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青年国家队训练馆，办公室。


    蓄着胡子的大叔拿笔点点桌面，对着一张表格面露纠结。桌前的电脑上是一连串各地高校选手的资料。


    叩叩。


    “请进。”


    门被打开。


    “云雀，青年冬季集训的名单怎么样了？”另一位男排教练火烧坐在办公桌前。


    云雀把表格给他看。名单上出现的许多名字大都在今年ih和春高预选赛上展现出不错的才能。


    “井闼山的佐久早…宫城县的牛岛我很看好，今年应该能考虑正式入队了。”火烧看到底，随口问道，“我觉得青神的八神不错啊，怎么没把他放进来？”


    “我本来也看中他了。”云雀起身去打开窗户，新鲜的冷空气涌进房间里。


    “虽然才能不是很令人惊艳，但他的意识和精神力确实是今年二传里独一份，比神谷还强一点。总体来说，可塑性还是非常强的。”


    洛山的神谷已经是国青队主力二传，在战术运用方面时常灵光一现，深得几位教练喜欢。


    “所以更要早早打磨吧？”火烧不解。


    “就是这个孩子家庭方面有点棘手。”云雀无奈地摇摇头，“跟青神的藤原差不多。”


    “怎么说？”


    “前些天理疗室的藤井医生找我，说青神的八神君是他同学八神桑的孩子。八神桑你应该不知道，五年前女排那边的理疗师。”


    火烧端正了态度，“他家里不同意？”


    “是啊，他们家一直都是学医的。现在孩子要打排球，说什么都没办法接受。”云雀瘫在椅子上。现实毕竟不是动漫，热爱排球是孩子们眼中的气氛，他们知道世界不是围着排球转的。


    因为举国体制和良好的校园体育氛围，被发现的好苗子很多，但许多都没能吸纳到职业领域。


    有些是家庭因素，父母不看好排球运动员这个职业，想让孩子继承自家衣钵。像八神的情况就是如此，一方面担忧运动员的待遇，一方面他们想让自家儿子继承在医学领域的知识、经验和人脉。


    有些是小孩本人志不在此，他们可能天生有极佳的身体素质，但是对排球没那么热爱，去参与其它运动项目了。比如篮球、棒球。


    “有点可惜。”火烧感慨。小说里的“天凉王破”不至于，八神家只能这么软呵呵地托关系找他们这些教练“谈一谈”。但真的驳了面子也不好。


    “专门找关系到我们这里的话，可见他们家态度比较激烈。”云雀说，“所以我也在纠结。”原则上说他不应该放弃这个好苗子，这对八神君不公平。


    偏偏八神家还是外科跟理疗的。这两科跟体育领域的关系都不算小。


    这个人情……


    “正选集合！”


    春高预选赛结束后，青神高校排球馆里的训练氛围更加火热。


    大原站在队员们面前，展开一张纸，“今年国青的冬季集训名单下来了。这是全国范围内的一次召集，主要根据集训时的表现吸纳人才进入u19青年队。”


    八神眼睛一亮，拽了拽球衣的衣摆，放轻呼吸。


    其他人也很感兴趣。


    “八神和藤原前辈肯定有吧？”


    藤原解释，“这个集训一般只针对一二年级，三年级快到年龄限制了，不好培养。”


    “有一人入选，”大原不露声色地瞟八神一眼，言简意赅，“太一。”


    “诶？”众人都是一愣。


    池太一惊讶地指指自己，“是我吗？”


    大原收起纸条，点头，“准备一下吧。”


    ……


    球馆里陷入沉默。


    “我回来了。”幸村开门，脸上训练后的红晕还未褪去。


    他敏锐地察觉房间里有点安静，连玄关换鞋的摩擦声都变得格外清晰。


    “八神？”客厅没人，幸村推开房间门，看见八神仰躺在榻榻米上，一下一下颠着排球。


    “怎么了？”


    八神双手持住落下的排球，起身转向幸村，笑了笑，“没事。晚饭烧好了。”


    幸村觉得八神一定出了什么事，要不情绪也不至于这么低落。虽然他掩饰得很好。


    “过年回家吗？”


    八神的筷子顿了顿，收回去。


    “……”


    幸村静静等待。


    “我就在东京过了。”八神抿唇。


    “要不去我家过吧？”幸村似乎随口一提，自然地提议，“妈妈早就念叨了，说我们大半年的室友，过年总得去我家拜访一下，她想好好招待你。”


    “……”


    “由美也很想你。”


    八神看一眼幸村的侧脸，又移开。


    “……容易碰到妈妈。”


    八神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犟，还逞强。他明明一点都不想一个人呆在东京……


    幸村没勉强他。


    12月30日，幸村背着网球袋回神奈川过年了。


    单身房里就剩下他一个人。不对，他原先的设想本来就是一个人租房过日子。


    隔壁应该都回家过年去了。八神躺在卧室里数钱，满脑子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开源节流”。


    嘀、嘀、嘀，时钟走动。


    他起身朝窗外看了看，去玄关检查门有没有反锁，又去卫生间查看了一下花洒和水龙头。


    接着，八神回到卧室，紧贴着墙坐下看书。哗，书翻过一页。他又爬去拿来手机，外放音乐。


    歌声里，钟表走动和书页翻动的声音总算不那么响亮了。


    叮——


    音乐间断。手机上发来短信。


    [笔记本忘记带回来了，你觉得无聊就上网玩玩吧。——幸村精市]


