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v1盯防。”青神队员们下场后，大原立即说出自己的方案，“要记住11号只是三点进攻之一，副攻不要在11号身上浪费多余的注意力。你们刚刚让11号成了一个成功的诱饵。”


    大原毕竟老练，一番指导清晰易懂。


    “11号的站位、战术意识还很生疏，他站在几号位，对应的前排去1v1拦他，明白吧？”


    “是！”


    八神补充，“11号的拦网比较弱，我接下来会针对性给球，大家做好准备。”


    “好。”


    “ok.”


    “别紧张，论硬实力还是我们强的，知道吧？”大原挥舞左手，“放轻松去打。逆风局的心态要保证……好了，上吧。”


    “喔——”


    “一、二，”


    “go！”


    重点策略调整后，加藤明显有种憋闷感，他始终被人盯着，怎么也晃不开空网，所以扣球效率直线下降。


    “啧。两个人都搞不定，青神的拦网是真的强。”向井忍不住发牢骚。


    竹中皱眉，感觉出现一点问题，“反而他们的进攻打得很顺。”


    “这口气要顶住啊。”浪川拍拍向井的肩，“我们现在还是领先，保持好就行了，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向井抿嘴，看了眼八神。他的心急是有道理的，加藤到后排时，立海就会进入前排两点攻的弱轮，这时候立海的拿分转轮往往很困难，也是青神追分的时机。


    不过教练佐藤已经想好了应对办法，他及时将加藤换下，换上防守较强的替补队员。等到前排时，再换上加藤。


    这时两方平分。[22:22]


    “我来。”


    八神前跨一步跳起快传，立花空网速攻。两方比分迅速拉大至[24:22]，以至于立海的后援团也忍不住议论。


    “完了，我还以为这局肯定能拿下。”


    “两个赛点，青神还是1号发球。我绝望了。”


    “唉，两局带走。”


    八神瞥一眼对面，看见加藤和向井说了几句话。经常和幸村共处，八神觉得有过网球训练经历的人，心理素质要强很多。赛点这种时候更容易因为心态问题出现失误，加藤看起来却比其他人稳定多了。


    [所以，11号应该是想让下一球传给他吧？]


    八神想着，集中精力抛球发向向井。


    “我来！”上川迈前一步替向井接一传，向井侧跑几步。立花站在加藤面前屈膝准备。


    “拜托了，”向井向前托球，“浪川前辈！”


    立花一愣，向右迈步，但为时已晚。浪川和近藤1v1，扣斜线得分。


    [24:23]


    八神呆了一秒，两手举起按在头上。


    他好像被套路了。


    加藤笑着和向井击掌，眼里满是计划通的快乐。


    “向井。”


    向井转身看见加藤，“什么？”


    “下一球。”加藤稍微侧过身，余光瞥见八神投来的视线，“你也知道对面的1号很聪明，他会观察我们。所以我找你谈话后，他一定觉得是我想让你传给我，因为我的心态比较稳定。”


    “嗯。”向井点头，心情有点复杂。


    “所以下一球，”加藤眨眨眼，“你传给浪川前辈，打半高球强攻，怎么样？”


    “行。”


    到了赛点，紧张、焦虑、急躁，满满的负能量会让人下意识去依赖别人，特别是能提出方案，解决当前困境的人。机械地听从指令让他们感到安定。


    “我们的先攻，注意一传。”八神正说着，看到对面在换人。


    立海转轮后，副攻发球前被换下，15号水野上场发球，也就是他们的pinchserver（关键分发球员）。


    “上吧，我们的英雄。”佐藤轻拍水野的肩，向前推去。


    八神隐约感受到对面的气氛变化。立海的后援团似乎也振奋许多。


    “好发好发水——野！精彩精彩水——野！一、球、入、魂！”


    水野伸展双臂，昂首走上球场，己方落后的紧张氛围似乎对他毫无影响。


    “这家伙真欠。”下场的上川笑骂。


    “立海的最后一张牌。”牛岛的语气里包含着隐隐的郁闷。一旁的濑见则悄悄握紧双拳。


    “好的关键分发球员就该是这个样子。”他们与立海的比赛过后，白鸟泽监督鹫匠淡然地说。


    水野随手接住飞来的排球，拍了拍，一边转球一边等待裁判吹哨。见到他这么随意的“大佬”姿态，青神六人都放轻了呼吸，心里更加警惕。


    嘟。


    哨声刚落，水野手上的排球瞬间停止旋转，随后被高高抛起。


    太一心里正打着鼓，排球带来的一阵风冷得他一个激灵。


    咚！


    “哇——”场边发出惊叹。


    “无接触发球得分！”


    “真快！好像比青神的1号还快。”


    “耶耶~”水野举起右手食指晃了晃，正嘚瑟呢，被激动的队友们淹没。


    “我就知道你可以！”


    “水野我真想抱着你亲一口。”


    水野抖了抖，溜到底线后面，“变态。”


    另一边八神正在安慰大家。


    “刚刚只是15号的发球速度超出预想，所以一时没反应过来，现在大家都有心理准备了，别被吓到。平时接我的发球不也很淡定吗？”


    “他的发球节奏也不正常。”近藤说，“不过我们肯定能迅速适应的，对吧？我们现在还有三分容错率。”


    森井稀奇，“你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我一直好说话。嗯……”近藤扯扯嘴角，只露出一点点笑意。他怕笑得太灿烂吓到大家。


    不过现在也挺吓人的。尤其是他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近藤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又一本正经起来，不自在地轻咳。


