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白雪皑皑，屋内地龙烧的极暖，炭火偶尔噼啪一声溅起几粒火星。


    殷知意倚靠在软榻上，膝上盖着极厚的毯子，却仍然觉得冷。


    她等了系统好几天，终于等到了它重新上线。


    正好今天燕时满也不在，系统也是专门挑在这个时间出来，主要是上回被发现，它都要有阴影了。


    关于能不能带走书中NPC的问题，殷知意再次发问，但得到的结果依旧是不能。


    殷知意道：“就算是完成任务后的奖励也不能吗？”


    系统：【任务奖励仅供现实世界使用哦。】


    殷知意又转换了新的思路，既然燕时满不能跟她走，那她呢？可以留在任务世界吗？


    “系统，这个世界的流速和现实世界是一样的吗？”


    系统：【宿主，书中世界的流速可忽略不计，是流速极慢的平行世界呢。】


    殷知意眸中闪过几分喜色，系统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般：【如果选择了留在这个世界，就不能再撤销操作，选择后，立即生效，身体素质将恢复如常。】


    【但先前完成任务将完全作废，宿主将会同化为书中世界NPC。】


    一瞬间，殷知意心又冷了半截。


    如果她只有孤身一人，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留在书中世界，但是她还有师傅。


    她不可能不要师傅。


    “如果燕时满的恨意值被刷完，任务彻底完成，获得的奖励，可以允许我重新回归现实世界吗？”


    “这个也算是在现实世界中使用吧？”


    殷知意盯着系统正在检索的屏幕，最后看见上面露出一个大大的绿色圆圈。


    系统：【可以。】


    殷知意松了口气。


    还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这段时间，她和燕时满的相处来看，她其实能感觉到，燕时满不是真的恨她，她想，大概率是一种执念。


    如果他一直没有从她身上获取足够的安全感，就算恨意值是0.001%，也很难消下去。


    ……


    门外，燕时满的手指狠狠的掐入门框，木屑刺进掌心却浑然不觉。


    胸前那处取骨的伤口突然剧痛起来，仿佛有千万根针在扎。


    他来的时候就听见房内又是他听过的那熟悉的【滴滴——】声。


    不过，这次他倒是又听见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恨意值。


    原来清空他的恨意值，她就能回到现实世界吗？


    难怪前几天，小姐要说那番话。


    燕时满剧烈颤抖，眼眶发红，幸亏他当时没有相信，但是，为什么心还是会这么疼呢？


    少年将手中捏的不成形的小雪人放在门口，踉跄着步子离开。


    他眼底几乎是剧烈翻涌的绝望和扭曲。


    他嘴角艰难的扯出一抹笑，神情阴鸷，想要摆脱他吗？永远不可能。


    ……


    殷知意和系统聊完后，感觉解决了一桩心事。


    屋内暖融融的，她看了几页书就有些困了。


    但奇怪的是，今天的燕时满居然还没有回来。


    最近降温降得厉害，一直下雪，燕时满不准她出暖阁，但每天都会出门给她折一枝绽开的红梅，或者捏一个逗趣的小雪人。


    殷知意把门开了一条小缝，她手上的铁链刚好只够她走到门口。


    然后，她就看见了地上那只七扭八歪，看上去有点可怜的小雪人。


    殷知意戳了戳它，环顾了一圈周围，没找到人，心下疑惑。


    最后只是翘了翘嘴角，点评了句：“好丑。”


    先前也没觉得燕时满手艺这么差啊。


    拿起小雪人时，殷知意只觉一股寒气从她掌心散开，暖阁温度太高了，刚一进来，小雪人就开始浑身冒汗，殷知意不想水滴到处都是，快速将他放进盆中。


    她百无聊赖的继续翻动着书页，但是眼睛却不受控制开始下坠。


    不知过了多久。


    呼——


    一阵寒气入内，殷知意睁开睡意朦胧的双眼，清醒几分。


    门开了，是燕时满。


    他手里还端着一碗饺子，白雾氤氲间，少年的眉眼显得格外温柔。


    “小姐，今日是立冬。”


    殷知意突然反应过来，这两天她天天待在暖阁，甚至都有点分不清昼夜，自然也每个关心现在是什么节气，不过她还是有些惊讶，没想到燕时满真的这么重视她当时随口的一句话。


    但是她也没有扫兴，笑着朝他招手：“好啊，你调蘸碟了吗？没有的话我来！我调的可好吃了。”


    这样的对话莫名老夫老妻。


    燕时满眼睫颤了颤，他平静道：“好。”


    殷知意眉眼弯成月牙，一边开始调蘸碟，一边看着碗里一个个馅大皮薄的饺子感叹燕时满的手艺真不错。


    燕时满准备的调味的东西很齐全，她想要的基本上都能找到。


    屋外下着大雪，屋内炭火旺盛。


    饺子味道很不错，殷知意吃的饱饱的，但是还没有忘记正事，她想着吃饱喝足后还是和燕时满正式的表个白。


    这样应该比较能让他安心。


    但是还不等她靠口，突然，身旁少年道：“小姐，我们成婚吧。”


    语气轻的像随口一提，可捏着筷子的指节却绷得发白。


    啪——


    身旁人手中的瓷勺重重落回碗中。


    “咳咳咳！”殷知意眼睛难得瞪大，“……这会不会有点太快了？”


    她其实更喜欢细水长流一点，而且她才刚刚确定心意，然后就告诉她要结婚了？


    但在对上燕时满目光的一瞬，她看见少年眸中滚烫汹涌的热意：“小姐……我想和你在一起。”


