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大使馆被卷入空间缝隙后，联邦总统罗生对此深感哀痛，并发文向全体星际公民表示，势必会找回虫族王女。


    此文发出，星际公民在评论区追着骂了虫族几百上千楼，随即罗生关闭了评论区。


    文章二次修改，最低下添了一段文字：调查结果尚未明确前，希望大家理性讨论，切勿伤及两族关系。


    这个“调查结果”，依旧是指“活体实验”的调查结果。


    “……”


    -


    联邦事务处，罗生站在窗前，他双手叠着扶在手杖上，手杖简洁，没有一点装饰，唯一能引起注意的是上方的一点花纹，其中的纹理都被磨。


    看得出，这只手杖经常被这中年男人带在身边。


    罗生的目光从光脑上移开，他看着窗外一望无际的麦田，不知想到了什么。


    他在窗前站了很久，直到人造太阳缓缓转过半边天，那双深邃的蓝眼睛闭了闭，似乎被刺痛般。


    “……”


    换回身体没多久的kino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阳光下，中年男人头发打理得当，金发中夹杂着几缕白发，眼里时常流露出一种哀伤的情绪。


    kino不想打扰罗生的伤春悲秋，他挪着步子，轻手轻脚转过身。


    还没走两步，果然被罗生叫住了。


    “kino，身体怎么样了？”


    kino转过身，对中年男人的关心没有任何反应。


    罗生看着不远处仍停留在七岁的男孩，男孩表情淡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叹了口气，方才松开的眉头又轻轻蹙起，：“抱歉，孩子。”


    灵魂抽离后，kino的身体被冻缓处理——这项技术与冰冻无关，而是使用特殊溶液浸泡沉睡的身体，使保持活性的一种技术。


    这是阿忒斯带来的一项技术。


    阿忒斯，也就是闵博士。


    闵·阿忒斯。


    kino心情复杂，听到罗生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他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心里憋闷得慌，语气自然好不到哪去。


    “你早知道会这样了对不对？”


    罗生清楚，kino说的这样是指他的现状，灵魂停留在十七岁，而身体只有七岁。


    他抬头看去，记忆中那个总爱耍脾气的孩子此刻沉着脸，一边眉毛皱起，似乎在克制着自己的脾气。


    “抱歉，是我疏忽了……身体好些了吗？”


    kino咬着牙，闭眼精神之海依旧混乱，其中星子明明灭灭，像接触不良的电灯泡。


    他想压下脾气，但看见罗生这样退让，心情更加复杂憋闷。


    中年男人可能做错了很多事，但对于kino，他从来没有亏待过他。


    甚至这次换身体也是为了救他。


    精神之海是躯壳为灵魂提供的栖息之地，作用是哺育灵魂，减少灵魂损耗。


    kino的精神之海暴虐，这样的精神之海不仅不能保护灵魂，还会加速灵魂的枯竭。


    于是罗生想到了换身体。


    kino深吸了口气，他压下烦躁的情绪，随之而来的依旧是深深的无力感。


    最后他妥协了：“好多了，你怎么样？”


    罗生的眉头松开，扶着手杖的手动了动，想要迈出的脚终于还是没有动。


    他像是个得到嘉奖的孩子，脸上沟壑初显，笑得平和。


    或许是人老了，他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人造太阳的光落在中年男人身上，他背着光，身后是窗户，窗户外是一望无际的麦田。


    头上的银丝反射着光，那双蓝眼睛再也不似kino记忆中那样清澈，浑浊了不少。


    罗生扶着手杖，眉间平整，像是短暂放下了心里堆积的诸多事般。


    “kino是在虫族交到了新朋友吗？”


    kino记忆中的罗生并不强势，不可否认的是，罗生是个喜欢倾听的好长辈，大大小小的事，他会跟自己说，然后跟他商量。


    他们平时就是这样相处的，不管kino的话多么幼稚，罗生都会接下去，他也很喜欢这样的谈话。


    “是有朋友，你们针对的那个。”


    罗生愣了一下。


    他以为他和kino之间会因为这十年而产生隔阂。


    “哦哦，那我会注意些，不把你的朋友牵扯进去，这次是警告。”


    什么警告？


    kino在心里犯嘀咕。


    “虫族不会被这样程度的空间挤压伤到。”


    罗生声音轻缓，这样说话倒让kino心里静了不少，就是容易犯困。


    kino没听懂，但罗生不会骗他。


    中年男人的光脑滴滴响着，是一则语音通话。


    罗生没有避着kino，电话接通后，那头传来谄媚的话：“总统，您就是太好心了，咱们人类怎么能帮着虫族说话呢？”


    这是联邦代表的声音。


    kino沉默，罗生没有解释，依旧平和地说了句：“稍后聊。”


    那边自以为很识趣地道了声：“好的，您先忙。”


    在罗生挂断通话后，kino也觉得无趣，他说了句：“养父，您忙，我回房了。”


    罗生的手杖又落回了原处，抬起的步子不声不响，他看着离他越来越远的身影，声音难得大了不少。


    “kino，资料看完放回原处。”


    kino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养父知道他拿了保险柜里的资料。


    “……”


