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是夜，阴云掩住明月。


    许今昭只是一眼扫过之前那时自己写下的推理，不置可否地轻笑一声，果然，哪怕自己失忆后，却依旧将所有人当作嫌疑人进行推测。


    可是与其之前不同的是，那信纸从始至终没有写上沈曜的名字，所有的人她都曾怀疑过，唯一只有沈曜，当时的自己并未怀疑，甚至还加上一句值得信任。


    在她失去记忆的时候，曾将见过那禁地夹层中的书稿，倘若不是没有记忆，当时的自己只怕是早已着手开始谋划弑君夺位了。


    高高在上的萧景逸在自己眼中也就是一个原书中的工具人，倘若不是上一世自己必须要将其辅佐为皇帝，只怕自己不可能会和他有任何交集。


    许今昭深知，当时的自己是多么的无助，被迫扮演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人，不能摆脱别人强加给自己的形象，也许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事，违背他们的认知，自己便会有性命之忧。


    一切追溯到尽头，都指向高位上的萧景逸。


    许今昭放下手中的信纸，轻轻按揉自己的太阳穴许久，静默半刻，终是下定决心，她要亲自会会那位不请自来的故人。


    天昭十五年，萧景逸被自己养母抛弃，流落宫外，被许今昭收留于甘府。


    几乎是在脑海中回忆起一段的刹那间，许今昭原本混沌不堪的记忆顿时清晰开来，一呼一吸间，许今昭甚至不用费力思考，便能将所有的剧情捋顺。


    那时的自己只想静静地瞧着故事顺其自然地发展，并不是多加干预，只可惜自己一时的可怜将其收留于甘府，却如同蝴蝶振翅，引起后续的风啸巨浪。


    萧景逸当年不过十一岁，胆小却有一些自己的小想法，只会浅浅地笑着，会胆小，甚至不善与人交流。


    许今昭原先并未多想，只是觉得反正萧景逸要在民间流落数年，自己当时创作时只是一笔带过，但是现在自己就在书中，哪怕不喜萧景逸，此刻也不忍让一个孩子当真在民间吃苦受累，而自己袖手旁观。


    萧景逸此刻并未太多心思，即使是被许今昭指手画脚的指派一番，也只会嘿嘿一笑。相处的时间长了，许今昭便发现自己所创造的男主也并非从小便玲珑心，善于算计。


    他喜爱过节时的热闹大街，喜爱无味的豆腐脑上添上一勺刺眼的辣椒油，喜爱那咸苦的小酱瓜。


    他时常跟在自己身后，站在高高的城楼上，不是观赏烟花，而是瞧着城中的皇宫出神。


    不同于书中那表面温顺实则内心阴暗的，此刻的萧景逸只是一个偶尔怀念母亲，有些忧郁却又开朗的小男孩，许今昭总会时不时地长时间盯着萧景逸的眸子，企图在他眼中找到一丝原本该有的野心。


    许今昭虽是从未表示过，可她确实，接受了萧景逸成为自己的朋友。


    父母说过萧景逸对诗书有着莫名的天赋，倘若好好培养，说不准还能中个榜眼，光耀他甘府的门楣。


    许今昭对此不置可否，她自然知道萧景逸只需参加一次科举，便可在众人面前展露锋芒。


    于是故事来到了第二个阶段。


    重回皇宫，大展拳脚，正值朝廷动荡，与沈曜共创先河。


    萧景逸并未如同自己书中原来的剧情走向那般，冲撞大太监的马车，而后被带至狱中拷打，后被宫中老人认出，在宫中摸爬滚打一番，认识沈曜。


    在甘府的培养下，萧景逸并未太多经历民间游荡之苦，反倒是被认认真真的教养，没有沾染世俗的内里阴暗气息，而是周遭儒雅翩翩，君子淡然。


    科举一事，让他在朝堂上展露自己原本的光芒，也让一些守旧派的老臣认出萧景逸的不同。


    也许是被甘府教习得很好，也许是他本就心思缜密，萧景逸只是第一次着手处理棘手的事情，便没有露出难色，反而雷厉风行地完成得十分出色。


    即使许今昭心中明白这就是男主的气运，他其实根本不用自己帮忙。


    得到沈曜后宫帮助的萧景逸，如同如虎添翼，权威不断升高。


    故事便如此轻松地来到第三个阶段。


    这是全书中最为阴暗的部分，许今昭最担心的事情仍是不约而至的到来。


    老太后的母家早就是几朝元老，朝廷内的门下更是自成一派，排挤他党，且随着太子的逝世，太后垂帘听政，太后党只会愈发强硬果断，每日早朝便是几家争夺之战。


    除此之外，太后也不乏向萧景逸多次抛出橄榄枝，邀请其共享万人之上的位置。


    可萧景逸怎会愿意寄人篱下，没有受过民间流落之苦的他，自然是做出与原书不同的选择，不蛰伏。


    于是萧景逸党派开始处处受排挤，被针对。


    可只是崭露头角不久的萧景逸又怎能斗得过几朝元老党派。


    朝廷上争夺失利，那么希望只能寄托在军队上，可掌握军队的武将派，怎么可能随意就相信一个在民间流落多年的落魄皇子的话语。


    萧景逸束手无措，却仍是强装镇定，每次被许今昭询问是否要寻得帮助的时候，都只是轻轻摇头，而后潇洒离去。


    与此同时，边塞战事吃紧，外邦好似知道此刻敌人内部动荡，全族拼尽全力，冲向边塞，原本就有些旱涝的大国，经不住战事的摧残。


    朝廷上下此刻日日争夺权力，又有何人看得见边塞百姓的苦苦挣扎。


    于是萧景逸放弃在朝堂上的斗争，带着了了数人便奔赴战场，没有粮草，甘府上下集资送至边塞，为萧景逸铺上一条血泪路来。


    一日，萧景逸瞧着尸横遍野的大漠，握着拳，眼角猩红，像是再也无法直视那原本暗黄的土地，他声音悲凉，这是第一次出人头地后，如此低声下气地同许今昭讲话，道：“当真要如此吗？”


