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樱千早正一边往嘴里塞着爆米花、一边寻觅着吃午餐的店。


    为了避免目标起疑,他们在一段时间的跟踪后，暂时改换其他路线，与大和敢助与上原由衣搭档做了交换,计划在午餐之后继续接近目标。


    “小樱注意到了吗？刚才跟在我们身后的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萩原研二问道，“我想回头抓他的时候，他已经消失不见了。”


    “差不多就在研二君回头之前。我们进入那个拐角后，跟在后边的人会暂时无法确认我们的情况。一般来说跟踪者为了防止丢失目标,是会快速跑到转角，但那个位置也很容易被我们反杀。”名樱千早回答,“对方一定是知道这一点,才会选择在那之前离开。”


    松田阵平怀疑道：“这么说来,对方是专业的？可他跟踪我们未免离得也太近了。”


    名樱千早摇了摇头,唇角扬起的弧度有些微妙：“与其说是专业的，不如更具体一点，说是同行。”


    “也是跟监的刑警吗？”松田恍然大悟，却仍旧觉得哪里不对，“但总觉得对方的目标不是嫌疑人而是我们……”


    名樱千早笑笑,意味深长地说道：“嘛，总有这样的人，比起任务，更喜欢谎,对方确实是同行,只不过并非她所在长野县警本部搜查一科的刑警,而是正潜入犯罪组织的公安警察。


    在早上发邮件给波多降谷零共享位置的时候,她同时也共享到了对方的位置,只要他开着那个界面,她就始终可以越过手机权限、强行获取他的实时坐标。


    所以当降谷零的车停在游乐园停车场的时候,她就已然绷紧精神、不动声色地持续确认周围的情况，直到对方确实地出现在她附近。


    为了听见她与身旁两人的对话，他势必会舍弃安全距离，毕竟即便被他们发现，意识到他正在执行任务的萩原和松田大概率不会贸然叫出他的真名。只要他反应得够快，从表面上骗过她并不困难，所以她才会突然提到「警校第一降谷零」。


    就是不知道他刚才听见她的话作何感想。


    她这样算不算是已经扳回一局？


    她没准备让降谷零知道身份早已在她这里暴露，无论得知这个秘密是在多久之前，至少她从未用此威胁过他——这样她就成了知情不报，如果被对方占得先机，说不定他反而会想办法拿这一点拿来威胁她。


    所以她点到为止，表达对降谷零的兴趣也就那么几句话，那种程度应该足够把人吓跑。接着再把话题换到诸伏景光身上，她在诸伏高明身边工作，对诸伏弟弟感兴趣非常合理。


    不过让她感到疑惑的是，在她问起诸伏景光在警视厅哪个部门工作时，萩原研二给出的答案却是“hiro很早以前就已经不做警察了”，这句话在她听来，意思几乎等同于“诸伏景光在执行必须隐藏身份的秘密任务”。


    基本来说，只有刑事部与公安部会有潜入搜查的安排。而组织的恶行至今对公众仍是秘密，刑事部负责的是已发生案件的搜查，她隶属的警察厅刑事局会深入调查，完全是因为老头子的妻子莫名遇害、以及国际刑警情报来源广泛的特性，所以她才会认定降谷零是「防患于未然」的公安警察。


    而诸伏景光……该不会也进了公安吧？说不定还跟组织有什么关系，所以从来效率极高的波本才会过了一周还没把诸伏景光的资料给她。


    她由衷希望不是，就算是这样，最好也别让他们打上交道。她可不想再多一个偷偷暗算她的自己人，而且……反击的时候，她对诸伏高明的弟弟也下不去手。


    “那家披萨店怎么样？宣传海报上的四种芝士加蜂蜜的口味好像很不错诶。”名樱千早舔了舔嘴唇，期待地看向了身旁的两人，“去试试看？”


    “那个是不是有点暗黑啊……”松田阵平显然那有点抗拒，但也没提出反对意见，“你想去就去。”


    “诶——难得见小阵平对女孩子这么体贴啊。”萩原研二揶揄起来，“该不会小阵平已经决定好，要跟hiro的哥哥抢人了吧？”


    “哈？我能把她抢到哪里去啊，机动队她行吗？”


    “果然还是小阵平啊”


    名樱千早挑眉：“别小看我啊，机动队我也没问题，只不过真要调职过去，多半是出任管理层，做松田君的长官什么的，听起来好像也不错。”


    “完全不好啊喂！……还站着做什么，不是要去吃午餐吗？”松田阵平率先迈开脚步，声音却继续传了过来，“你要是真有那么厉害的话，就用实际行动证明看看吧。”


