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chapter34

作品:《季锋过江·短道速滑

    世界上有一种结局,叫做殊途同归。


    而和殊途同归一起出现的词语们,叫做“幸好”、“有惊无险”。


    这一年的温哥华世锦赛,被人高频使用的词语便是这几个词语。


    人们感慨着,还好,还好,虽然战术有点看不懂,但是结局还不赖嘛。


    老陈教练闷了一口酒,拍拍齐择的肩头,他实在难以理解:“小齐,你在搞什么名堂,搞来搞去结局不还是差不多么?殊途同归啊。”


    结局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区别。


    那确实是一场有惊无险的1000米决赛。


    金牌是江为止,银牌是一位欧美猛男系的大力男选手——这位虎视眈眈的选手,在最后两圈同样展示了可怕的体能,前期他一直在默默地跟滑,谁都没注意到他。结果就是这样一位安静的选手,毫无存在感,却在最后两圈奋力相争,干掉了k国小江崔胜吉,超越了筋疲力尽的苏瀚延,最后以0.02秒的优势超过了齐择。


    李东万由于犯规被取消了成绩,奖牌递延,齐择幸运地站上了领奖台,得到了一枚还不错的铜牌。


    而苏瀚延,他也得到了自己的最好成绩,第五名。作为一个即将退役的陪练,他还是第一次参加世锦赛,第五名,这是他退役的保险。


    好像一切都比预想的好一些。


    站在领奖台上的时候,齐择没有再露出那种招牌式的笑容。他麻木地接过捧花,麻木地鞠躬。


    颁奖结束,江为止招呼亚军、季军站上第一名的台子,三个人一起合影。


    齐择麻木地登上去。


    原来站在第一名的位置是这种感觉。


    镜头里面,齐择没有笑,而江为止也没有。不知道为什么,笑得最开心的是那位亚军,明明是金发碧眼,却笑得像地主家的二傻子,亲吻着自己的奖牌。


    合照完毕,他们正要退场,齐择转过身,却听见身后那个少年问:“结局究竟有没有改变?”


    他的声音很轻,却犹如一记重拳,敲打着齐择的心。


    齐择僵了一下,但是,他却没有回头。他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不敢回头,还是不想回头。


    江为止的叹息很轻,很轻。轻得仿若流云,仿若残月的微光。


    齐择看着手里的捧花,花团锦簇的,一朵拥着一朵。花束里,最夺目的是那种鲜艳的红玫瑰,娇艳欲滴,也有名贵的姚黄魏紫,它们身价不菲。而他只是不起眼的霞草,永恒地陪衬,不发光的星辰,却永远被予取予求,随意丢弃,随意地塞进捧花,填满空白。


    齐择反复想着江为止的那个问题,故事的结局有变化吗?


    似乎是没有的。


    如果齐择没有反悔,如果齐择一如既往地听话,认真地执行那个领滑的战术,他应该也能得到一枚奖牌。在老陈教练的计划里,在江为止的帮助下,齐择会得到一枚奖牌,甚至可能是银牌。


    这么想来,结局好像会比这枚铜牌更好呢。


    殊途同归的结局嘛,人们感慨着。


    就连赛场边上暴跳如雷的老陈,在看到这个还不赖的结局之后,深觉有惊无险,怒气都少了一半儿。他只是特别匪夷所思,瞎折腾的齐择究竟是为什么呢。


    他把齐择叫到跟前,念叨着:“反正都有奖牌,你说你是折腾什么呢?”