    “噗。”八神的笑让众人回神，“行了，都专注点。”


    [24:24]水野第二发。


    水野右指拨动排球，指尖的触感是皮质的光滑。他眼前是五个同样在场的队友。不过水野没想从他们身上汲取正向的激励。


    只有自己才靠得住。


    他的记忆中总会出现一片晚霞，映得网球场发红。因为视线比白天暗，让他心里烦闷。


    “啪啪啪啪。”


    “水野加油。”


    稀稀落落的掌声和零星的应援，显得场地空旷冷清。这天幸村安排六组进行团体对抗赛。水野是其中一组的单打二，他们[1-2]落后。


    虽然只是部内练习赛，水野很想为自己的队伍扳回一场。真田是单打一，他的眼神给水野一种“输了就会被吃掉”的恶感。


    “一局终，五十岚[5-3]。”


    刚刚被破了一个发球局，水野却是上网型，发球局有利。他怎么都不觉得自己会在五十岚的发球局逆转翻盘。


    “唉——”水野坐在板凳上叹了口气。


    真是绝望。


    他想起幸村反复说的话，感觉说得挺对。网球是一个人的战场，没有别人能理解你艰难的处境，自然没有人可以安慰或者鼓励到点上。


    所以别人都靠不住。


    水野真想放弃“无谓的挣扎”干脆认输，可这么想的时候他心里就很纠结。


    一是万一幸村扭头看过来肯定会不满意，然后找他谈话，那他大概会被不留情面地狠批一通；二是别人没他这么“佛系”，赛后可能会被小伙伴们阴阳一阵；三是他自己好像也不是很想这么放弃。


    水野觉得自己被逼得走投无路了，已经达到“大彻大悟”，或者说“破罐子破摔”的境界。


    他在接发上开始冒险，没想到有意外收获。五十岚不适应这么紧凑的节奏，于是水野险险破发，给自己“续了一段命”。


    [30:40]


    水野无奈，他又被逼到绝境，都不带喘口气的。


    “fault！”一发失误。


    水野拍拍网球，抛起、屈膝。


    “喔……”


    “咦？”


    场边传来窸窸窣窣的惊叹。水野却还是感到窒息，他的冒险只不过带来平分而已，后面还有的磨。


    但是水野看到幸村带着惊艳的神情鼓了鼓掌，走到这片场边和真田谈话。


    “太冒险了！”真田黑着脸，“赛点二发还打高速球，他就不怕失误直接输掉吗？”


    “大胆有什么不好的？”幸村不轻不重地反驳。


    “……”真田不说话了。


    结果还是个输。


    水野自嘲地下场，与严肃的真田擦肩而过。他依旧没能逃过幸村的谈话。


    社团会议室。


    “我看你最近有气无力的，怎么回事？以前不是挺热血的吗？”


    水野摸摸扎手的短发，“嗯……大概是，累了。”


    “嗯。”幸村不置可否，“仔细说。”


    “有时候……比赛比到后面，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水野拉了把椅子瘫着，“啊——很难受。不想比了。”


    幸村皱眉想了想，问：“你想赢吗？”


    “我……”水野愣了下，他有一阵没“想赢”的念头了。他甚至不想比赛。


    “输多了，没自信，逆风局觉得自己没希望，很无助，所以开始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对吧？”


    话很简短，却很精辟。说到了水野心坎里。


    “你跟我来。”幸村把水野带到室内球场。两个人慢慢底线拉力，底线拉完打打网前截击，然后是发球、吊球……


    水野觉得很轻松。他没见过幸村这么没攻击性的样子。


    来来回回二十分钟，两人休息。


    “单打就是寂寞的。”幸村说。


    “唔…”水野靠在墙边仰头，室内明晃晃的灯好像冒着热气。他现在心里很平静。


    “所以你只有自己可以相信，也只有自己可以依靠。”幸村扭紧壶盖，“想让自己不那么难受就再努力点。那个二发不是就挺有想法的？你不觉得自暴自弃的样子很丢脸吗？”


    “……”水野咧嘴，想笑又不敢笑。他就知道幸村看不惯，最后总算忍不住训了他一句。


    自信很难，所以得逼着学会自信。就算“自抱自泣”也不能“自暴自弃”。水野是这么理解的。他难得消沉那么一段时间，后来大家知道水野还是那个跳脱的水野。


    高中排球部训练的时候，佐藤让他重点朝pinchserver发展。总是有人一脸惊叹地问他：


    “你不觉得赛点很有压力吗？万一失误就成‘千古罪人’了。”


    “如果你失误了，大家说不定都会怨你。这都不会紧张吗？还能发得那么快。”


    “大家会把你当成唯一的希望啊。”被寄托了那么沉重的希望，压力一定很大，为什么你看起来一点都不紧张？


    水野只是笑嘻嘻地说：“哦，都习惯了。”


    他当然会感受到这些压力，那又怎样？哭哭啼啼地找别人求助，希望队友们给予自己力量吗？这样的方式水野已经不会了。


    他只会背负着它们，然后相信自己。


    “真的失误了怎么办？”


    “连自己都不相信，没人会相信你的。”


    “啊？可是……”


    “如果真是因为我的发球失误输了比赛，那就怨我呗。”水野说得云淡风轻。


    国中排球部直升到高中排球部的“老人”愣了愣，反驳，“大家怎么会怨你……我们是团队啊。”


    “那不就得了，怕什么。”


    “哦……”总觉得哪里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