手包办的。


    线上葬礼只要线上付款后就会开始自行运作。


    于是当天深夜里，何慕辰再次哭睡过去后，就剩下周妄和时宝坐在在客厅里守夜了。


    周妄不是一个能言善辩的人，日常不爱社交，也不爱掺合其他事情。


    他只会躲在药店后面做些实验，邻里街坊都知道来他这里买药也不需要讨价还价，这个药店主人和机器人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说话的语气没那么客气罢了。


    但不知为何，他面对时宝时总是很容易就开口说话。


    此时客厅里就只剩下他们二人了，电子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在空间里环绕。


    周妄：“时小姐，我有一个请求。”


    时宝看向他。


    “小轩，可以托付给你吗？我的这家药店也可以给你，我也还存了些钱，你如果继续经营着这家药店，养活你们两个人是绰绰有余的。”


    “虽然小轩身体的确不太好，但我这里都有些仪器可以给他做免费的检查，还有很多治疗的仪器。”


    “小轩还有几年就成年了，到时候你们两个人一起经营着这家药店，在这里也能生活得很不错的。”


    周妄像是在推销似的，把脑海里能想到的好处都给时宝一一说出来。


    有几次时宝想开口时，他就立马又开始补充些什么有的没的，像是在怕时宝说出口拒绝的话。


    时宝终于在周妄说到喉咙干到发痒时，找到了插话的间隙。


    “那你呢？与其让我这个陌生人来抚养他，难道你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我可能要离开这里了。”


    “为什么？回C2市？”


    周妄动作一滞，C2市是他曾经家的地方。


    “不是。”


    “那你要去哪里？小轩不能一起去吗？”


    无论去哪，应该都比留在这里好吧？


    周妄苦笑，这位时小姐对自己的事是一句不提，但别人的事她是真的会打破沙锅问到底。


    他的事是这样，上一次何宛在这里时也这样。


    不过，他既然打算豁出去了，藏着掖着也没有什么必要了。


    他摸出新买的烟，点上抽了一口，吐出烟来。


    这才开口：“时小姐，你知道何慕辰、何慕轩的父母是怎么死的吗？”


    时宝点点头。


    而后倏然抬头看向周妄。


    何家父母是两年前去世的，和周妄的父母去世的时间相差不久。


    她在视野内调出周妄父母车祸的卷宗，高速公路上五车连环相撞，当场九死二十一伤。


    她之所以没有把双方串联起来，是因为何慕轩一家四口当时是重伤，但并没有当场去世。


    而是拖了很久一段时间，久到新闻都没有把他们的死亡计算到这场意外中。


    一家四口在这场意外中，除了何慕辰以外，其余三人都是重伤。


    何家父母在病房里昏迷不醒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才相继去世，而何慕轩虽然活了下来，但后遗症也相当严重。


    数月的治疗让本有着殷实家底的何家，慢慢需要变卖房子车子才能支撑医疗费用，所以到后来能变卖的都变卖了。


    直到何家父母去世后，何家兄弟获得了一笔保险金。


    然而，当时只有14岁的何慕辰和还躺在密切治疗室的何慕轩都没有管理和使用这笔金钱的能力。


    于是闻讯前来的好心亲戚帮助兄弟二人结清了之前因治疗而产生的债务，又安排好了何慕轩的后续康复治疗后，就留下一穷二白的兄弟二人，卷款离去。


    这一悲剧的起始，就是天合。


    时宝把交通事故的案卷、医院报告和保险资料结合周妄之前所说的，算是推演出周妄对何家兄弟不同寻常对待的缘由了。


    他把何家的悲剧归咎在自己身上了。


    善良的人总是在指责自己的时候，忘了自己其实也是无辜的受害者。


    而现在这个状况，时宝再熟悉不过了。


    在不久之前，她就经历过一次。


    她问：“你要做什么？”


    周妄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的反应太出乎意料了。


    “我要做什么？”


