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正准备入睡的贺田收到一条消息。


    【我回孤儿院了，凭什么我要这么灰溜溜的离开，明明受伤的人是我。我会让你后悔的，我会毁了你的一切。】


    消息底下配了一张图，图上是一段打了结，挂在房梁上的绳子。


    【你这是干什么？别开玩笑了，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贺田吓得从床上蹦起，连忙回复道。


    【我写了一封遗书，等到明天早上，大家看到我的尸体时，就会知道你是一个多么恶心的人渣。】


    【所有人都会知道，我的死是因为你！】


    【你冷静一点！】


    贺田赶紧拨了电话过去。


    第一次，被挂断，第二三次，无人接听。


    她不会来真的吧？


    贺田再也坐不住了，套上衣服冲向孤儿院。


    他果然会来。


    牛爱春坐在监控室里，看到从侧门翻墙而入的男人后，才满意地起身。


    牛爱春先到了孩子睡觉的宿舍门口，发出了一点动静，直到听到里头不结实的木质床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后，才迅速离开。


    被她吵醒的是孩子中睡眠最浅的苏欣恬。


    刚才外面是不是有声音？


    苏欣恬侧耳去听，什么也没听到。


    走廊的灯开着，白炽灯散发的光线从门缝里挤了进来。忽然，门缝变黑了一瞬，像是有谁快速地走过。


    是小偷吗？


    苏欣恬鼓起勇气，偷偷地靠近大门，将耳朵贴到门板上。


    没有声音。


    苏欣恬犹豫了一会，还是打开了门。


    另一边，贺田蹑手蹑脚地经过了孩子们的宿舍，径直开了陈安琪的房间门。


    里头，一个穿着白裙的女人吊在房间中央，双目紧闭，嘴唇青紫，看上去已经毫无生机。


    她真的死了？这不可能！


    哪怕看到了陈安琪的尸体和地上的遗书，贺田仍不敢相信。


    如果尸体在这里，明天一定会报警的。对于警方来说，要查到她这里，简直轻而易举。


    她不是都走了，还回来做什么？！


    贺田心里恐慌不已，正好看到放在衣柜边上的一个空的大行李箱。


    反正所有人都知道陈安琪要离开孤儿院，就算她消失了，也不会有人在意吧？


    这个念头挥之不去，终于，贺田走向了尸体。


    陈安琪并不重，但对于常年不锻炼的贺田来说，直接扛出去也是不大可能的。他便只好忍着恐惧，放慢了步调，尽可能轻地推着箱子走。


    “贺田叔叔？”


    ！


    谁？！


    贺田满脸煞白地看着从角落里突然出现的苏欣恬。


    “是恬恬啊，”他勉强地对着苏欣恬笑了笑，“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觉，在这做什么呢？”


    “我起来上厕所，”苏欣恬探头去看贺田藏在背后的箱子，她记得很清楚，这是白天陈安琪走时带着的那个，“叔叔，你怎么这么晚过来？”


    “哦，你安琪姐姐让我过来帮她拿东西。她不想回来孤儿院，我就帮她跑个腿。”贺田摸了摸口袋，还好里头还有一颗本来要给信徒的糖果。


    “来，”他强硬地将糖塞进苏欣恬的手里，“今天晚上我过来的事情，不可以告诉任何人。”


    苏欣恬闭着嘴没有答应。


    贺田咬了咬牙，硬是扯出一点笑来：“你不是很喜欢安琪姐姐？喜欢的话你就不想帮她的忙吗？牛姨扣了她的东西不让她走，她也是没有办法，才让我晚上偷偷过来，帮她把剩下的行李搬走的。”


    苏欣恬迟疑了一会，上午的时候，安琪姐姐好像是和院长吵了一架。


    “你应该也看得出来吧，我和你安琪姐姐可是一直很要好的。如果不是她，我半夜来孤儿院做什么？”贺田继续忽悠道。


    苏欣恬相信了，毕竟对于一个只有几岁的孩子来说，能想到偷东西已经是她对人性之恶最大的猜测。


    反正孤儿院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这么想着，苏欣恬才放下心来，拿着糖侧过身子，让贺田过去。


