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快的一道红色。


    朴具里有点没反应过来。


    这是谁？


    是季锋吗？


    是的，是她。


    季锋一往无前，这是她积蓄了一整个赛季的能量。


    如果说其他国家的选手在前方，那么朴具里还能稳坐钓鱼台。她丝毫不会慌张。可现在冲上去的人是季锋，这是她研究了很久的选手啊——季锋是冷静的，克制的，伺机而动的，并不是个热血蛮干的人啊！


    朴具里慌了。


    要追吗？


    她本能地就滑行加速了，这是一种运动员的身体反应，就连朴具里自己都没有思考清楚的时候，身体已经代替她反应了。


    季锋却没有丝毫地紧张，她随意地滑行，身体灵巧地咖位，毫不费力地蹬冰，从狭窄的身位空隙中穿行。这是她的世界，她的冰场。


    季锋领滑。


    欧美猛女都被她搞晕了——季锋这个赛季其实表现一般，从摘金之后，她就进入了漫长的沉寂，稳定在A组决赛的水平，有时候拿个第三名，有时候则垫底。


    季锋的滑行风格大家也都有所了解，毕竟都是老对手了，天天研究，每个人的优缺点他们都倒背如流。


    季锋，擅长的是跟滑，她的体力中上、爆发中等、滑商较好但身体不行，所以她害怕碰撞，也因此少了一些锐气。


    可现在，她在干什么呢？企图在冬奥决赛的冰场上，套圈？


    这是天方夜谭吧。


    有疑惑的人不在少数。


    这是冬奥会啊，除了官方的转播，还有一些网络直播商转播，解说们都忙着介绍选手呢，谁能料到中国的种子选手直接就上去了？


    “嗯……中国队的季锋，好像有点企图。”


    “嗯，我们的朴选手也往前上了一点，不过长距离还是看后程，大家不用惊慌。”


    K国的解说带着一点轻蔑，怎么能不轻蔑呢？他们的长距离一贯是优势项目，多少年来的传承底蕴，所有的技术都被验证过才继续使用，培训体系也是从小就开始的，况且，他们拥有现在最强大的一号选手朴具里，虽然她曾经被阴险的季锋险胜过，可是，每个人都会有低谷。


    而朴具里就是那个连胜的神话啊！


    而陈教练就坐在那里，他很沉默，他握紧的拳却透露出来紧张和恐惧。这个时候如果熊孩子在旁边就好了。


    可是熊孩子在哪里呢？


    江为止那个破孩子怎么需要他的时候，偏偏不在！


    在他身边的是齐择。


    齐择轻轻地伸出手，他的手是冰冷的，但是他还是握住了陈教练的手。


    没有人能够不为季锋紧张。


    因为今天的方案是季锋自己定的。


    陈教练和随队的队医等人，都提出了更稳妥的方案。季锋只需要去执行就好。


    齐择在深夜堵住季锋，他压低了声音却难掩愤怒：“你为什么要这么有主见？你知不知道，一旦你的方案出了差池，没有人能替你承担！”


    季锋没有说话。


    但是她在冰场上，用行动告诉了队友。


    “我要赢，而且我要放弃那些稳妥的选择。我不要温吞地等待别人的施舍失误。”


    赛场上爆发的加油声已经快要把人淹没了。


    本土作战，天才选手封神战，人们总在期待完美无缺的竞技体育剧本，而剧本的主角就是朴具里。在小说或影视作品里，现在的朴具里就是众望所归。


    K国人已经几乎填满了赛场。


    那种巨大的喝彩声已经快要把人吞没了。


    季锋在冰场上滑行，她知道，现在的观众席上，大部分人都渴望着她摔一跤或者直接乏力掉队。


    可是，她也知道，有一小部分人，就坐在那里，为她颤抖，为她紧张，为她加油。


    好奇怪，她能清楚地听到观众席的呐喊——朴具里！朴具里！


    “我们都知道，主场作战是有优势的，今天我们不仅是客场，还是到老对手k国去比赛。大家可以感受一下我们现场的收音啊——”


