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铁匠铺、弓匠突然变得门庭若市，客门关都关不上，连打铁的温度都因此逸散降低了。


    秋日温度尚且未降，人们还挤在更加炎热的铺里，大汗淋漓，扬声高喊：“把最好的矛和陷阱留给我！”


    “还有货没，我出双倍！”


    铁匠不知应付了多久，声音都哑了：“没了没了！这些矛尖是早有人订了的，去别家吧！”


    “连集市商会都没货了，我们还能去哪？这里还有什么，都拿给我！”


    猎人们充满了斗志，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紧张与期待，炽热的空气更是烧得血液都在沸腾。


    他们毫不畏惧对手是精灵，为了摘得桂冠，哪怕豁出命去也要让精灵认输。


    朝圣之路上的信徒们骤然听闻节庆上不仅能瞻仰神之姿，还能看到他为冠军绘制纹章的画面，所有人都果断延后了归期。


    这可不是寻常能得见的盛事，错过了，这一生都会懊悔不已。


    就算是预算捉襟见肘的，在这里扛木材卖苦力、变卖衣饰，也要留下来。


    一时间，原本就爆满的旅馆更是塞都塞不下人，连远离朝圣之路的农家都住满了借宿的。


    他们消费的食宿，化为了本地的财富；他们出卖的劳力，推进了领地的建设。


    除了异乡人之外，这次还有精灵会加入，规模远超往年，场地也需要格外的大。


    精灵方没有足够空旷的场所，就算有，运送物资、搭建节庆建筑受到森林的局限，也很不便，于是人类承担了提供场所、搭建场地的任务。


    城镇街道和教堂前的广场被彻底清扫，彩色的布被裁成方形，悬挂在街道正中；刚收割下来的麦秆堆在空旷的地方，以草垛的形式表达“丰收”。


    广场附近的街道上搭了一圈木棚，提供给贩卖吃食、饮品的小贩。还搭了一个巨大的展台，上面放上各村各家结出的最大的南瓜、胡萝卜、各种水果，准备比拼谁家结的农作物最大、最丰硕。


    猎人们枕戈待旦，终于迎来了节庆当日的黎明。


    晨曦的光刚刚翻过山头，他们就骑马奔驰出城，冲入了薄雾之中。


    而城内，稍晚一些，等到人们逐渐醒来，聚集在了广场上之后，路茵宣告秋收节开幕。


    首先，是一场盛大的祷告。感谢女神赐予丰收，赐予他们今天这顿丰盛的食物——毕竟今天所有人都要敞开肚子吃上一整天。


    祷告过后，人们涌向广场外围的摊位。


    热食有烤苹果、烤面包、奶酪果酱、肉饼肉卷和烤栗子……饮品则是各种酒，啤酒、蜂蜜酒，或是草药茶，如薄荷茶和洋甘菊茶……


    人们可以直接购买做好的熟食，也可以购买新鲜的农产品。


    有人直接售卖刚磨好的小麦面粉，新鲜蔬菜和水果。苹果堆得小山一样，用木轮车装载着，在道路中压出重重的车辙痕。


    吟游诗人和杂耍艺人附近围得水泄不通，时不时传来喧闹声。


    食物的香味和音乐声共同飘扬在城镇的空气里，欢声笑语此起彼伏。


    ——


    两个身穿斗篷的人走在人流中。


    一个红色，一个白色。


    为了遮掩容貌，路茵和耶瑟只得套上宽大的斗篷，帽檐垂下来能把眼睛都遮住的那种。


    贝菲说什么也要睡到下午，像鱼胶打出的胶水一样死死粘在床上，路茵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把她扯下来。


    想着今日是过节，就由她去了。


    “刚开的摊位才是最好的，食材新鲜，品类齐全。贝菲真是的，错过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路茵抱怨着，将小吃摊上的每种都点了一份。


    摊主还拣完她要的东西，先递给她的部分就被吃了个精光，令摊主都怀疑自己有没有递给她了。


    吃东西也不影响她说话：“我办的节日怎么样，很好玩吧？”


    “很好。”耶瑟略去了‘玩’字，他怀疑路茵其实是想说吃。


    路茵扭头向下一个摊位去了，“是烤松茸的味道，竟然有松茸！”


    斗篷翻飞如烈焰跳动，从兜帽下面飞扬出来的金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如同麦田中一根根的麦芒。


    耶瑟看过无数国度、无数岁月的庆典。庆祝加冕、丰收、婚礼、胜仗、节日，他不必亲身体验，只要他想，权能可以让他得知每一个细微之处。


    这个节庆和以往他所见的并无太多不同。


    一样的喧闹欢腾，摩肩接踵。


    只有一样——这是路茵一手策划的庆典。


    不知道它有什么特殊之处，身处其中，好像心情也会被一张张笑脸感染，让人活活融入这金色的秋日里。


    这就是尘世的生灵执意要办庆典的原因吗？


    突然，他闻到一股浓郁的菌香。


    耶瑟低头一看，一串烤松茸直勾勾地凑在他的眼皮底下，蘑菇头朝天。


    他顺着路茵手上看去，还有十几串和两根空木签，其中一串向他歪斜，一如在天国时随手递过来的美食。


    “尝尝呀！”路茵把烤松茸往前凑了凑，“这是精灵卖的，是他们森林里的采的松茸，可不常见哦。”