    周妄双手捂脸，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他喃喃道：“根本没有人知道这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他们存在的每一天，有多少像慕辰这样的孩子失去生命，还有那些无辜死去的人。”


    时宝说道：“那就让全世界都知道他们的恶行，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周妄苦笑道：“没用的，你以为我没试过吗？我把东西发到网上去后很快就会消失的，根本连被人看到的机会都没有。”


    “而且大家只会觉得我是在胡说八道，没有人会相信的。天合在外人眼里就是一个慈善组织。”


    天合俨然就是一个现世的救世主，为苍生带来生命的希望。


    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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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务要求她向公众曝光天合的行为并制裁。


    天合的资料早就被她存在脑海中了，里面的资料哪一份拿出来都足够触目惊心。


    “你之前不是想知道我和天合的事吗？我也算是从天合逃出来的，我也很难和你说清其中的缘由。但天合这样丧尽天良的组织，简直是披着正道皮的邪教，人人得以诛之。”


    “所以小轩还是交给你来照顾比较合适，消灭邪教这种事比较适合我。”


    周妄被时宝最后的话震住了，连追问她为什么是从天合里逃出来的事都要先放在一边。


    “等一下，这种事怎么就适合你了？而且我也没说要消灭吧，你到底知不知道天合是一个怎么可怕的组织，他们的势力有多庞大。”


    “我很清楚他们都做了些什么。势力庞大有势力庞大的打法。”


    这一晚不论周妄说什么，时宝都只是点头应和。


    周妄是既后悔又害怕，他怕又有一个人因为他的不作为而丧命。


    但现在的他却没有任何的办法，因为第二天时宝把小轩留下，悄悄就离开了周妄的药店。


    周妄接连打电话和发信息都没有回应，直到差不多傍晚时分，才收到时宝的短信。


    「不用担心，照顾好小轩，等好消息。」


    ***


    时宝没有想着要这么快就进行开启支线任务，但昨晚周妄的‘托孤’行为让她想到了何宛。


    脆弱和坚强可以和谐地在同时出现在一人身上，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人性之光吧。


    时宝偶尔会对比这个世界和开元大陆，越来越发现两者的区别，尤其是人。


    开元大陆不是没有正义的人，也不是没有强大的人。但他们就像是提前设置好了阀值的机器，不会做出超过自身能力的事情。


    他们不会在面对实力超过自己数倍的敌人时还不要命地往上冲，这是没有策略，也没有意义的。


    可是在这个世界，这并不是没有意义的，或者说这个中意义不在于输赢。


    时宝一边品味着这其中微妙的对比，一边把玩着手上‘借’来的枪。


    昨天挟持胡宇鸣时，对方硬气地态度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不过这也无妨。


    表面上她是在逼迫对方开口说枪出来源，但暗地里她是在复制对方的通讯手环。


    虽然在通讯手环里没有直接找到枪的来源，但她也发现了些有用的信息可以继续追查下去。


    她昨晚挟持的人叫胡宇鸣，是虎河帮的当家，不久前从他突发心脏病的爸手上接手了这个帮派，所以他身边的老臣刘江才会还叫他少爷，这是多年叫习惯了。


    而这把枪就是似乎是胡宇鸣要求刘江找来的。


    早几十年前，这个地区还没被可以分割出一个灰色地带时，虎河帮就在这附近立足了。


    而这个地区的发展出现了不少新势力，虎河帮一直都有自己的一套行事作风，和这些新势力奉行的利益至上显然很不对付。


    在这么多年的争夺中，虽然虎河帮也仍有不少拥护者，但也算是有些日落西山的身影了。


    而胡宇鸣虽然行事作风也依旧遵循旧日的规矩，但作为新一代，他比老一辈更看重新技术新科技带来的效益和力量。


    这也是他为什么没有佩戴传统的枪，而是用这把使用‘P能量’的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