    铺天盖地的k国语言。


    周解说坐在现场，都觉得自己的心理一阵慌张，何况是运动员。


    导播扫了一圈观众席，目之所及，就找到几个零星的中国国旗，可怜巴巴地掺在k国人的座席中。


    他叹口气，把镜头推过去。


    镜头对准一个穿得五颜六色的男人，他举着季锋的手幅，背上还插着一杆旗，整个人闹出了十来个人的动静。谢谢他，让转播的画面显得不那么可怜。


    冰迷在豆瓣小组的实时直播楼里讨论着。


    【转播画面里谁啊哈哈真能整活儿。】


    【不到啊！好像不是后援会的，咱国家后援会举的是红手幅。】


    【哎你们说季锋能行吗？她今年好像比的都一般啊。】


    【那更不到了，给锋姐踩踩，来个逆言灵。】


    季锋的成绩在中国长距离来说，算挺好的了。


    论坛上讨论起季锋，也觉得这个水平很稳定、很令人满意。因为这是长距离，是多少年来缺少紫薇星的长距离。


    能有个稳定长距离A组决赛水平的人不多。


    希望季锋稳定发挥不摔不伤！


    这是所有人的心愿。


    而季锋一概不知。


    她破风领滑，身后的欧美猛女卡卡加了两刀上来——开玩笑啊，前几圈好像是我的主场。


    季锋丝毫不退，她就紧紧地缀在后面，然后瞅了个机会就钻上来了。


    “季锋今天打得很主动。”周七河拧眉，“她体能跟得上？”


    孟橙说：“能。”


    “你怎么知道？”


    “我几乎每天都给她陪练——你别这么瞪着我，我陪练也是找点感觉，不是要兼项吗。”


    周七河其实是赞同季锋的打法的——持这种想法的人不多。大家都希望稳妥、再稳妥。


    要那么稳妥有啥用？最后不咸不淡地拿个倒数。


    唯一疑惑的就是体能。


    但是孟橙说可以，那就是可以。


    周七河盯着转播。


    自己国家的官方直播自然是对准了本国选手，镜头里，季锋寸步不让，就稳稳地呆在第一名领滑，身后的欧美猛女滑商一般，路线被卡位得很死，她在后面干着急，却一直超越不了。


    不仅如此，身后三名k国选手也不是吃素的。她们虎视眈眈，内外同攻。


    这么一看，欧美猛女倒成了季锋的队友，给她挡下来后方的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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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小将韩锦心则是很老实地缀在队伍后面，不远不近，不起眼的打法。


    朴具里越来越慌张，她本来预想的是后程拉外圈超越，可是季锋带的速度太快了，提前消耗了她的体能。


    难道季锋其实……是在打配合？


    季锋是不是想牺牲自己，去保小将？


    对了，一定是这样，季锋这个赛季成绩很一般，她的体能绝对跟不上这种冲刺程度。身后那个小将还在保存实力，等着关键时刻来个致命一击！


    朴具里滑过教练的时候，多么希望听到教练的指挥——可是现在教练没有说话，她的余光看到，教练组正在猛烈地争执。


    今天的场景是他们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他们想过是小将消耗、季锋保存实力，却没想到情况恰恰相反！


    下一圈再路过的时候，朴具里听到教练指挥：“不要上，稳住节奏。”


    教练不让她加速了。


    朴具里更慌了，因为教练指挥着郑恩朗与金有彬加速拦截。


    不行，这样不对！


    朴具里又开始犹豫了，她并不相信自己的队友，也不能完全地相信自己的教练。教练一门心思打压她，派系之间的争权夺利白热化，如果教练抛弃了她，金有彬拿下比赛怎么办？


    她不能不往坏处想。


    朴具里只能相信自己——就如季锋相信自己一般。


    这一刻，她们都摈弃了教练团队，真正地开始了两个人的比赛。


    朴具里感到自信回到了自己的身体，是啊，一直是这样，她就是这样从一个小地方滑到了首尔，被那些大人物接见，被安排进了国家队。


    她应该相信自己。


    她有能力追击。


    朴具里加速。


    她提前拉外道超越，把教练的怒吼甩在身后。


    队友还在和欧美猛女缠斗，情况太过于复杂，朴具里稍微让步了一些，这次起速没有完全地成功。


    她又降速了。


    “朴具里慌了。”


    “她心理素质不行，赢太多太顺利的人，会失去恐惧。这样并不好。”


    孟橙依然记得季锋连续失利的那个赛季，她的迷茫和无措提前暴漏，铺天盖地的辱骂让人难以承受。


    可是重新站起来以后的季锋，变得更加坚强。


    就像现在。


    季锋在赛场上像一把出鞘的剑。


    她蛰伏了一整个赛季，不碰撞，不过度使用自己，可是，只有最亲近的人知道，她的刃已经开好了，就等着一剑霜寒十四州。


    全场的呐喊几乎震耳欲聋。


    季锋竟然不觉得紧张了——她最不怕的就是喝倒彩。


    她得到的爱很少，习惯被冷待，习惯被侮辱，习惯被人不看好。


    小的时候，季锋小学就在学校寄宿，因为扎不好头发被骂，因为训练成绩亮眼而在寒冷的冬夜被关在宿舍外，因为赛场上带倒了橙国选手而一度被现场ANTI。


    她本来就没有感受过什么主场优势，现在这点骂声算什么。


    季锋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呐喊。


    我要赢。


    所以这辱骂声雷动的现场，更能激发她的腺上激素。


    人们都不看好我，可是我要更争气。