    他没有口腹之欲，但在天国接习惯了，很顺手就接了过来。


    两人就这么逛着，看了杂耍，雕了南瓜，收获了路茵仿制的圣杯一枚。


    中午烹饪大赛，下午贝菲加入，转眼城市进入暮色。


    狩猎队满载而归。


    人类和精灵并驾齐驱，不分先后地进城。他们带回了成山的猎物，每匹马的身后都拖着木担架。


    艾凡率人清点每人的收获，不出意外夺得桂冠的还是精灵。


    冠军猎到的是一只野猪、一头鹿和一只鸵鸟。前面两个是虽然珍贵但还算寻常的猎物，但鸵鸟实在太少见，路茵爱不释手，直接钦点为冠军。


    “这究竟是在哪里猎到的？”以前附近还没有呢。


    冠军一通描述，众人一听那个方向，竟然是猫妖森林！


    精灵说那边野兽的足迹遍布，丰富得不敢置信。个个打猎得意犹未尽，还没过够瘾似的。


    人类猎人不甘又佩服，精灵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幸好没有遇见猫妖，不然哪有命回来哦。


    路茵了然。


    自从伽斯特离开猫妖森林以后，那边已经休养生息了一年，猎物繁衍了整整一个春秋，现在正是漫山遍野撒欢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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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类却不知道伽斯特尊驾已经挪动，还不敢前往，就是输在这里了。


    不过……


    路茵走到两座猎物山的面前。分别是精灵和人类的。


    高度并不差太多。


    “真是没想到，人类也挺厉害的嘛。”


    竟然能和精灵比拼狩猎到这个地步。


    艾凡趁机呈献上一把弓，脸上难掩笑意。


    “是因为猎人们使用了这种弓的缘故！”


    “这是……精灵的飞弓？”路茵看到弓的造型是精灵最爱用的样式，弓身、箭身是用的精灵之森的黑松木制作，“不，不对……？”


    弓弦不是蚕丝，也不是动物筋。


    竟然是金属材质的。


    金属丝被绞成有螺旋状，弹性很好。


    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艾凡说：“这是我们人类锻造的精钢丝，能够承受更大张力。箭头也是人类的锻铁技术打造，比精灵的更平滑，锋利。和精灵的飞弓结合在一起，大大提高了精准度，所以我们才获得了不亚于精灵的收获。”


    路茵惊讶道：“每个猎人都有？精灵竟然愿意把这个东西卖给人类？”


    艾凡说：“是用精钢丝交换的。有人去给精灵盖房子的时候，用精钢丝做网、绳，精灵觉得很适合做弓弦，两边弓匠协力研发出的新弓。”


    路茵试着拉了拉，手都快被划破了，嘶了一声。


    不敢想象能拉开的人能射多远。


    “如果把我们的弓兵都换成这种弓的话……？”


    艾凡兴奋极了：“那必然成为天下奇兵！”


    弓兵一定会成为这里的特色兵种，令境外闻风丧胆，不敢来犯。


    “好啊，你去问问尼迪能买多少。”


    “是！”艾凡兴冲冲地走了。


    耶瑟蘸取金粉，为胜者画上了太阳十字。那个精灵激动得尖尖的耳朵都红到滴血，隔很远都能看见他的胸膛在剧烈起伏。


    人们欢呼声震天，激动得甚至晕倒，被抬进了托马斯设立的救助站。


    猎物被屠宰切块，架在广场上的篝火旁。


    路茵喝着精灵酿造的果酒，连赞好喝，一边一脸期待地看着鸵鸟油顺着外皮往下滴，被火苗烧爆，细碎的火星蹦入夜空。


    精灵王与她碰了个杯，问道：“阁下已经如此强大了，又有神灵庇佑，还需要买弓强化武力？就不怕那些弓直到老化，都没有射出箭的那一天吗？”


    路茵微醺，口齿却十分清晰，“我哪能保证能庇护一个地方永远？更别说他了。”她指了指耶瑟。


    随性的手势把精灵王差点吓没。那位也是手可以随意指的么！


    路茵紧盯着精灵王说：“有人教过我，英明的君主能镇住外敌一时，可君主又不能永生，还是要国家自己强大才行。精灵王，你也学着点！”


    精灵王不失礼貌地微笑道：“呃，精灵的寿命跟永生是差不多的……”不会存在不能守护国家的问题。


    这是在咒他吗？


    耶瑟默不作声地把路茵的酒换成了人类酿造的啤酒，酒精浓度和水差不多，劳动力都把它当水喝。


    他问：“是傲慢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