    齐择没办法回答他的问题。


    他只是沉默。


    老陈教练本来想批评他,甚至气得想上手锤他几下。


    但是,齐择现在站在他面前,老老实实的,他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老陈看着他,这个男孩,是他亲自到基层挖回来的。天才少年少女那么多,老陈却选了齐择,因为他想要个听话的孩子。


    他多少知道一些齐择的故事。圈子就这么大,谁不知道谁呢。但是老陈并不是特别在意。齐择的故事很好说,无非就是少年时气盛,为了出头,背叛了凌教练,出走师门。最被人诟病的,是他拜入了凌教练的死对头的门下。


    那是个和凌教练自小不对盘的男人,圈内皆知。谁也不知道,小小年纪的齐择是怎么找到对方的。


    青岛队组建,那个教练带着几个人离开了东北,其中一个重量级选手,就是齐择。


    当时的凌教练几乎气疯了。自己最倚重的小孩,转头就跟着死对头跑到青岛去了。


    后来老凌就不怎么生气了,因为齐择过得不大好——真是个孩子,目光短浅。为了眼前的利益,却失掉了未来。


    没有了东北三省的人脉,齐择的路不是很好走。那个带他离开的教练,虽然捧齐择,手中的资源却实在是有限。


    齐择的出走并没有给凌教练带来很大影响,这段故事也渐渐淡出了大家的记忆。大家都忘记了齐择。短道速滑的孩子那么多,那么多,沉沉浮浮,浮浮沉沉,谁都不会永远记恨谁——因为记得是很困难的事情,而忘记很容易。


    老陈去基层选材的时候,看见齐择,感觉他很有稳定性,就考虑抽调他来国家队。看见名字的时候,他感觉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来是哪里见过。


    还是他妻子想起来,说:“这是不是当年老凌手底下那个孩子?跑了的那个。”


    哦,是他。


    老陈教练并没有特别在意这件事,人总会长大的,而站在他面前的齐择,低眉顺眼,勤恳踏实,话不多,却很可靠。


    来到国家队之后的齐择,也表现得很不错。齐择几乎不需要人操心,他不犯错误,训练很勤勉,他的短距离挺好,接力赛也不掉链子。


    老陈叫他执行过几次战术,本以为齐择会有异议。但是,齐择从来没有。他都不需要劝诫,就会安安静静地点点头,应承下来。


    多好的孩子。


    老陈觉得自己捡到宝了,好听话的孩子。他骂江为止的次数,和夸奖齐择的次数,几乎持平。


    但是,现在老陈觉得,他看不懂齐择。


    齐择站在他面前,他却觉得这个孩子,他从没了解过。他的眼睛里,到底藏了什么。


    他真的看得懂齐择吗?


    老陈沉默了一会儿,站起身,说:“我们去看看季锋吧。”


    他们一路安静,没有谁再讲话。


    季锋的病房里,却是热热闹闹的。刚出电梯,就听见江为止叽叽喳喳的声音,伴随着一阵阵的笑声。


    江为止好像讲了个笑话,病房里的人爆发出笑声。


    真热闹。


    老陈在前面走着,齐择习惯性地快走几步,把病房的门打开,侧开身,请老陈进去。


    真奇怪,他好像习惯性地去讨好别人,但是,他又那么有野心。


    老陈教练看了齐择一眼,深深的。


    满病房的人,看到他们来,都亲密地招呼着:“陈教练、副队长,你们来啦。”


    江为止也站起身来,让了个空位给他。


    好像谁都没有怪罪齐择。


    就连官方媒体,也收到了队里的嘱咐,淡化了1000米赛场上的龃龉。队友们仍然尊敬齐择,媒体也没有问什么犀利难听的问题。


    可是季锋,她微微地垂下眼,盯着自己手上的苹果,露出一个笑。她好像在招呼着自己手里的那个红苹果。


    “你们来啦。”


    眼神根本没有落在齐择身上。


    这样也好,齐择其实也没有想好怎么去和她对视。后悔?愧疚?不甘心?都没有的。


    他没有任何的愧疚。齐择不后悔的,尽管这场挣扎,最终徒劳无功。


    齐择想和从前一样体面而大方地打招呼。但是他好像失去了矫揉造作的能力。


    最终,他就沉默地站在一边,听医生讲着季锋的伤病。


    “季锋这两天恢复得还行,主要是腰部旧伤,脚踝倒是没什么大碍。不过,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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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让她上接力了。休整休整。”