    相伴数年，许今昭又何尝不知道萧景逸言下之意，她内心也是于心不忍，可是事实就是这般。


    有时候，冷面无情恰恰是悲情至极。


    许今昭不语，只是看着远方，不是她要如此，而是只有如此才能成功。


    这就是一条死路，只有蒙住双眼，走到尽头才知道到底会不会绝地反生。


    他说：“我们没必要这般瞧着外邦如此践踏边塞百姓。”


    许今昭看向他那双眼角泛红，眸中满是痛惜的样子，没有计较他的优柔寡断，只是摇摇头，冷声问道：“那你可有与其正面交锋的兵力？”


    “没有。”萧景逸不敢与许今昭对视，垂着头，呢喃道：“可是他们也是我的百姓。”


    “牺牲一些百姓，便可将外邦骄傲，不顾一切的继续向前推进，随后左右夹击，方才有一线生机，但倘若正面交锋，萧景逸，你有把握以少取胜吗？”


    “他们是你的子民，难道身后的七十六城就不是你的子民了吗？”


    许今昭静静的看着他，沉默许久，继续道：“牺牲一小部分人，和牺牲一大部分人，想必不需要我同你再解释。”


    萧景逸听后，苦笑一声，而后仔细打量许今昭一番，道：“阿甜，你比我所想象的更有治国能力。”


    许今昭收回停落在萧景逸身上的视线，落至面前不远处漫天大火的村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并未说些什么。


    萧景逸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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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道：“谢谢你陪我走这一路。”


    为百姓，为山河，为他们心中各自的梦。


    可这对许今昭而言，，意味着她还要继续陪着萧景逸熬上许久，不能分心为情情爱爱，不能投身小家。


    结束这段对话后，许今昭便转身回到自己的帐篷。


    轻抚着软枕下的玉佩，许今昭甚少放空大脑，思绪飘荡回都城，如今的她不再想回到那冰冷的现实世界，她只是安安稳稳地留在这里，陪着那人一起慢慢变老。


    无人知道她心中的爱念，只知道萧景逸身边有一女子，足智多谋，颇得太后恩宠，时常被召入宫中。


    都城中的官家小姐妇人，无不对此议论纷纷，说她日后定是那皇后之选。


    许今昭丝毫不相信这般传言，她轻笑一声，似是嘲笑那些背后乱嚼舌根的妇人，又好似在嘲笑原本这般想法的自己。


    可事实上，之后的一切许今昭都不得而知，或许只有沈曜同她讲述，她才会知道之后所发生的一切。


    很快，妇人们的猜测得到了验证，萧景逸在边塞一战成名，带领数队士兵，直逼皇宫，而后太后被定国公斩于马下。


    她们口中时常议论的许今昭不出意外的成为皇后，不日便举行盛大的成婚。


    于是一时之间，羡慕许今昭的有，说许今昭不过是在萧景逸流落民间抢占先机的有，总之，凭借许今昭对萧景逸的帮助，她确实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


    别人不知，沈曜却知道，一切都变了，在那一夜的谈话后，许今昭就好像变了一个人。


    萧景逸毫不意外的成为新皇。


    加冕礼的那一日，他满脸春光地宣布纳许今昭为皇后时，众人皆是恭喜。


    在众多恭贺声中，沈曜却只觉心头一阵苦涩，视线落在萧景逸身后含羞浅笑的许今昭，那是他曾经的爱人。


    是夜，萧景逸春风得意，难得没有像往日那般温文儒雅，反倒是不顾形象地揽着沈曜，低声嘟囔着。


    “你知道吗？阿甜她说一直心悦于我，早在我出现在那颗树下时，便对我一眼钟情。”


    “少喝一些。”


    沈曜从未在许今昭见过如此温柔的神情，她将萧景逸的胳膊从沈曜脖颈上轻轻拉下来，而后从身后轻轻地环住萧景逸，额头轻轻蹭着萧景逸的胸膛，语气温柔地轻哄着，近乎是耳边厮磨地撒娇：“我们不喝了好不好？”


    “好不好？”


    她一声又一声，像是利刃将一旁沈曜的内心刺成破败不堪的烂絮，他就站在不远处，瞧着那两人低声呢喃着，说着情人间独有的悄悄话。


    许今昭原本就像是不懂情爱，不近人情的仙子，如今却自甘堕落，染上一丝情爱中女子独有的温柔。


    沈曜他不明白。


    灯火下，沈曜瞧着许今昭搀扶着脚步不稳的萧景逸，一脸歉意地向自己赔罪，而后步伐缓缓地扶着萧景逸一步一步离开定国公府。


    可这一切许今昭都不知，良久，实在回想不起来的许今昭索性直接将信纸收起来，半响，却又怄气打开再次翻阅起来。


    她仍是不明白当初的自己究竟为何要作出这般选择，可是自己失忆后却仍是爱上了沈曜。


    比如，她可以直接拒绝沈曜让自己入宫的事情，比如，她可以不去再见一面濒临死亡的他。


    许今昭想到她失忆的这些日子。


    心中愈发肯定自己的原本的选择。


    幕后凶手，后宫，朝廷，柳绵绵，一道道都是难题。


    当务之急，还有她自己身上和沈曜身上的顽疾，得抓紧时间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