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部训。


    “3v3比赛，正选对抗新生。我们需要考察你们的实力。”藤原不多话，“现在就开始，谁先上？”


    “我只有垫球的水平，比赛不行的。”同级的今川摆手，另外两个面生的一年级也后退了几步。


    八神上前一步，朝两边回头，“那除了自由人，都上吧。”


    藤原脱下外套扔到场边，被部员眼疾手快地接住。他转身，“福山、立花。”


    “部长亲自上啊？动真格的？”


    “而且还点名福山前辈和立花，两个副攻，也是部里拦网最强的两人！”


    “对面的二传太难了，他有冒犯过部长吗？”


    陌生的二年级部员们小声议论。


    六人分网而立。


    “主攻藤原正仁，身高185.8。副攻福山健，身高189。”


    “是189.4。”福山表示小数点后一位不能舍。


    藤原没理他，“二传立花汐，身高186。”


    “为什么轮到立花小学弟就给他报高一位数啊，不公平！”


    “吵死了。”藤原瞟一眼福山，异常地沉默了几秒，接着把球抛给八神，“一局定胜负，你们先发。”


    “我先吧。”近藤一边往端线走一边拍八神抛来的排球。他深吸一口气，抛球，上前一步，挥动手臂用掌根叩击排球。


    “allright.”福山在后场垫球，随即蹬地向前场跑去。


    双人进攻。会选谁？


    森井举着双臂，目光在排球和立花之间来回移动，藤原和福山的行动路线也看在眼里。


    就是你了。


    森井迅速向右移动，在八神身边站定。而这时的藤原已经从左侧边线外助跑而来，一跃而起，臂指空中的排球。


    因为从边线外助跑起跳，身体侧向网面，会击斜线。


    森井向左挪动，八神似乎也意识到这点，跟随他调整位置，双人起跳拦网。


    这一瞬间仿佛十分漫长，藤原好像在空中停滞一般，直到两人开始下落，藤原才以常人看不清的速度挥动右臂打出直线球，动作的残影令人眼花。


    咚！


    藤原落地，微微侧过脸目视网另一边的两人。默默转身。


    “藤原前辈的扣杀……啊，又是心动的感觉。”


    “但是想象自己在对面的话，还是挺可怕的。”


    福山朝八神走来，叉腰用拇指指了指背后的藤原，“全国三大主攻手之一。多感受一下，有好处的。”


    “是实力决定名声，而不是名声决定实力。”八神点头回答，“能感受到。”


    福山笑了笑，耸肩，“意外通透的新人啊。”


    “别聊了，发球。”排球软软地砸在福山背上，站在前场的立花还给他比一个大拇指，“前辈的发球最稳了，加油。”


    “噫。”福山立马心慌，“立花你别说话！”


    “出界。”


    福山叹了口气，“我就知道。”


    藤原转身，“等一下发球100个。”


    惨，还有谁比他惨？被毒奶了还要被罚。福山心塞。


    近藤的扣杀力量很强，估计速度也就比藤原差一丝，但他的球路太单调了。如果八神的二传没办法避开拦网的话，近藤就很容易被对面双人拦网截杀。


    “总有种是我这个二传不给力的感觉。”八神小声嘀咕，看向比分。


    [6:3]正选组领先。


    新人组刚刚拿到一分，得到发球权。


    八神单手持球走到端线四米开外，侧身抬起持球的左臂指向对面，眼神深沉。


    比赛场上，胜利是唯一的目标。“为了胜利，击溃一切。”


    藤原眼中闪过一丝情绪。


    “嗯……怎么感觉这个新生的气场突然三米八？”


    “噗，刚刚的话太中二了。”


    “简直就是漫画里那种‘王之宣言’。”


    声音虽然不大，八神本该听见的，但是他没有去听。摒弃一切杂念，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这记发球上，一如他说的：为了胜利。


    将球高高抛起，四米的助跑起跳让旁观者明眼可见地看到他的惯性速度，而这份速度叠加上腰腹、臂腕力量，全部加诸排球。


    当藤原看到八神抽鞭式击球，他已经预感到这记发球会有多快，当他朝球的路线方向迈出一小步，排球就已经在三人的注目下捶地反弹。


    完美的无接触发球得分。


    “好发！”近藤反应过来，大喝。


    “啊——”刚刚才坦言心动于藤原扣杀的二年生捂住胸口，“我好像移情别恋了。”