    因为季锋个子非常高,导致她的滑行姿势必须将重心下压,腰部使用过度劳损。世青赛的时候,季锋拿了金牌,一鸣惊人,被视为孟橙的接班人,从此成为k国的狙击对象,大伤小灾不断。那年,她过度参赛,加重了伤情。雪上加霜,次年,她在亚冬会被一名k国运动员铲了出去,从此落下严重腰伤。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季锋的成绩开始下滑——怎么能不受影响呢?伤病才是运动员最大的敌人,她躺在病床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黄金时间流逝。等季锋再站上冰场的时候,成绩却大不如前。她不能再毫无克制地训练自己了,为了能够延长自己的体育寿命。


    好不容易,现在终于恢复了状态,还取得了一枚金牌,却又意外受伤。


    季锋有点儿不甘心。这是本赛季的最后一场大赛,如果要恢复,还有大把的时间,现在,她还是想坚持。


    “我想上接力,真的。”


    季锋急着表态,她很期待地看着医生。


    医生却没有回应,这是隐晦地拒绝,他并不赞成季锋上场。


    老陈觉得唇间苦涩。看着季锋那双亮闪闪的眼,清澈,没有一丝阴霾。她就是想比赛,而已。一个运动员对赛场的热忱,就这么单纯的要求。


    可是他不能同意。


    老陈清了清嗓子,很艰难地说:“不行。我不同意。”


    所有人都知道,季锋憋了一口气。上次她的失误,让中国队女子接力少了一枚金牌,她总是怀有愧疚。


    现在又被k国恶意犯规铲出赛道引发旧伤。


    新仇旧恨,她怎么能躺在病床上。


    可是,老陈说,不行。不可以。


    江为止知道季锋的心情,可是,他只能悲伤地坐在她身旁。


    却是叶又绿打破了僵局。


    “你想打我脸是吧!因为上次我拿你撒气来着,你就想这次拿个金牌打我脸啊?”叶又绿佯装生气,推了推季锋,道,“甭想啦。你不在,我也照样拿第一。不信你就等着看。”


    小池也笑:“嗯呢。你不上,我们也能拿金牌的,你别瞧不起人啊。”


    季锋摆摆手,刚想解释两句,江为止就塞了一瓣橘子给她,堵住她的嘴。


    “行了,人家都不稀得带你玩儿呢。咱也长点志气好不好,咱不跟她们玩儿了,马上混接就立项了,到时候小爷带你去混接,咱们也拿金牌。”江为止插科打诨的功夫真是炉火纯青,说罢还敲了敲季锋的脑袋,嘎嘣脆的响,“你吃啊,不酸!”


    季锋听话地吃掉那瓣橘子,江为止心满意足地占了个口头上的便宜:“乖,真听话。”


    小池鄙夷道:“咦哟,说得跟哄小孩似的,我鸡皮疙瘩掉一地,救命。”


    “嗯,季锋就是我的小朋友呀。”江为止洋洋得意,“她打游戏都是我手把手教的,不是小孩是什么。”


    说着又剥了一瓣橘子塞给季锋。


    看着一室热闹,季锋咬下口中的橘子,清甜的味道,有一点点酸,却是直抵心底的清凉,不至于让她眉头紧皱。


    回味是甘甜的,这就够了。


    季锋傻傻地笑着,露出一个很憨的笑容,看着江为止和叶又绿拌嘴,吵急眼了叶又绿上手打他,江为止抱头鼠窜,钻到老陈身后告状。


    她觉得很幸福。


    齐择,你会幸福吗?她看了看角落的齐择,他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唇角不再带着淡漠的笑。


    你幸福吗?你幸福过吗?你正在幸福吗?那些分岔路口,你为了跑得更快而不断地减轻负重,你丢掉背包,拆掉行囊,放弃了不够资格与你并肩的队友,你跑得越来越快,耳畔只有呼啸的风声和你自己。


    现在,此时此刻,你无爱一身轻。


    那么,放弃了枝枝蔓蔓的你,把自己活成了一棵孤独的树,你会感到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