    这个松田总觉得有点可爱啊，名樱千早愉快地笑起来，一边扬声应着“当然”一边快步跟上他。她稍有遗憾地想，如果降谷零是这种性格，那事态一定比现在有趣多了。


    可惜没办法，而且……卧底工作可远比生活，更容易磨平人的棱角。降谷零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也在其中出了一份力。


    在餐厅点完单后，名樱千早就以联系同伴确认情况为由暂时出去打电话，对方在某种意义上确实是她的同伴，接电话非常快，像是一直在等待她的来电。


    “中午好，波本——”她靠在餐厅侧面的墙上，开口时注意着周遭的环境，“你来找我了吗？”


    对面的情绪倒是与往常无异：“是啊，虽然我已经在附近，但看你似乎在工作的样子，我就先不打扰了。”


    听他这么说，名樱千早也不强求：“那你看到我身边的人了吗？以你的眼光，他们做我的猫够不够格？”


    一声很淡的笑声传进耳畔，降谷零的声音多了一丝危险：“最近你还真是喜欢警察啊，阿斯蒂。”接着又是一声轻笑，“你该不会在谋划着什么对我们不利的事吧？”


    诶——这人怎么还反咬她一口呢？


    “我一直都很喜欢警察，不然我也不会成为警察，你不是知道的吗，波本？”语气间掺杂了些许不悦，她的声音逐渐沉了下来，“把车停去我家楼下的停车场，钥匙和我要的东西都放去我家，然后你就可以离开了。”


    “……了解。”顿了顿，对面的人又示好般地说，“祝你们玩得愉快。”


    这种妻子在外花天酒地、丈夫只能含泪祝福的背德既视感……太爽了。


    “愉快是一定的，晚上我们还有其他安排。”她说道，并且准备再给对方最后一记重击，“别忘了我之前拜托你的资料，尽快给我。还有反正你查都查了，不如再多查一个人。”


    “谁？”


    “名字是降谷零，是诸伏景光的同期，我在警大的时候就听过他的名字。我身边那两人也是他的同期，我问过他们，可惜没得到答案。”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听着耳边传来的、降谷零的平静嗓音，名樱千早的脸上开始涌现笑意。


    “呐，波本，”她缓缓开口，带着浓重的试探与怀疑，“「降谷零」这个名字，应该跟你没有关系吧？”


    回答她的是一句仍旧平静、却让她止不住想大笑出声的“当然”。


    挂掉电话，她脚步轻快心情愉悦地回到店里寻找萩原和松田的位置，却突然惊讶地发现，今天还未曾见过的诸伏高明，竟然跟他们拼了桌。


    诶？什么情况？难道她的指导警员也要像之前几位专门找她私聊的前辈一样，来找她谈她跟萩原研二之间的关系？


    “小樱回来了？我们擅自增加了组队人员，你不会介意吧？”萩原研二笑眯眯地向她挥了挥手，等她走近才继续说道，“因为诸伏先生一个人在游乐园里，不是显得有点奇怪吗？”


    这倒是确实……


    “那我们这两个哥哥，就把最宠爱的妹妹托付给诸伏先生了——”


    诶？诶诶诶？


    名樱千早目瞪口呆地看着端起餐盘就拉着好友跑去其他空桌的萩原研二，对方在落座后还远远地给她比了一个「加油你能行」的手势，反应半晌，她才低下头对上难得穿着休闲装的诸伏高明的视线。


    “诸伏前辈？”


    “请坐吧。”


    “好、好的。”


    丝毫没有心理准备，她现在有点尴尬。


    “刚才萩原君说的哥哥是——”


    “啊、那是我们准备的设定。”她又瞟了一眼萩原，拿起叉子扎了一块套餐里的炸薯条，“相亲相爱的兄妹三人……之类的。”


    说到这里她突然抬起头来，瞪圆眼睛满脸疑惑地望着诸伏高明：“说起来，诸伏前辈，为什么大家会忽然对研二君产生敌意？昨晚我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那大概是因为千早和萩原君复合的消息。”


    她惊讶地连忙想要否认：“诶？怎么会？我和研二君根本就——”


    “根本就不曾成为恋人，是这样吗？”


    呼吸一滞。


    “为什么会——”


    “可视而知，可听而思。”


    垂在桌下的手紧紧攥住了衣摆。


    “有那么容易发现吗……难道我的演技退步了？不可思议……”


    她嘟囔着继续进食，唇角却不由自主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