    “切，说的像你有女朋友一样。”


    “真就‘击溃一切’啊，强！”这里有个老实人。


    “这球我没有把握。”藤原直白地说，“太快了。”


    “保守估计时速90。”福山也挠头，“竟然没出界。”


    讨论间，八神准备第二次发球。


    藤原和福山后退两步，屈膝准备接发，立花也退到进攻线以后。


    “前辈，我觉得他这次肯定出界。”


    话音刚落，排球冲击的劲风扫着福山的小腿而过。


    已经做出反应的藤原无奈，看向八神，“聪明。”知道瞄福山让他为难。


    福山去摁了下立花柔顺的头发，“你的反向毒奶也是瞬发的。”


    立花好像有点委屈，闭紧嘴巴不说话了。这么快的球速想也觉得是低成功率嘛。


    连下四分后，八神和近藤、森井围成一个圈。


    “藤原前辈已经适应了我的发球球速，但是一传到位的可能性比较低。所以进攻的时候记得把握机会。懂？”


    八神看看森井，森井了然地点头，看看近藤，近藤问，“把握机会是肯定的。要懂什么？”


    “……”八神想解释，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算了吧，挺费劲的。”森井似乎看出八神的想法。


    近藤看见森井扫来的眼神，感觉自己好像有被嘲讽到。


    “你们也不想输吧？就算对面有个全国前三的主攻手。”八神话里的战意很浓，“我会尽力给你们最适合的二传，你们也得尽全力配合。森井要动起来，不然近藤被封死了。”


    “知道了。”森井淡定地回复。他不想多动，但更不想输。


    “还有……”八神又跟森井对视，两人心领神会。


    当前比分[6:7]，八神发球。


    砰。


    能抓到。


    藤原跨步下手接球，因为冲击力和撞击角度，排球以极快的旋转速度飞向前场。


    “这边。”福山和藤原同时开始助跑。


    又是两点进攻？


    森井透过网面紧盯起跳准备二传的立花。不料立花顺着球的方向轻拨排球过网。


    “二次进攻！失策了。”八神拍拍森井的后背，“没事，追平而已。”


    “天真。哈哈。”福山转头朝端线后持球的藤原喊，“阿仁，还他们四分。”


    “你少说两句，我分神了。”


    擦网球被八神救起，但一传不稳，被对面拦网截杀。


    比分交替上升，到[12:11]时，再次轮到八神发球。这次藤原等人的严阵以待，倒真显得八神气势逼人。


    赢！


    滑翔般的飞跃线条，排球似乎在与手掌相触的一瞬间消失。


    “诶！”福山接发出界，甩甩手臂，“怪物吗？这么变态的发球。”


    “不。”藤原说，“成功率才是最变态的。”


    八神这边，近藤的扣杀十个有九个被拦截，森井的快攻成功率五五开。整体而言攻击性被封杀一大半。


    反观正选组，虽然面对强劲的发球比较势弱，但硬核攻击力多少抵消这一点。立花顶多算半个二传，无法发挥藤原、福山两人百分百的实力。


    “心理素质挺不错的。”福山趁暂停喝几口水，“我们拦网成功这么多次，二传还是不急不躁。换我直接想掰开主攻这个榆木脑袋了。”


    “都拼一点。”藤原一拳锤在福山胸口，“输给新生很丢人的。”


    “咳咳。”


    [23:24]藤原发球。


    “跳飘！”同一人不能连续触球两次。藤原以八神为发球目标，是为了封住对面的二传，二传不给力，就无法给出足够威胁的扣杀。这时候就是他们的机会。


    八神上手垫球，因为飘球的晃动传歪了。


    “抱歉！”


    “给我！”即使没见过森井的二传，近藤仍然一丝不苟地尽力起跳，准备扣杀。


    “喂，森井君会背传？”旁观的部员眼看森井有传给近藤的倾向，但森井却出人意料，相当耿直地往前上方推球。


    “跳！”福山和立花双人拦网，出界。


    “哈，赢了！”近藤跑过来一把勾住八神的脖子，“你做攻手也不错啊。”


    “我说了国中是攻手。”


    “哇，新人真的赢了。”