    “记得，不要和任何人说，安琪姐姐不想让别人来找她。你那么喜欢安琪姐姐，就帮她最后一个忙吧！”贺田不放心，再次叮嘱道。


    “好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苏欣恬点了点头，乖巧道。


    “真是乖孩子，我替安琪姐姐谢谢你。”


    贺田摸了摸苏欣恬的脑袋，带着箱子逃离孤儿院。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两道人影从背后偷偷地跟了上来。


    箱子被沉到了湖底，做贼心虚的贺田捂着脸匆忙离开。


    真是个废物，丢个尸体都弄那么大的动静。不知道公园里这个时候都有人值班巡逻的吗？


    更何况，丢都只敢在岸边丢，箱子被浅水处的乱石卡住，等到了白天，一眼就能看见。


    还好我跟上来了。


    巡逻的保安听到了声音朝这里过来，牛爱春远远地就能瞧见手电筒的光亮。


    她心一横，带着哭闹着要跟上的牛耀祖一起，跳进湖里。


    “什么人你们在干嘛呢？！”


    “天呐！”


    巡逻的保安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一看见在水里扑腾的母子两个，赶忙丢了手里的手电筒，跳了下去。


    牛爱春本来就是作秀，被拖拽两下，就跟着用劲划水，拉着儿子上岸。


    “没事吧？”保安大叔不顾自己全身湿透的身子，着急地看着两人，“姐啊，你说你这是有什么想不开的。人活着就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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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希望，没必要啊。”


    “没事，我就是不小心摔了，我儿子忘记自己不会水，就跳下来救我。”牛爱春冲着保安挥了挥手，“谢谢啊，不好意思，把您衣服都弄湿了。”


    “你们人没事就行。”保安还是满脸怀疑，尤其是见了牛耀祖呆呆傻傻不似常人的样子。


    “我送你们出去吧。晚上别待在外头了，早点回家。”说罢，还从兜里掏出两百块钱塞给牛爱春，“我看你也是苦命人，拿去给孩子买点吃的。”


    牛爱春知道他是误会了，也没有解释，干脆地收了钱，带着儿子跟着保安离开。在远处等了好一会后，才又返回湖边，将箱子又捞起来。


    “妈，冷。”牛耀祖不满地嚷嚷，“我要回家！”


    “闭嘴，刚才硬要跟着我出来的也是你。妈妈是不是和你说过了，现在不许说话，一句话也不许说！”牛爱春的表情狰狞得吓人，倒是真把牛耀祖给唬住了。


    “走！”


    牛爱春带着儿子去换了衣服，将箱子放到孤儿院的公用车上，开着就往老家去。


    那该死的贺田。亏他还是个大学生，这么点事都办不好，还要她来擦屁股。


    牛爱春是在凌晨到的村子，她已经许多年都没有回来过了，但这里的时间仿佛停滞了一样，一切都还是她记忆中的样子。


    贫穷，破败。


    她的母亲早就死了，只剩一个半聋半瞎的父亲。


    门没有锁，他们家一向如此，反正也没有东西可偷，这样还省得外出带钥匙。


    牛爱春拖着行李箱径直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就传来咚咚的声响。


    “哭什么。”牛爱春瞥了一眼牛耀祖，“这件事谁也不许说，说出来妈妈就要和安琪一样去死了，你想妈妈也这样吗？”


    牛耀祖连连摇头。


    剁成几块的血肉混着冰箱里的剩菜剩饭一块，被倒进了猪圈。被蜂拥上前的几头肥猪一块啃食了干净。只剩下一点头发丝，也被牛爱春防火烧了。


    “妮儿啊，你怎么回来了。”等牛爱春将这一切都做完，屋子里的老父亲才终于醒了过来，“一大早的，是有什么事？”


    “做了噩梦，梦到你死了，回来看看你。”牛爱春面无表情地说道，摸了刚收到的两百块递给父亲，“你自个买点吃的去。”


    老人接过钱，继续问道：“你还带了那么大个箱子，这次是要待几天？”


    “没，那箱子是不要的，拿来给你装东西。”牛爱春不想多待，“我就是顺路过来，看到你还活着就成。我走了。”


    “妮儿！妮儿？”


    老人边喊边追，却只追到一车尾气。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除了陈安琪，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知道她杀过人的。


    牛爱春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