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病痛

作品:《何以报之英琼瑶

    云雾遮蔽夜空,柳绦随风而动。


    沉重的黑披风落在肩上,压住了那身单薄的青衣。


    方容珏的身量很高。


    在他身上刚好的披风落到梅弦月身上便格外大,梅弦月几乎要被宽大的衣物吞没。本就纤细的人在黑衣衬托下更是娇小,好似被绿叶彻底包裹起的花枝。


    “真是许久未见了,梅二公子。”


    方容珏侧目看向梅弦月,却发觉梅弦月欲要取下肩上披风。他抬手拦住梅弦月的动作,而梅弦月抬眼看向他。


    黝黑的眸子映不出不变的笑颜,沉默良久后,梅弦月终是轻轻颔首:“许是缘分未到。虽与方公子一同随军,我竟是今日才有幸与公子相见。”


    清楚这场巧遇究竟是不是巧遇,亦清楚久不相见是谁在捣鬼的方容珏只笑了笑:“我很开心,今日能遇到梅二公子。”


    梅弦月闻言,亦勾起唇角,对方容珏露出了一个清浅的笑:“能遇到方公子,我亦很开心。”


    漾在唇角的笑仿若青帝到来而盛放的春花。一双杏眸微微弯起,纤长的眼睫在眼尾拖出黑色的长线,如同鸦羽,若有若无地扫过人心。


    方容珏眉眼弯弯:“是么?那可真是荣幸。”


    梅弦月垂眼轻笑着,却未再言语。而注视着那被冷冷月华轻吻的侧颜,方容珏唇角笑意加深。


    “梅二公子。”


    他忽然俯下身,靠近梅弦月的面庞。


    温热的气息扑在耳尖,方容珏的声音又低又磁,带着些意味不明的蛊惑:“听闻梅二公子的计谋被将军采纳,那梅二公子还想听鄙人的计谋吗?”


    纤细的腰肢不自觉绷紧,梅弦月无声向一旁侧了一步。在方容珏更有兴味的目光下,回到安全距离的梅弦月再度抬眼看向他。


    黝黑的眸子无光,比晦暗的黑夜还要深邃。黑白封面的双眸沉寂却又灵动,像是掏空眼睛,镶嵌上琉璃的娃娃。苍白的面庞上,唯一拥有血色的唇红的凄然。方容珏注视着那两片红唇,听得又轻又缓的声音:“自然。”


    “方公子也算是我之前辈。公子的计谋,我自是想听的。”


    前辈?


    眸子微不可查地闪过一丝异光,方容珏的唇角似乎更弯了,他笑眯眯地注视着梅弦月,语气是难以言喻的轻快:“这称呼真好……”


    梅弦月的眸子无波无澜,只静静注视着忽然笑起来的方容珏。方容珏并未笑多久,便状似不经意地开口:“不若,你日后便唤我前辈?”


    不出意料的,这个提议被梅弦月拒绝了。


    “方公子。”


    梅弦月笑的得体且温柔。只是比起伏霖,他的柔情不似水,而似雪。


    纤长的眼睫轻垂,遮住眸中色彩,梅弦月轻轻颔首:“若我当真唤您前辈,恐会为方公子引起非议。”


    虽被拒绝,方容珏却不恼,他似乎依旧愉悦:“那好,那我便不做前辈,只给你讲我的计谋。”


    喉间滚出低低的笑,方容珏再度靠近梅弦月的耳畔。


    “你觉得放火烧城,如何?”


    伴随着低笑声,浓黑色的眸子骤然缩小。


    “只要放火烧了邺城,烧了周平川的‘龙兴之地’,烧了那些将士们的父母亲人,又如何不愁周平川不会战败。”


    毒计。


    当真是毒计。


    那是一个漆黑无光的夜,近乎蛊惑的声音低沉微哑,温热的气息扑在梅弦月的耳尖,却让他通体发凉。


    梅弦月终于明白,为何许行镜不让他与方容珏来往,为何方容珏又说许行镜怕他被他带坏。


    而见梅弦月如猫儿般瞬间缩小的眸子,方容珏又轻轻的笑起来:“害怕吗?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坏。”


    他抬手,似有若无地擦过梅弦月的脸侧,又被梅弦月猛地避开。


    “方公子。”


    梅弦月重重唤了一声,而方容珏微微睁开眼,注视他片刻,又低笑起来。


    “好了,我故意吓你的。”


    方容珏笑得温柔却又怪异:“放火烧城这样的事,哪个疯子会做呢?当然,就算我是认真的,许行镜也不会采纳的。”


    他向梅弦月伸出手:“我陪你回营帐,走吧。”


    梅弦月终是没应予方容珏。


    “抱歉,方公子。”


    他将肩上外衣取下,还给方容珏:“我想自己走走。”


    方容珏顿了顿,挑起了眉:“怎么,你自己走就不冷了吗?”


    他抬手,指尖虚虚擦过梅弦月的手背,又在梅弦月欲要收回手时毫不心虚地接过梅弦月手中披风。长臂一展,方容珏将其再度披在了梅弦月肩上。


    “穿着。”


    方容珏的语气里难得带上了不容拒绝。


    但说完这有些生硬的话后,看着再度被自己气息包裹的梅弦月,方容珏又心满意足地弯起眼睛,语带笑意:“梅二公子,你穿这衣服真好看。”


    ……


    那件披风终是被梅弦月还给了方容珏。


    在方容珏似笑非笑的注视下,梅弦月轻轻颔首:“多谢方公子。”


    方容珏哼笑一声:“留着吧,送你了。当个纪念,如何?”