    “话说回来，我们排球社不会出现前辈因为比赛输掉丢了面子，去欺负新生的事件吧？”


    “怎么可能！藤原前辈人很好的。”


    “福山前辈有可能哦，‘欺负’。”


    “喂，福山前辈风评被害。”


    藤原和八神从网下方握手。


    “前辈缺一个好二传。”八神看着立花对藤原说。


    立花转身用背影挡住他的视线，“别看我。”他本来就不是二传。


    “虽然有些不服气，但输了就是输了。”藤原放手转身，“都开始训练！”


    青神高校排球部的队服灰白相间，分成两套，一套以灰色为主，一套颜色翻转。主要是为了正式比赛时不和对手队伍的服装颜色撞了。


    外套是不显脏的深灰色。


    另外，还有跟外校友谊赛准备的青红两套背心。一些后勤工作平时主要由经理细谷雪完成。


    自由活动时间，八神抱着排球跑到藤原跟前，“前辈，我想给你托球。”


    “……”藤原接过排球，“好。”


    “可恶，前辈让别人给他托球了。”二年级的二传上林，就是刚刚说心动又被八神的发球“移情别恋”的观众甲。


    “我看八神君的二传水平很高啊。上林，你完了。”山崎幸灾乐祸。


    “……哎，如果是八神君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我去，这么快认清现实？”


    给强大的攻手托球是一种享受，当排球碰撞地板，骇人的声响却让八神愉悦。这意味着他们得分了。


    部训的时间结束，部员们陆陆续续离开球馆。八神和藤原还在相互上手托球。


    “你的技术很全面。”


    “谢谢前辈，但是跟职业比起来，还不够吧。”


    “职业……”藤原托的球稍微歪了点。


    八神接住排球，背着照进球馆的夕阳看向藤原，“藤原前辈，我们让青神成为全国冠军吧？”


    “这样的口号，每个学校都会喊。”此时八神才发现，其实藤原的声音有着与他外表相符的温和。


    “我是认真的。”八神说，“没有一支队伍可以做到百分百的胜利，但是这不妨碍我们向往百分百的胜利。”


    “百分百是不可能的，但是，竞技最振奋人心的地方，不就是打破不可能，完成哪怕一丝丝微弱的可能性吗？”


    夕阳的红光让藤原看不清八神的神态，但是有些东西，光凭言语就能让人心激跃。


    “可能性……”藤原默默闭上眼。


    他已经没有可能性了。但是，青神还有。


    “哈？”排球部监督吃惊地后仰，“让八神君作为排球部部长？一个一年级。”


    教练也在场，“藤原君，排球是一项团体运动，讲究默契的配合。”


    “就是就是。”监督抱臂，“今天才是开学的第五天吧？”


    “我认为八神君能够担当部长的职责，并不是因为他的个人能力强大。”藤原回答，“并不是在一起训练，能够打出配合就能称之为团体。”


    “团体有着共同的信念，共同的向往，共同认可的精神。部长的意义，就是建立这份精神上的共同。”


    “就像一只头狼仰天长啸，群中的其它狼不管身在何处都会遥相呼应。”


    “我做不到这一点，但是我相信八神君可以做到。”藤原悄悄观察监督和教练的神情，“一个牢牢凝聚和维系力量的狼群，一定会更加强大。”


    监督的神情缓和了些，两手十指交叉，“其实部内的事情，我们作为教师也不想过多干涉。我是很信赖藤原君的。如果藤原君能处理好的话，当然，让八神君当部长没什么问题。”


    “啊？我当部长？”八神受到了惊吓，“为什么，藤原前辈？”


    “记住你说过的话。”藤原走近八神，伸手拉扯他的领带，“让青神成为全国冠军。大家认为不可能的事情，去创造可能性。”


    “前辈……”


    “如果你认为身为部长所担负的责任太过沉重的话，现在还来得及。”藤原的眼神十分沉静。


    “……”八神低下头。


    “别低头，看着我思考。”


    八神抬头和藤原对视。


    他之所以选择青神这所排球豪强高校，有自己的目的，并不那么纯粹。但是，部长意味着责任。一声部长，一份责任。


    这两者之间有重合的目标，也有交错的部分。


    “能让我考虑一会儿吗？”


    “下周月曜日答复我。”藤原背对八神，眼里难掩失落。


    看来是不会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