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又下起了雨。


    滴滴答答的雨声中，赵书墨久违的发现自己在做梦。


    自从成为副本后，她要么清醒，要么沉睡。梦是曾经为人的感知。


    说是梦也不恰当，她更像是站在旁人的视角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一个比膝盖高不了多少的小女孩站在湿漉漉的草地上，远处的河流是暗色的旋涡，吞噬了河边汽车的前半部分。车灯落在水面之下，水波将光线推出弯弯的弧线。


    车窗旁边，一个瘦高的少年半个身子探入车内摸索，等他站起身时，娴熟的从钱包中拿出了钞票。突然，他抬起头来——


    “嗵、嗵——”克制的敲门声响起，随后是季岩的声音，“香辣鸡腿堡，你还好吗？”


    赵书墨睁开眼睛，再次看到了山神副本内木质的房梁。


    等到她不紧不慢的起身后，她打开门的同时，小白和篱笆撞开了一楼的厨房门。隔着不远不近的天井，小白发出了一声咒骂。


    血腥味被雨水阻隔，好一会后姗姗来迟的飘到了天井的这一侧。


    赵书墨低头去看，透过对面几人肩膀的缝隙，成至刚被竹制的支撑棍穿过身体，横挂在房间中。他四肢垂落，颈骨歪斜，脑袋以一个斜向上的姿势看着高出——正如低矮的牛羊仰视人类。他的姿势就像是仰视着更大的东西。


    季岩站在赵书墨身边，第一反应是遮住季草的眼睛。随后她开口解释，“今早的餐具又少了一套，大家都在找是谁出事。现在找到了。”


    赵书墨按按心口。


    哪怕是经历众多副本的玩家见惯了生死，猛然看到同伴死亡，也同样是惊恐、难过、气愤。


    理智上，她知道现在应该为成至刚的死感到悲伤；但赵书墨只是冷静的看过所有玩家，数据分毫不差的出现在她眼中。


    她发现，他们的精神和感知都出现了一定的波动，此时副本发动扭曲精神之类的攻击，成功率会大幅上升。


    她沉思了一下，山林副本尤其喜欢吞噬玩家的感知。


    同时她开口安慰，“剩下的人都会好的。”


    季岩面上平静的点头，精神感知波动的幅度出乎意料是所有人中最大的。


    是个相当重感情的玩家呢……


    赵书墨跟在她身后下楼，朝旅馆大堂走去。


    季草一会抢先跑下去，一会哒哒哒跑到二人身边，好像上满发条、一直前进的锡兵。


    大堂内的小桌上，整齐的摆着一套大红色的衣服。赵书墨多看了两眼，红衣布料陈旧，上面绣着鸳鸯、山川、河流之类的花样，但是绣工很差，用线也不好。很多地方开裂了。


    等她们坐下后，莫倪等人收敛完成至刚的尸骨走进大堂内。


    白佳死了、李杰失踪；成至刚、阿强接连死亡。现在大堂内只剩下六个人。


    莫倪吃了两口就把木勺放下，语气斩钉截铁的说，“早上村民来过，让我们选出一位新娘去祭祀。我建议让小花去。谁同意，谁反对。”她说完，却只看向赵书墨。


    “我不同意！”季岩立刻站起，“做新娘的玩家从没有活下来过，你有什么资格推着我妹妹去送死！”


    “没有新娘我们全部触犯规则！那你就要死在这里！死在今天！”莫倪难得也情绪激动了起来。她说完后克制的吸了一口气，“我们先选一人出来，然后立刻去山里搜索第三间祠堂。天黑之前找到皆大欢喜！所有人都可以活下来。”


    季岩冷冷看着她，“那找不到呢。”


    莫倪语气恢复平静：“也不过是今天死或者明天死的区别。何况，你死了，你妹妹又能在副本里活多久？”


    季岩：“想让我同意，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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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杀了我。”


    篱笆眼看她们越吵越凶，立刻站起来劝架，“冷静一下，还没到绝境的时候，选新娘只是权宜之计，重点还是找出口……”


    季岩立刻看向他：“从来没说过新娘只能是女性，你也可以做‘新娘’。更何况要是我没猜错，你的异能是认路，进入大山里逃出来的概率是我们中最大的。”


    篱笆讪讪的低下头。


    小白盯着季岩，“选你妹妹做新娘难道不是个最优解吗？”他看着她的表情，缓缓开口，“是的，你同样这么认为……”


    季岩一拳砸到桌子上，一掌宽的厚木桌顿时出现了细细的裂缝，“够了！”


    季草不理解众人为什么突然在争吵，但紧绷的氛围令她本能的小心翼翼坐在椅子上，开口道，“我、我愿意！”


    季岩按住她的肩膀，“你这条命是我的，你哪里都不许去！”


    莫倪笑了，指指季草，“她自己都同意了，不是吗？”


    季岩：“她什么都不明白，你执意要她送死，那就先来杀我！”


    “你以为我不敢吗，”莫倪抱起双臂，“我的异能可不止是安抚npc，同样可以让祂们暴动，再内讧下去，大不了大家现在就一起死。好过心惊胆战的等到明天晚上！”


    争执的场面瞬间按下了暂停键，寂静在不大的旅馆大堂内弥漫。安静的连呼吸都没有。


    此时赵书墨喝完最后一口汤，勺子轻触木碗发出‘嗑嗒’声。


    凝固被骤然打破，她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擦擦嘴角，“不如选我做新娘。”


    莫倪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季岩沉默了一下，语气艰涩的说，“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嗯，”赵书墨点头，她饶有趣味的看着她们的感知起起伏伏，面上依然是闲散淡定的笑意模样，“我投自己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