    梅弦月拒绝了。


    方容珏也不强求,只笑着收下沾染花香的披风,并未再对梅弦月说些什么。


    而在归还披风的第二日,梅弦月便乘夜幕向东平而去。


    为了尽可能的让周平川不发觉他们的行动,向东平的迁移都是在夜间进行。


    夜色之下,摇晃的马车驶过并不平稳的山路,坐在床榻边的人低垂着首。未梳理的长发自然垂落,遮掩了那过分精致的面容。纤长的眼睫如蝴蝶振翅,不断颤动。


    抬手捂住心口,压住胸腔内不断翻涌的疼痛,梅弦月努力平复着呼吸。


    这是赶路的第三日。


    梅弦月的身子太过娇气,先前被绑架时好歹分不出日夜,累了便睡倒也没什么。但这几日的昼夜颠倒,却足以让他本不康健的身体摇摇欲坠。


    许是为战事担忧,也许是旁的什么,在路上已几日未收到前线消息的梅弦月自出发后便未曾好好歇息。


    此时,那浮上红晕的面庞仿若桃花,却透着森然的怪异。殷红的唇已浮上了几分凄惨的紫,梅弦月低垂着眼,脑中思绪乱作一团。


    除去对前线战况的分析,他一会想起家中父母兄妹,一会想起文观时,一会又想起方容珏那日所说的话。


    思绪越来越乱,梅弦月的眼前渐渐浮上了黑色块,他低咳一声,感受着喉间翻涌而上的腥气,终是闭上了眼。


    眼睫的颤动仍未止住,伴随着不断涌上的血腥,虎牙狠狠刺入紫红的唇瓣,梅弦月揪住了心口处的衣物,如垂死挣扎的困兽。


    “二公子!”


    车外,敏锐捕捉到夹杂在车轮中的低咳声,察觉到不对的长尘飞身上车,猛地接住了梅弦月将要倒下的身体。


    瘦削的身体落在结实的臂膀间,掏出帕子的梅弦月捂着唇,用一双含着水光的涣散明眸注视着长尘。那攥着帕子的手指修长且骨节分明,此时却用力到发白,将最后一丝血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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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抹去。


    “二公子,您……”


    长尘小心翼翼地揽着梅弦月,而伴随一声低哑的咳嗽,如天女散花般的血渍落到了帕子上,一滴泪珠亦自眼眶不受控制地滚落。


    “长云!长云!”


    武功不如长尘的长云叫停了车夫,快步上了马车。


    而他刚一进来,便看到在长尘怀中双目失神,攥着帕子,不断滚落泪珠的梅弦月。


    “二公子!”


    长云猛地冲到了梅弦月的身前,单膝落地。他颤抖着欲要去探梅弦月的脉搏,却又因意识到什么而止住,先自身上摸出了一个药瓶。扣掉瓶塞,倒出一粒不大的小药丸,长云尽可能轻地将捂唇的手拉下,将药丸送入了梅弦月口中。


    “二公子,很快就没事了……”


    长云握着梅弦月的手,低声安抚着深陷病痛之中的人。


    约莫过了一刻钟。


    胸腔内的疼痛慢慢平息,急促的呼吸逐渐平复,泛起潮红的面庞恢复了苍白,染做紫红的唇瓣也再度变作了明红。


    “二公子……”


    长云抿了抿唇,终是担忧地探向梅弦月的脉搏,却摸到了凌乱且急促的心脉。


    剑眉猛地蹙起,长云的指尖不自觉用力,将白皙的皮肉压出并不明晰的指痕。


    但他终是压下心中惊慌,克制住不让自己的情绪流露在梅弦月面前。


    “二公子,我为您擦擦脸。”


    倒出水壶中的水,长云打湿帕子,为梅弦月擦拭着带有水痕与血迹的皮肉。


    微凉的帕子擦去泪痕与唇边的点点猩红,长云的声音很低:“近日是发生了什么吗?”


    涣散的眸子渐渐恢复了焦距,梅弦月轻轻摇头:“只是有些累了……”


    他近日实在是未休息好。


    “淮安王予的药还有。”


    长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马加鞭,还有半日到东平。我先去为二公子煎药,二公子休息吧。”


    在梅弦月轻声应下后,长云快步离开了。瘦削病态的人半倚靠在长尘怀中,垂眼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时间一刻一刻过去。


    终于,温热的汤药端来,长云小心地扶起了梅弦月。


    “二公子,小心苦。”


    随着具有安神效用的汤药入腹,体内的疼痛渐渐褪去。几日未安眠的人眼尾很快浮上了薄红,一双猫儿似的杏目也再度含上了水光。


    “二公子,睡吧。”


    轻轻握住梅弦月的手,长云的声音很轻。


    “醒了,便到东平了。”


    ……


    翌日。


    红日初升,映照着苍茫大地。


    车队不徐不缓地驶入东平,还未被战火焚烧到的城池虽不算繁华,却也满目是令人心安的太平。


    玉白的手轻轻撩起竹帘,经过一夜休整已恢复不少的梅弦月注视着车外风景,看着来往行人。


    东平实在不算一个大郡,且是在前些年才止住战乱,能恢复成当今的模样已是很好了。


    心中已有了成算,梅弦月敛了视线,落下手,端起桌上茶杯,轻抿了一口。


    清苦的茶水微凉,更使得头脑清明。


    小口小口饮着清茶,梅弦月思索着什么,如一尊低眉敛目的神像。


    清风拂过骏马鬃毛,似漾起棕色的海浪。马车平稳地驶过城区,又驶向了驻扎在城外的军营。


    “弦月。”


    在马车停稳之际,一只大手撩起车帘。


    “路上可还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