    八神露出一抹笑容，揉了揉脸。


    与平时的东京不同，年末大街上十分冷清。冬雪已经下过几场，空气也变得冷而干燥。


    黑夜后天空吐露晨曦，八神在被窝里蠕动了会儿，睁开迷蒙的双眼，大脑放空。他有点空虚寂寞，但这么想着又觉得自己矫情。


    爬起来吃了早餐，八神正准备出门时，幸村打来电话。


    “在干什么？”


    八神坐在玄关台阶上，对着冰冷的门，“出去跑步。”


    “一个人还好吗？”


    “……”八神垂眸，“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我前年过年的时候，也是一个人呆在医院里。”幸村平静地说。


    八神愕然，支支吾吾着回不出话。


    “感觉周围又安静又冷清，想着自己是不是被抛弃在世界边缘了。”幸村眺望窗外的灌木。


    “过年了，晚上会有惊喜的，八神。多一点期待吧。”他调侃道，“至少钟响许愿的时候认真点。”


    八神笑了，轻轻应声，“嗯。”


    幸村总有种令人信服的力量。晚上真的会有惊喜吗？八神不这么认为，可他真的心怀期待了。


    入夜，四周的店铺都关了门。现在人最多的地方应该是寺庙了，新年祈福是许多人家免不了的习惯。


    真安静。


    八神抱起排球向上托，坐着玩累了，就躺在榻榻米上。圆形的阴影由远迫近，又从眼前渐渐远去。


    咚咚咚！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让八神一个手抖，落下的排球砸在脸上。


    “唔。”排球滚到一边，八神坐起身。


    “这里是八神圭。”


    “八神。”背景有些嘈杂，好在那边的声音有辨识度。


    “近藤？”八神感到意外。


    近藤看看周围喧闹的人群，跑到一边，“其实没什么事。提前祝你新年快乐。祝你…额…二传技术越来越好！来年长高十公分！”


    “哈哈哈。”八神忍俊不禁。近藤的祝福也太“直男”了。


    近藤摸一把短发。他说的有那么搞笑么？


    事实证明只有近藤傻乎乎地打电话给八神发祝福。森井就不一样了，二十分钟，他就让正选全体成功下载应用，然后把全员拉进语音室。


    拒绝草履虫（森井）：喂喂？都进来了吗？


    梦遇大堡礁（池）：啦啦啦！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福山）：哇哦，总算有我们队内语音频道了，什么时候再建个群？


    杨柳依依（上林）：哇！你们都在家里吗？外面超冷！我妈非要在寺庙外面排队等。


    拒绝草履虫（森井）：在建了在建了。


    我不是毒奶（立花）：待会儿开黑吗？杀鸡。


    吐槽人吐槽魂（山崎）：我我我！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福山）：其他人呢？开麦呀！正仁！八神！本多、濑原、近藤！


    有梦想的主攻（近藤）：我在外面。没耳机先闭麦了。


    我不是毒奶（立花）：突然好吵。


    论如何与戏精相处（藤原）：在。


    烤鳗鱼盖饭（本多）：杀鸡加我一个。


    爸妈总是不在家（濑原）：我在家里。


    吐槽人吐槽魂（山崎）：独守空闺？


    ……


    频道里有一瞬间的寂静。


    吐槽人吐槽魂（山崎）：咳！只是濑原的语气有那么点哀怨。


    梦遇大堡礁（池）：没关系，只要我们这个频道开着，濑原就不会空虚寂寞冷了。


    拒绝草履虫（森井）：越说越离谱。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福山）：八神在吗？吱一声。


    杨柳依依（上林）：吱。


    频内爆笑。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福山）：滚滚滚，老掉牙的梗了。


    十来个人在频道里七嘴八舌，场面混乱。八神嘴角挂着笑意。他觉得屋里的温度上升不少，毫无形象地在地上滚了圈，睡衣凌乱露出白皙的肚皮。然后仰躺着按下开麦建。


    健康生活每一天（八神）：在家。


    杨柳依依（上林）：哇！八神今天是禁欲总裁风。


    ……


    大家又安静了。


    健康生活每一天（八神）：男人，你在玩火。


    杨柳依依（上林）：艹？！


    梦遇大堡礁（池）：哇哦。


    吐槽人吐槽魂（山崎）：你给不了我想要的爱情，嘤嘤嘤！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福山）：给你一个亿，离开我儿子。


    梦遇大堡礁（池）：身为深情男二的我还能说什么呢？当然是祝你们幸福啦。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福山）：哈哈哈哈哈艹！


    烤鳗鱼盖饭（本多）：贵圈真乱。


    论如何与戏精相处（藤原）：你们要是打排球也能接得这么顺畅，我们早就冲出宇宙了。


    “噗哈哈哈！”八神拿着手机起身回到卧室，不大的单身租房里，萦绕的冷寂被欢声笑语驱赶得无影无踪。


    当、当、当……


    午夜十二点，新年的钟声响起。八神已经收到他期待的那份惊喜，早早入睡了。手机屏幕上亮起四条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