    只是说完这句话，面前少年突然褪去眸中晦涩，又变得温柔起来。


    “吓到了吗？”他眼底黑沉沉的不见光，“我开玩笑的……”


    殷知意被这一眼看愣住了，但是回过神来，她也认真起来：“我知道，还有，燕时满，我也喜欢你。”


    少年对上面前人目光灼灼的双眼，垂下眼去。


    爱他吗？


    ——他不信。


    ——但他会装作信。


    “小姐回应我，我很高兴。”


    明明知道不可能，他却还在奢求。


    说着殷知意有些为难道：“只是，成婚实在是为时过早。”


    少年手中的筷子捏的更紧了，他笑着道：“确实。”


    看，就算是为了消除恨意值，小姐也不愿意嫁给他。


    心脏处传来钝痛。


    “小姐，等雪停，我们离开这里吧。”


    殷知意对少年话题跳转之快感到惊讶，她有些不解：“怎么突然想搬走？这里不是住的好好的吗？”


    少年语气很轻柔，解释道：“这里太冷了，没有小姐描述中的故乡暖。”


    殷知意听着这话，心头突然浮现一抹不安。


    但是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


    这场雪断断续续的下了小半个月。


    这段日子，殷知意总是能在燕时满身上嗅到淡淡的血腥味。


    但每当她问起，少年就避而不谈。


    终于，雪停了。


    院子里的阳光好到不可思议。


    少年头一次主动问：“小姐，想出门晒晒太阳吗？”


    殷知意心中的不安愈演愈烈，在她还没有回答的时候，燕时满已经主动将锁链打开了。


    “你最近……”殷知意伸手去碰少年苍白的唇，那股浓重的难以忽略的血腥味，又涌上鼻尖。


    见他还想躲，殷知意突然掀开他的衣襟，映入眼帘的绷带缠绕着整个胸腔，渗出大片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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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她只觉得嘴唇都在发抖。


    “……怎么弄的？”


    殷知意声音卡在喉咙里，她注视着那道狰狞的伤口，伤口正不断的往外渗着血珠，而本该是肋骨的地方凹陷的触目惊心。


    少年却没有丝毫想要去管伤口的意思，他笑着道：“小姐，我想再给你挽一次发。”


    殷知意眼眶发红，她僵硬着身子，被燕时满强硬的按在椅子上。


    少年细致的将她的头发捋顺，从袖中掏出那支莹白的骨簪，他手指微微摩挲，然后将其插进了殷知意发间。


    一瞬间，燕时满七窍流血，他手中拿着一绺刚刚从殷知意头上割下来的头发。


    他将那缕头发和自己的头发交缠起来，用红绳捆绑，缠绕在手腕上。


    殷知意在看见铜镜中簪子上的花纹时，眼中陡然浮现痛苦之色：“……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做？”


    那镂空的花纹和她手腕上那银链一模一样，一瞬间她就明白，那是魂链。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那花纹眼熟了，锁魂契！


    此术者是数百年前，一个相当痴情且变|态占有欲的邪修创造的。


    施法者从此无法往生，只能永远跟在爱人身边，魂魄痴缠。


    但要用此术，就必须要生剜肋骨制成骨簪，并用心头血炮制魂链，当真是有剜心焚骨之痛，非常人所能忍。


    殷知意拨开他的头发，就看见他心口蔓延的朱砂咒印，暗红色纹路如同荆棘，深深勒进皮肉里。


    这段时间的异样全都得到了解释。


    她胸口起伏，心脏狠狠一颤，她忍着泪，几乎是怒骂：“你是不是疯了！？”


    少年低咳两声，唇边溢出血丝：“咳咳……小姐发现了吗？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只是我的魂魄会跟着小姐走而已。”说到这句话时，他脸上逐渐浮现病态的神情，语调开始喘|息，像是在激动，“永远，永远的缠住小姐。”


    说完这几句话，他神情痛苦，就像是等待着审判的罪人，不敢抬头，他是这么一个不择手段的人，可不择手段的人，也会害怕看见爱人眼睛里的厌恶。


    他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了，他承受不了心脏再被撕碎。


    但让他更无措的是，他没有等来预想中的一切，反而等到了一个温软的怀抱，他僵住了。


    殷知意心疼的擦掉他眼角的泪，抚过他的心口时，指尖不停颤抖，最后千万般的质问都化作了一声叹息：“很疼吧。”


    她早就知道燕时满极端，但是没想到他极端到这种地步。


    她也有错，最开始为什么没有察觉？让他走到这一步。


    殷知意眼泪大颗大颗滚落。


    “别哭，小姐，我本来就要死了，这三个月就像是我偷来的。”


    少年眼睫颤动，脸颊埋进殷知意的颈窝。


    骨簪插到殷知意头上的那一瞬，锁魂契就成了，心口的朱砂咒在源源不断的吸食他的血液。


    他已经分不清真实与虚幻。


    如果最后一刻，小姐还愿意骗骗他，他愿意承受比挖骨还要疼上千万倍的痛苦。


    殷知意瞳孔剧烈震动，她想捂住那不断朝外渗血的伤口，但无济于事，掌心被温热的血液浸透，少年颤抖的嘴唇贴上她的耳垂。


    “小姐，我爱你，好爱你。”


    “但哪怕是最后，我还是这么卑鄙，我想让你记住我。”


    “我舍不得你忘了我……”


    少年手滑落的瞬间，系统的电子音响起——


    【恨意值已清零！】


    【五秒后，宿主将会被传送出书中世界！】


    ……


    【任务结算，奖励发放中——】


    ——


    殷知意被眼泪模糊了世界，她只能看见周围细碎的光点，朝四面八方散去。


    她身体被一团光圈笼罩，逐渐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