    罗生看着小身影瞬间跑没了影儿，不免叹气。


    确定人不会回来后，光脑那头响起了一道恹恹的声音：“辛苦了。”


    “阿忒斯，我做错了吗？”


    中年男人有些茫然。


    闵博士沉默，或许是又开始发呆。


    最后他选择跳过这个问题：“我回了蓝星，幸存者号飞船我炸了。”


    这话不像是汇报，倒像是先斩后奏，语气格外平静。


    罗生没有意外。


    他的语气丝毫没变，依旧苦大仇深：“这样啊，阿忒斯也在外面交朋友了吗？”


    闵博士那边停了两三秒，然后利落地说了声：“挂了。”


    几乎是同一时刻，光脑上面的通话界面消失了。


    罗生像是老了很多岁，又像是被遗忘的小老头。


    窗边再次响起一道叹息声，只不过这次的叹息格外长。


    “……”


    -


    kino回房后把门反锁，甚至屏蔽了所有外界消息。


    他的房间还是老样子，物品的摆放还在原处，上面却没有灰，角落里罗生拿来哄他的玩具也都还在。


    把窗帘拉上，kino把塞在衣服里的资料袋拿了出来。


    这资料是纸质的，甚至没有电子备份。


    kino不知道里面都记录了什么，但直觉告诉他，这东西对克莱因有帮助。


    想到这里，他看到落地镜里自己的身影。


    金发碧眼，与卡维安有五分相似，但现在比前者还矮了不少。


    他的肤色显病态的白——太久没有见阳光，像个死人。


    “……”


    真烦。


    既然罗生知道他拿了资料，他就不避着了。


    干脆在书桌前撑开看。


    保险柜的资料不少，kino只拿了其中一个，这份资料上贴了“寿命”的标签。


    看样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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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类对于长寿的渴望从来没有消失。


    按下心里的吐槽，kino拆开资料袋。


    这里只有一个观察记录册。


    跳过数据收集，kino直接找到结论。


    第一个结论：精神之海的体积与身体寿命呈正相关关系，即精神之海体积越大，身体寿命上限越高。


    kino又翻回去看实验数据。


    是一些样本数据，大概是测量了活物的精神之海体积，至于怎么测的……看异能放出的能量？


    想到星际学院专收异能者，kino猜测这事准保与学院有关系。


    他翻到后面看第二个结论：生命水可修补受到损害的精神之海。


    kino不清楚克莱因的精神之海怎么样，但反推一下，活不长说明精神之海有问题，那他拿些生命水去找她。


    第三个结论：精神之海的损耗主要来源于灵魂上的痛苦。


    kino：“？”


    在虫族这么些年，不是废物也要变成废物。


    kino没看实验，里面测试方式和数据看得他头疼。


    最终，他只看了看几个结论。


    让他没想到的是，结论之后还有个总结。


    与前面结论刻板的风格截然不同，这个总结挺文艺的。


    “身体是灵魂的避风港，精神之海是灵魂的栖息地。”


    “若灵魂流落他乡，身体将沉眠于黑夜，精神之海则燃亮等魂归。”


    “……”


    kino：“……”


    用脚想都知道这是谁写的。


    非得把具体的结论写抽象吗？


    kino根据自己对罗生的理解拆析这两句话。


    意思大概是：身体是容器，精神之海也是容器，一个人要是失去了灵魂，身体会死去，但精神之海会消耗自己让身体活一段时间。


    让人想不通的是，身体既然是灵魂的容器，中间为什么要再加一个精神之海？


    星际课程中，精神之海的作用有两个，一个是减缓灵魂的磨损程度，另一个使用异能的媒介。


    按照人类对长生的渴望，如果作用是让人活长点，那就合理了。


    “……”


    将资料整理放好后，kino猫了腰准备把这东西放回去。


    回去的途中，他还不忘想“生命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罗生的保险柜不防他和闵博士，于是kino很轻易地把资料放了回去。


    瞥了一眼其他的资料，标签分别是【异能】【灵魂】。


    kino不感兴趣，【异能】他没有，【灵魂】应该是灵魂移植实验，这个他体验过。


    天晚了，人造月亮在天上转着，撒下浅浅的月光。


    回去途中，正好碰到罗生。


    kino当没看见，转身，打算走远路回房间。


    然而，罗生还是叫住了他。


    “kino，好巧啊。”


    没眼力劲儿的老头。


    罗生从光脑空间拿了碗水，里面星星点点，像是流淌的星河。


    kino看了一眼，撇撇嘴，这东西他喝了七年，用来安抚精神之海暴乱的。


    “这什么？”


    罗生诧异，这还是kino第一次问他关于这水的信息。


    话多如他，自然很欣慰养子跟他交流。


    “异能抑制剂，也可以叫精神安抚剂，还有个名字不常用，叫生命水。”


    kino拍碗的动作一顿。


    “……多拿点。”


    罗生拍了拍kino的脑袋。


    “以前你总不愿意喝，我还要想办法哄你，现在kino长大了，知道自己喝药了。”


    “……啧。”


    罗里吧嗦的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